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穷小子就这么好?
幸好这次出行准备了两辆马车,沈令妤一个人坐大的,阿蛮和二郎挤挤,坐小马车里。
阿布环顾四周,躬身钻了进去。
“爷,您消消气。”
沈令妤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左手拈着一串佛珠。
“啪嗒——啪嗒——”
安静的环境下,阿布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心里有点发毛。
倏然,她睁开眼睛,褪去鲜明的情绪,茶色的瞳孔就像无机质的宝石,散发幽幽的光芒。照旧是不置一词,手上的动作不停。
阿布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干脆直接拿出一卷书开始读起来。
沈令妤换了个姿势,支着腿,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穷小子就那么好?”
马车驶出繁华的地界,路边是一片农田,前些时候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阿蛮和二郎回到习惯的环境,叽叽喳喳地聊起从前的事情。
他有片刻的失神,但是阿蛮没放在心上,许是刚刚被沈令妤穷凶极恶的表情吓到了。
“你怎么这么倔强?”
小马车有了些年纪,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更加颠簸不堪,换个瘦弱的人来坐都得颠散架了。二郎把阿蛮紧紧护在自己怀里,自己被颠得东倒西歪,时不时撞到车厢上。
阿蛮心疼地看着他青青紫紫的脑门,马上要参加考试了,要是撞坏了脑子可怎么办。
马儿一声嘶鸣,沈家的宅子终于到了。
“小事”,二郎利索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张开双臂,接住阿蛮。
“要是我们家这么好看的大小姐撞坏了,罪过可就大了。”
阿蛮眼角眉梢都带着快活的意味,嘴上还要挑刺,“这么会说话,哄过多少姑娘。”
从前在河源的时候,二郎被多少姑娘的爹妈悄悄相看过,不乏有钱的员外。虽然说家里穷,但好歹二郎是个肯读书上进的。
可少年跟榆木疙瘩似的,天天只知道和野丫头厮混,渐渐地来相看的人就少了,没少把于氏急坏。
这处宅子是夫人以前置办的,她年轻的时候不爱住繁华的地方,京城都住厌了,更别说行安,所以经常喜欢去空气清新的乡下住住。
苏氏也是这时候勾搭上沈正书的。
这些年,沈家一直派人定期来修缮收拾,虽然宅子旧了些,但也还是能住人的。
沈令妤先到了,他不言不语地领着所有人站在门口。
阿蛮原本挽着二郎的胳膊,有说有笑,看见烦人精冷冰冰地站在门口,心里一阵发憷,迎面淋了一盆冰水。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怎么都站在这里不进去。”
沈令妤“啪”地收起佛珠,冷着脸转身走了。
这又是犯什么病。
阿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还不忘和二郎挤眉弄眼的,这人也忒难伺候。
这回初蕊有事情留在沈府,没跟着她出来,带出来的人都是沈令妤的人,阿蛮只认识那个浓眉大眼的小厮。
“小兄弟,帮忙照顾下我的朋友。”
阿布走慢了些,就被阿蛮拦住,他心里叫苦不迭,自己怎么总是摊上苦差事,拒绝了不是,答应了也不是。
沈令妤似乎是听见了后面的动静,站在原地等他们跟上。
刚及笄的姑娘容貌姣好,身姿挺拔高挑,衣衫猎猎,像一根新竹独立于世。
二郎被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定定地看着她,连阿蛮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男人果然都是这样。”阿蛮噘着嘴,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她今天穿了件鹅黄的衣裳,配着稍显稚气的脸,和两个大姐姐是不能比的。
二郎想说什么,但耐不住喉间疼痒,他用袖子捂住嘴,狠狠地咳了几下。
看着染了血的袖子,他瞳孔紧缩,须臾之后,重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人对美好的事物都是向往的。”
声音又轻又淡,最后几个字像溶化在唇齿之中,阿蛮却觉得如坠冰窟,沈令妤刚刚才羞辱过他,他难不成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
面对的阿蛮清凌凌的眼神,二郎却只微微笑,并未对她的不安有过只言片语的解释。
她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连好几个坑都没看见,差点把脚崴了。
沈令妤皱着眉,暴力地将她从二郎身边拉了过来,阴阳怪气道,“瞎了不成,把脚剁了,你就满意了。”
阿蛮发现二郎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半分,甚至探寻的目光还落在她身边的女子身上。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任由沈令妤拽着,直到走到房间,才发现她把二人的东西都放在了一个房间。
“为什么要这样?”
沈令妤白了她一眼,“整个宅子就只有这个稍微好些,我还不稀得和你一起睡。”
“那二郎呢?”
听见这个名字,沈令妤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恨不能把这丫头的脑子掀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自己的掌心就攥着她那小情郎给的小纸条,约他今晚相见。
今晚说不定有好戏看了。
“我去找他!”
阿蛮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生怕被后面的人叫住。
幸好这个院子不大,除了花园外,就是几个房间。
不出意料,阿蛮在最破旧的一间找到了二郎。
他生得不错,笑起来眉眼弯弯,气质温润。在布满灰尘的房间里安静地坐着,也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
阿蛮感觉自己快抓不住他了,才两年不见,他的心思已经难以捉摸了。
二郎刚刚把自己的书本收拾好,都是别人看烂了淘汰下来的,书边卷了都是小事,有些页面破损了,他还得把它补起来。
不过他没为这种琐碎的事情感到烦心,君子安贫,倒是乐在其中。
抬眸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小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弯起唇角,还是跟从前一样,气性大得很。
阿蛮瞬间被无边的委屈包围了,她气冲冲地走进来,“客人来了,也不给杯茶?”
其实她这完全属于无理取闹了,这屋子里两个像样的杯子也没有。不知道是本来就没准备,还是沈令妤特地命人收了。
“又闹什么小脾气。”
二郎拍拍身边的凳子,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这天光这样好,可惜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阿蛮感觉自己发间一沉,伸手摸去,头上多了个木头做的簪子。款式简单,且摸起来有点粗糙剌手,放小摊上都没人买的那种。
二郎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说,“不许嫌弃。”
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阿蛮的眼眶酸酸的,她重重地点点头,唇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你不许喜欢沈令妤!”
阿蛮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二郎笑得直咳嗽,他就知道这丫头误会了,“好好好,不喜欢不喜欢。”
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今天的闹剧没有在两个年轻人心里留下一点阴影。
眼看着爷面前的菜都快冷了,阿布赶紧打发人去请三小姐,三催四请才带回来个消息,说是今晚同朋友一起吃,不回来了。
他看着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筷子没动,也不许别人吃,把菜全倒了。
阿布哭丧着一张脸,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出,主子闹矛盾,干嘛非要带上下面的人。夫人和太傅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怎么就把爷养得这么骄纵喜怒无常。
沈令妤听不见他在想什么,也根本不关心下面的人在想什么,心烦意乱地躺在小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自己手上的佛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这么晚还不回来,像什么样子。
简直和小门小户的人呆久了,变得这么没规矩,往后若是有空,他真想把那穷小子的父母叫过来问问。
他怒气冲冲地想了许久,那边阿蛮和二郎聊了许久,越说越高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岂是能被时间冲淡的。
也只有在二郎面前,阿蛮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他们是要担心的。”
说到回去,阿蛮简直都快烦死了,她像牛皮糖一样磨了许久,还是被铁石心肠的二郎拉着送到了门口。
“回去吧,我们明天见。”
二郎把她散乱的碎发规整地梳好,动作温柔至极,像对待世间唯一的珍宝。
阿蛮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是红了,轻飘飘地踩在云端,脑子里充满了彩色又不切实际的想法,迷迷糊糊回到房间。
阿布叫了她几声,沈令妤好像也生气地问了她什么问题,但是她统统听不懂。
她只觉得今天的风真轻柔,把自己吹醉了。
月上中天,阿蛮是被焦急的老妈妈叫醒的。
“三小姐三小姐,你快醒醒!”
“三小姐三小姐!”
阿蛮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刚刚梦见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正要掀盖头,还没来得及看到新郎官的样子,就被人唤醒了。
“怎么了?”
她砸吧砸吧嘴,转个身想继续睡,可又被人叫住了。
“三小姐,你那朋友”
二郎出事了?
阿蛮被吓得睡意全无,来不及穿上鞋,光着脚丫子就往外面跑。
整个宅子灯火通明,满满当当站了许多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神态焦急的初蕊和初晴,她们怎么也从沈府来了。
阿蛮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正书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她呆呆地站在外面,气更加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将她一脚踹翻在地。
“贱畜,要是阿妤有事情,我要你好看!”
阿蛮重重地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直呕吐,一个支撑不住,头重重地磕到地上。浓重的血腥味窜进她的鼻腔,梗得她说不出话。
老东西这是发哪门子的疯?
和她关系好的丫头都被拦在外面,剩下的人全都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她倔强地抬起头,和沈正书对视,一字一顿,“要我死,也得想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