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萧清焰迫不及待又难忍惊喜,凑上前几步,才发现面前的姑娘面容憔悴苍白,比昨日见时还虚弱,完全没了上次在潇湘院相见时那股子生动气。
“你没事吧,为何面色看着如此之差?萧予可曾为你请大夫来?”
看不懂他这一系列殷切行为的缘由,秦已随无动于衷地盯了他几秒,直直地冲他伸手道:“东西还我。”
默了片刻,萧清道:“你指的是”
“别装傻,簪子。”秦已随淡声道。
这簪子是这潇湘院那日后她发现丢了,故而特地回去找了一次无果,后来甚至拜托阿予几番去潇湘院寻索打探,皆是无功而返。毫无头绪,她都快急疯了,生怕被谢起觉提及此事,她也一直憋着没敢说,结果搞了半天在萧清焰这个小纨绔手里。
萧清焰故作恍然地啊了声,挠挠头道:“我本来是打算亲手还你的,因为有些话想和姑娘说。”
“现在我就在这。”秦已随手还伸着。
“对,你就在这哦。”萧清焰大概是没想到这个环节来得如此之快,自己还未曾做好准备。可偏偏秦已随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等着回应,若是就这么把簪子还回去了,下次可就很难有机会了。
他不自觉深吸了口气,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很配那簪子,啊不对不对,是那簪子很配你,让人赏心悦目。”
“说完了?那就把簪子还我。”秦已随又动了动手指。
“不是的!”萧清焰立马高声又迅速地道,“不仅仅是簪子,是我,是我心悦于你。”
沉默片晌,秦已随面上没有划过什么波澜,她淡然地眨了眨眼,消化了下这小少爷的话,忽的一笑:“不出意外,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潇湘院是第二次,萧清焰,你是看见个漂亮姑娘,对你好些就生出欢喜。”
“不会了!”萧清焰语调激动地道:“你同旁人不一样!本来我想是同你写一封道歉信的,此刻当面也好。第一次是我小人心,不该派人去报复你,第二次是潇湘院那日我不该临阵脱逃,弃萧予弃那多条人命于不顾,还妨碍于你,对不住,我真的认真反思了,请你相信我。”
“还有我说的是真的,你同我以前遇到的姑娘都不一样,准确来说是只有你对我不一样。我实在太想见你了,所以我才没有把簪子交给萧予,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借口。”
秦已随收回手,抵着下颚作思考状,沉吟片刻,不合时宜地道:“萧清焰,你知道我比你大吗?”
萧清焰道:“那又如何?”
“你今年十七,你可知我今年多大?”
“十八十九?二十?”
“二十四。”秦已随轻描淡写地道:“我比你大七岁,萧予喊我阿姐,那你日后便同她一样,喊我阿姐,这样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什么?!怎么可以喊阿姐,我明明是”接下来的话,萧清焰说得没有那般自信了,“七岁、又如何。”
少爷的脑子真的乱了,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心悦于你。”
“所以我是没有办法把你当做阿姐来看的,我知道在这凉都城大多数人眼中我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遇事临阵脱逃,未来也难成大业。可我,在改了,你说的我都听进去,我会对萧予好,会学着体谅别人,诗书经文我也可苦读,终有一日会科举中第,考取功名进入仕途。”
“你能不能留在萧府,不要再回太尉府了,太危险。就算你孤身一人,无处傍身,我也可以让你依靠,等我在朝中争入上游,就有足够的能力养你了虽然说这些似乎太早了,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真心。”
这短短的几刻时间,让秦已随抽空将萧清焰这个角色短暂的一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又不经意改变了一个角色的人生吗?
不,不太可能了,对萧清焰来说,考取功名入仕,几乎是难于登天的事。他前半生已经毁在大夫人手中了,就算是再造之才,算算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往日里一身紫衣欢脱潇洒的少年郎,如今也会小心翼翼地站在此处,等待着一个期盼的答案。
可秦已随终究顾及不上所有人,萧家未来只是一块垫脚石,所有人的结局都是注定好的。说的寒心些,她不是瞧不上且不信任萧清焰,只是她心里真正愧疚的,只有那一人罢了。
“有了目标那便努力去做吧,三少爷。不过两情相悦太难,我已经有心爱之人了。”秦已随坦然地道,“你最好将那句要养我的话收回去,别让我再听到第二遍,更别让我再听到你说任何心悦我的话,否则我拿刀捅死你哦。”
她说出这般森然的话时,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萧清焰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拒绝,倒也并未让他太失落,他试探着问道:“是谢起觉谢将军吗?”
秦已随眨眼,随口轻嗯了声。
“可萧予说他很危险,是个疯子。”萧清焰小声嗫嚅道。
秦已随却好似没听见他的话,重新伸出手道:“萧清焰,簪子还我吧,这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就像你说的,我也只能借着簪子的由头了,因为我想见他。”
……
初晨升起的皇宫早朝过后,顾文屿受到母妃传话,照例去了贵妃宫中维系母子感情。
只是令顾文屿不解的是,在正殿内陪坐了半晌,也只是被母妃一刻不停歇地投喂,偶尔主动谈起些话,她也是心不在焉的。
母子连心,顾文屿又善察言观色,最是了解自己母妃,想必今日必有正事要说,却又不便开口。
“你们都先下去。”顾文屿对着殿内的一众宫女太监们道。
等殿内真正空了,他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道:“母妃若是有话对儿臣说,大可直言不讳。”
手里的橘子才剥一半,安贵妃左顾右盼,迟疑不定地,沉吟片刻还是含糊着道:“母妃就是觉得你才刚回来不久,你父皇又要将你外派出去,母妃还未曾多让你相伴几日,心中难免不安罢了。”
“母妃何出此言?是儿臣主动向父皇请缨的,母妃不是也希望儿臣主动为父皇分忧些?”顾文屿道。
安贵妃放下橘子,不自觉叹了口气,“话是这般说,可母妃终究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地长大,最好永远不要受到朝堂是非的纷扰,人心、谋略这些都是万万难防的。”
“母妃最近这是怎么了?”顾文屿笑起来,越过矮桌,牵起安贵妃的手,“可是有人和母妃说了什么?您从前可不是这样教导我的。”
安贵妃沉下眸光,沉默了好片刻,忽然鼓足勇气道:“你大概听说了,你父皇近日里总往你母妃这宫中跑。”
“这对母妃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顾文屿虽不觉得这是件好事,但在这后宫中的哪个妃子不是渴望龙恩,渴望那么些微薄又短暂的庇护,帝王自古多薄凉,哪怕是一时片刻的温情也难得珍贵。
所以他想,母妃大概也是心爱父皇的,哪怕她明白父皇心里真正爱着的另有其人。
安贵妃又一阵无言,像是无声默认,这对她一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母妃是在担心父皇和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了,他二人感情始终如一日,想必就算有什么,也不会波及我母子二人。皇后娘娘向来独得恩宠,她的手很少主动伸向后宫。”
安贵妃又叹了口气,就是皇后毫无动作,这般冷静,才让她心慌不安。
顾文屿见不得母亲多愁善感的模样,皱眉道:“母妃莫不是在担心儿臣?皇兄虽不喜儿臣,但我兄弟二人却还没有走到那般无法调解的地步。”
“屿儿啊,你父皇前两日是喝醉了酒来找本宫的,他那时问本宫,说你是否也觉得太子不堪大任?”安贵妃捏紧绣帕,一鼓作气说出口道。
顾文屿笑容敛了几分,“那母妃是如何作答的?”
“本宫岂敢置喙?”
安贵妃神色忽的一变,眼里闪烁出难以掩饰的惊惧神色,她道:“可紧接着,你父皇居然问我,若是朕废了太子,立屿儿为储君,你觉得如何?”
顾文屿整个人僵在原地。
“母妃,父皇醉酒之言罢了,你可千万不能让此事落入第三人的耳朵里。”
顾折楠是在回长锦宫的路上被顾文屿拦住的。
俩人的寝宫之路朝向甚远,顾文屿此番定是有意寻他。
面前只年幼他一岁的三弟,穿着身全新的朝服,一如往常般同他称道行礼。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朝上,皇上任命三皇子正式介入被重启的世魏侯一案,算是真正驳了太子的脸面,两党如此针锋相对的气氛,二位皇子却都似毫不在意,和平得过分。
如今碰了面,顾文屿更是将话摆在台面上,张口就来:“此时父皇能松口,还多亏了皇兄主动退让。”
“何来退让之说,此事父皇从未与孤商量过,不让孤继续查下去,不过就是觉得孤不堪重用,不信任孤罢了。”顾折楠风轻云淡地道。
沉思片刻后,顾文屿出声安慰道:“皇兄不该妄自菲薄,皇兄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此次怕也不愿让你再过多牵扯进去。”
顾折楠自诽道:“是啊,弹劾孤的折子早了堆了漫天高,确该置身事外。”
“皇兄向来不在意那众朝臣的非议,不过切不可沉湎淫逸,那萧府皇兄还是少去,以免父皇忧心。若实在闲来,去陪陪皇后娘娘,或者再不济,去诏狱审审犯人为朝外分忧也是好的。”
“三弟今日的话似乎有些多。”顾折楠挑了挑眉道。
“临行嘱咐罢了。”顾文屿朝身后的太监伸手,递送上前一个礼盒,“过些日子便是皇兄的生辰,臣弟怕是赶不上了,这生辰礼还望皇兄收下。”
山寂伸手接过礼物,主动向三皇子道谢。
待二人分道而行后,顾折楠沉思着轻笑出声,问道:“山寂,在外人眼中,孤就这般无所事事,不堪此位吗?竟是连顾文屿都要对孤管上一管了,倒也实在有趣。”
山寂低了低腰,恭声道:“这不正是殿下想要的吗?只不过原以为,救下宋氏是一次起势的时机,但圣上的心思实在叫人难以捉摸,如今连皇后娘娘那边也没个准确消息。”
“不必替孤心急,三弟此番举动,才恰好撞上了最佳时机。已经等不需要太久了。”顾折楠闭了闭眼,轻轻畅出口气,他望向山寂手中的礼盒,喃喃道:“不过孤的生辰自己都忘了,他却倒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