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5.0烧鹅饭
【阿焕】
2月8日晚。
城市内的电力已经恢复一些，只是用电仍有限制，路灯全部关闭，换成了声感的临时大灯，亮一会儿就熄灭，商铺的灯牌也不让开，城市的夜晚黑黢黢的。听说现在各区域的电都是派的发电车来单独供应的，整个城市的电网还没有链接起来。
才刚刚立春三天，最近又要降雨，气温一下子低了不少。
衣着单薄的夏安出门后便瑟瑟发抖，领着阿焕去买了一件外套和一顶帽子。不过城西这边并不是什么高档区域，售卖的服装更偏休闲化，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夏安在原本靓丽的连衣裙外添了一件运动外套，还戴了顶鸭舌帽。
那姑娘抱着杯热奶茶在前面走着，没几步又回头警告阿焕：“不许笑，我知道你想说如果我们留在船上就可以吹暖气，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我要吃烧鹅！我还没吃过烧鹅呢！”
阿焕无措地瞪大眼睛，他可没有敢笑的。
夏安似乎早就做过功课，所以不至于全无方向，然而纸上谈兵终归是与实战有差距的，于是两人还是小小地走了些弯路。
那家烧鹅店，全称是“绝味烧鹅饭”，是那种将桌椅支在店外的传统小店，除了烧鹅饭还卖猪脚饭、卤肉饭，以及其他各种盖浇饭。
夏安非常果决地选择了大份烧鹅饭，阿焕则选了个小份的卤肉饭。
夏安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面色红润，话也多了起来。
“你不会吃，来这种小店，你得点他们的招牌菜，招牌是不会骗人的，如果招牌都骗人了，那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她无需理会，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很多。
在坐下来等上菜的间隙，夏安已经将奶茶喝完，然后咬着吸管调戏焦糖珍珠。
“我不喜欢吃这个，喝水应当就是喝水，为什么要在里面放小料呢？有的时候吸太猛还容易卡嗓子眼，于是便只能将吸管拔高，先解决液体的部分，可是这样，下面的固体就更不好吃了，是不？”
阿焕微微笑着，静静地听。
忽然一阵风吹过，带起树叶颤动的响声，夏安向后看，直到老板娘把她的那份烧鹅饭端上来，她才回过头来，和热情的老板娘又寒暄几句。这个时候，阿焕能从她的脸上看见笑意，却不能从眼神里看到。
“你知道吗？”夏安像一只委屈的小狗，将头放放置于臂，趴在桌面上，“我第一次来莫里托亚的时候，那天夜里狂风大作……唔，不过算不上特别大吧，我敢保证我以前绝对见过更大的风，虽然我不记得了。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就这么点大的""狂风""，你应该听见我加的引号了，它吹倒了17区好多颗树，比我脑袋还粗的那种！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我想啊，现代社会的树都是从别处挖来的，在地里扎不下根，那么粗壮的树简简单单就能被吹倒，就像我一样，明明生活在这里，却感到脚下的土地从来没有接纳过自己。
但是后来我就释然了，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虽然我明知我依然是那颗随时被吹倒的无根之人，但我将自己想象成风，这样我就可以在起风时与风起舞，而非思考自己倒下时的惨状。”
这个时候老板娘又上来两份例汤，和一碟泡菜，脸上尽是和煦的笑。
等老板娘走后，夏安又小声地说：“你看，这里就是这样，我真的很喜欢莫里托亚。”
阿焕却听不太懂这突然的转折，只是话语中隐隐的意味让他感到不安，他放下勺子，一脸诚恳地发问：“安大人，您可以透露给我一些信息吗？就是，关于大灾变和……和哈克之门的事！”他说完又小心地观察四周，那些人要么在与自己的同桌交流，要么就在埋头吃饭，没有人注意他们的方向。
夏安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擦拭手里的筷子和不锈钢勺，良久才叹一口气，看着阿焕的眼睛说：“我说我知道的还没你多，你信吗？”
阿焕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没什么不信的。”
夏安盯着淋满酱汁的烧鹅饭发呆了几秒，又重新振作回来：“你对pap其实并不了解是不？我也是，我对他们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你知道的，警署和蓝色，所以我并不喜欢pap。
我可以猜测一下，你当初同意与他们为伍，只不过是因你见识到共鸣者和普通人之间实力的鸿沟罢了，于是他们说什么，你便相信什么，实际上你只是脑子信了，心里没信，嘿，可以这么说不？”
“您老这么问我，我都不知道该答什么了。”阿焕用勺子扒拉着卤肉的颗粒，没什么胃口。
夏安露齿一笑：“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带来答案，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你这个小男孩呀，看起来坚定，实际上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偏偏还要强装成大人的模样，还不到火候哦！”
阿焕往嘴里强送几勺饭，终是想不过，问夏安：“大人您呢，他们说您是启封者，之前还在第七中队工作，为什么也……”他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
夏安刚扯下一块肉，表情不是很好：“外壳脆脆的，但是这个汁是酸甜口的，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这儿是我的同事安利给我的……盼望很久的东西到手后发现并不合自己的口味，这样的事情蛮常见的。”
“对不起。”阿焕不知为何，这句话自己就脱口而出了，于是在夏安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的时候，他不知作何回答。
外面的风仍然一阵阵地起，夏安看向远方出神，良久，她回过头来跟阿焕说：“咱们去一趟警署吧？之后我再把我知道的，还有我的猜测慢慢告诉你。”
阿焕呆了一下，联系到自己被挂到桅杆上的样子，后来他很快驱散掉那些糟糕的画面，想到自己能够为警署提供一些关于末日的信息，便微笑着点头。
他此时的微笑在外人眼里，大概就是强颜欢笑吧，不过阿焕并没有在乎那么多，他可以与风起舞。
夏安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全部解决了，她反复地强调着，要杜绝浪费。
夏安的联络工具全都被收走了，阿焕也并没有手机——她早就想到，于是两个人去买了纸笔，夏安一边走一边写，不知道抹黑写成啥样。
其实走到警署门口的大街时，阿焕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自己作为一个“耗子“，怎么敢出现在这里的。是有人把警署当成家，常常因为凡事而进去白吃白喝……阿焕从没想过变成那样。
临了目的地，夏安将外套和帽子交给他，孤身就要进去。
“与风起舞。”阿焕又是脱口而出。
“你在说什么？”夏安歪着头看他。
“我说，与风起舞！”阿焕又重复了一遍，但是他自己也没懂是什么意思。
夏安笑了笑说：“好！你在这里等我片刻！”说完她便向警署走去，还对着监控摄像头炫耀她手里的纸片。
阿焕呆呆地坐在门口，已经顾不上他宝贝的新衣服。
要完蛋了吧？他想着。
但是今晚的风真舒爽，他又劝着自己。
“与风起舞。”——他这样默念着，反复地默念着，想着也许要念一辈子。
然而十分钟后，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向他索要衣物。
“走吧，现在回去，分享完信息后应该还能小睡一会儿。”
阿焕看着眼前动人的身影，竟忍不住哭出来，夏安还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当他们回到船上的时候，看到布莱恩已经等候多时，甚至站起来迎接，说着“欢迎回家”。不过，他并没有差人寻找。
后来布莱恩问阿焕，今夜安小姐过得如何，阿焕顶着红肿的双眼回答：“安小姐今天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