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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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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君儒一手拎着表妹的领子,跟抓小鸡似的,身子挺拔地站在院子里。

    他从小长在祖父身边,十五六岁的时候又跟着堂叔去了边关磨练。

    跟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大哥不同,他眉眼冷峻,鼻梁高挺,薄唇抿起,看上去不太好说话,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

    张君儒不近女色且刚正不阿,是边关将领眼中的最佳女婿,听说已经和刺史的独女订了亲。

    这事张夫人还是从自己丈夫听说的,差点没气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逆子怎么敢越过自己擅作主张。

    不过山高皇帝远,张夫人也抓不着,因为他最近才告了假,从边关回来。

    “孩儿来迟了,听说何妹妹闯祸了,特地带她来向沈家小姐赔罪。”

    何清桃缩瑟在一边,完全没有在张母面前能说会道的样子,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恐惧。

    这个表哥曾经拧断过想侵害自己的贼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液溅了她一脸,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害怕,多亏了诚哥送了几帖安神药。

    “三表哥”

    张君儒没有看她,静静地站着。

    他长得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娘子看中他,但性格实在不讨喜,说好听点,是正直,说不好听点,是迂腐。

    一个大男人,何必要出头掺和女人的事情。

    张婉秋像一只小鸟一样从屋子里飞出来,亲昵地勾住他的脖颈,笑嘻嘻地说,“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张君儒笑了起来,“就你会说,小丫头。”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三表哥,我”何清桃见缝插针,试图加入兄妹俩的谈话,没想到被张君儒一个眼刀,吓得不敢吱声。

    张夫人紧跟着从里面出来了,神色慌张,不像个母亲,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反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三郎怎么回来的这么急,也没提前跟娘说一声。”

    这个孩子从小被公爹带走,感情不深。

    说到底张夫人的孩子多,多一个少一个其实也没什么不同。长子张君诚不肖,只知道混在女人堆里,但是嘴甜,把一家人哄得团团转,才没彻底失了人心。

    实际掌权人张老子爷子按兵不动,在他真正发话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家由谁继承。

    张夫人自然是私心想要由自己养大的长子继承,三郎有军功在身上,没有张家的光环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在边关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事,想来命硬的人过不惯好日子。

    更何况,武夫身上沾了许多血,她担心会有碍大郎的运势。

    幸好,张君儒心里懂得,很少回家,要回家也是来看祖父。

    “三哥回自己家要通报什么。”张婉秋不服气,小声回嘴,阿娘的心都快偏到咯吱窝了。

    张君儒摸了摸她的头,“不许胡说。”

    转身正色道,“嗯,堂叔回得急,孩儿没来得及提前通知母亲。”他顿了下,补充道,“下次一定。”

    张夫人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讪笑道,“怎么会,母亲日日盼着你们回来呢。”

    张君儒没有回这句,严肃地说起了之前落水的事情。

    “先不说清桃有没有错,但总是道歉的,万一日后嫁出去,婆家拿这件事情做筏子怎么办?”

    张夫人脑子一热,就想说日后把清桃许配给大郎,何必受旁人的鸟气。

    但她看着他不甚高兴的脸色,坚毅的脸上都笼了层阴翳。

    张君儒暗忖,上次婉秋说母亲不善教子,他只当是小孩子争宠,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张夫人喏喏不敢说话,这件事她毕竟不占理,而且她的儿子她了解,万一捅到老爷子面前,那就彻底完蛋了。

    何清桃眼尾发红,吸了吸鼻子,细声细气道,“姨母没事的,我去道谢。”

    “阿桃”

    张夫人恨得一口牙咬碎,心里是彻底恨上那个丫头了。

    “去吧,回来姨母给你做好吃的。”她柔声劝慰道,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之色。

    张君儒眸光微闪,将目光移开。

    他不羡慕,堂婶也会这么温柔地对他们,他是有母亲的。

    屋里,沈令妤正面无表情地捏着阿蛮的脸,慢慢地往里面灌药。多大的人了,喝药的时候还发脾气。

    “你是笨得没边了,怎么会觉得掉进湖里的蠢货是我。”

    阿蛮呜呜两声,嘴被碗堵得说不出话,长痛不如短痛,她两口把药全部喝了进去。

    “我是猪油蒙心了。”

    沈令妤把碗放到一边,端了碗蜜饯给她,听到她第一次服输还有点意外。

    阿蛮愤愤地往嘴里塞了好几个糖渍梅子,“下次再也不救你了。”

    她将头发松松地挽个髻垂在肩上,一副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靠在床栏上。

    “方才不是很厉害,现在怎么有气无力的。”沈令妤将屋子里的炭火燃得更旺些,打趣道。

    懒得再装出病弱的样子,反正只是他生活中的一点小消遣。就是知道他撒谎了,阿蛮也不能怎么样。

    “哼。”无聊。

    何清桃迈着小碎步进来,一张小脸白白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仿佛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见过二小姐、三小姐,我是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的。”

    阿蛮眯着眼睛看她,明明是自己救的,怎么这人还要捎带上别人。

    沈令妤没理会,这些小蝼蚁还用不着自己出手,她如果解决不了,那真是白活了。

    一室寂静,没人替她说话,张家人为了给她留面子,都在外面等着。

    何清桃咬了咬下唇,心一横,跪到了地上,楚楚可怜地看着阿蛮,“姐姐,我原知道是我鬼迷心窍了”

    “希望姐姐能宽恕我。”

    阿蛮眉眼弯弯,“何小姐要是再晚点来,我的病都快好了。”

    “姐姐有什么想要的,妹妹哪怕是去天涯海角也要寻来。”

    说完,何清桃就掉起了眼泪,美人梨花带雨在,自有一种风流韵致,但在阿蛮和沈令妤面无表情的衬托下,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她哭了一会,见没人搭理,讪讪地擦干眼泪。

    外面张母听见了哭声,只当是外甥女被欺负了,捋起袖子就想冲进去,被张君儒拦了下来。

    “听旁人说,何家妹妹差点害了别人性命,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张夫人张口就想责备,“你的胳膊肘”

    张婉秋叫苦不迭,刻意提高了声音,咳了两声,“嗯嗯咳!”

    张君儒收起对着妹妹时的微笑,面沉如水。

    又过了快半天时间,何清桃才从里面出来,眼睛已经肿成核桃,她小跑着扑进张夫人的怀里,也不说话。

    “怎么了怎么了,心肝,怎么不说话呀。”

    张氏哎呦哎呦地喊着,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心中暗自猜想着是不是遭了欺负,但瞧着身上也没伤痕啊。

    “要是被欺负,我喊你姨夫去沈家讨个说法,两个小丫头片子竟也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何清桃眼睛恨得发红,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嗫嚅着说“没事”。

    她从记事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那个跟冷冰冰的女子竟然真让自己跪了几个时辰。

    “姐姐,我”她还想跟沈令妤讨价还价。

    没想到,那人直接走上前来,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弯,让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沈令妤面色不虞,说着恶毒的话,“你要是敢有什么别的小心思,我就命人画了你和张君诚的春//宫,让全城都知道这件丑事。”

    她顾不上作戏,瞪大了眼睛,“我们发乎情,止乎礼,哪有这种腌臜东西!”

    “是吗。”他把玩着手上的佛珠,歪着头,漫不经心地道,“不用向我解释,康福公主相信就好。”

    阿蛮适时插了句,“她今年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要是这种画真被人看见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何清桃不认为张君诚会为了自己对上公主,她面色灰败地跪在地上。

    “跪好。”阿蛮就着沈令妤的手,吃了口桃酥,“不然再加一炷香。”

    这个惩罚好像还是轻了些,不如再加点什么

    折磨人真的会上瘾,她一激灵,将这个邪恶的念头驱逐出大脑。

    明面上动手太显眼,到时候如果觉得还不够,直接叫赵无名去做就行,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张夫人还想去理论几句,被几个女儿拦了下来。

    张君儒扫了一圈,淡淡道,“我已经命人把东西收好,母亲既然已经上好香,那不如赶紧回去。”

    张夫人扭头瞪了眼儿子,气呼呼地带着人走了。

    回去之后,下人一五一十地把在寺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张老爷子。

    他生气地把镇纸往桌上一拍,把儿子叫过来就是一顿骂,“看看你媳妇干的好事!”

    张耀一头雾水,但见事情不对赶紧照例跪下来,求父亲原谅。

    “还敢让人瞒着我,只当我是老糊涂了,不理事了,她便纵着人为非作歹!”

    老爷子早就对张夫人不满,只知道一味地纵容自己的亲眷,从前他对何清桃和诚郎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看在他们还未做出出格的举动。

    要是被圣上知道了,只怕他们家一家子全部都得受罚。

    张家向来家风严谨,他做官的时候以身作则,整日吃粥,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又三年,就是想给小辈门做个榜样。

    如果她是自己的孩子,早上家法了。

    就是因为不是,老爷子才憋了一口气。

    “去去去,看看行安有什么好男儿,把你老婆那好外甥女嫁了。”

    夫人把清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只怕难办,张耀略略迟疑了一下,就听见外面有人通报:

    “大公子求见!”

    老爷子还没发话,张君诚就冲了进来,大喊着,“我不同意将表妹嫁出去,还请祖父收回成命!”

    他长了一副好皮囊,但眼圈青黑,显然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张耀瞪了他一眼,“蠢货,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他有一瞬间的害怕,但很快想起母亲的话。

    张君儒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自己争家产,这是他给自己的下马威,女人他有的是,但是面子不能丢。

    老爷气得眉毛直抖,将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砸中了张君诚的额头,登时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你再多说一句就滚回登州老家!”

    张君诚怔怔看着自己手上的猩红,登时气血上涌,骂了起来,“老东西,我敬你一声祖父,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孽障!”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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