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调令
“老大，这力道还算合适吧？”正给陈知礼揉肩的小太监满脸谄媚的说道，他是跟陈知礼同一期入宫的，艺名小桂子，比陈知礼大了两岁，本来对他眼里毛都没长齐的陈知礼是极为不服气的，但是在二人深入交流了一番后不知为何成为了陈知礼的坚定拥簇，陈知礼指东他不敢往西，陈知礼打狗，他不敢撵鸡。
“嗯，还凑合。”
陈知礼咽下嘴里的樱桃，摇头晃脑的点评了一句，听他这么一说，捶腿那位顿时急了，愈发的卖力起来，他跟陈知礼同岁，艺名小李子，虽然同岁却不是和陈知礼同一期进宫，晚了几个月，与小桂子不同，小李子一到御膳房就成为了陈知礼的忠实狗腿，也是靠着这份眼力见在陈知礼的御膳房小团队里后来者居上成功混到了第三人的位置。
“老大，我这样也还行吧？”
“嗯，也行。”
陈知礼随口敷衍道，他自然看出来了这两位在暗暗较劲，他也知道是为什么。最近宫里传来了消息，因为新帝登基，内廷要裁换一大批人，很多位置会空出来。
本来吧，这样的事跟御膳房是没什么太大关系的，毕竟换了谁宫里也要吃饭不是？但是谁知道御膳房最大的话事人，冯公公在当年小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服侍过很长时间的太子殿下，现在太子殿下当了皇帝也是想起了这位昔日的冯公公。
于是现在到处都在传冯公公要进内廷升官了，那么御膳房第一人走了，这剩下的人不就一个一个往上爬了吗？作为御膳房实际上的第五座山头，陈知礼在别人眼里是很有希望接替四大管事之一的位置的，当然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为此最近他还没少给几位公公送礼，就是为了让几位公公能在内廷给自己说上哪怕半句话，让内廷的总管们对自己有个眼熟就足够了。
当然，陈知礼不仅在几位公公身上下了功夫，御膳房的侍卫，宫女，平时有事务来往的各个宫殿的小太监，只要是曾经来过御膳房的，陈知礼不说是倾囊相授至少也是聊表寸心，于是乎，陈知礼的急公好义及时雨的美名已经在皇宫各处小规模的传播出去了，嗯，这就是万恶的钞能力。
至于钱从哪来？现在陈知礼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个御膳房的采买权，他出色的经营能力让赵公公半年的收入直接翻了一番，能躺在家里数钱的赵公公自然乐意做个甩手掌柜，现在陈知礼在赵公公眼里已经从行走的银票荣升为会下金蛋的鸡了。
就在陈知礼在心里盘算着该指定谁做接班人时，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老大，老大，内廷来人了，说是要来传调令的！”
他是陈知礼专门安排的眼目，平日就负责在御膳房外蹲着，有什么大佬来了就提前过来通知，免得陈知礼不怎么礼貌的姿态被大佬看见了。
闻听此言，陈知礼顿时来了精神，直接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示意几位小弟赶紧收拾收拾，给陈知礼喂樱桃的小宫女端着盘子就进了屋里，小李子和小桂子也迅速的收拾一番接着把太师椅搬了进去，瞬间院内就再也不见某人刚刚的摆烂景象。做足了准备，陈知礼伸了伸懒腰，也向前院慢悠悠的踱步而去，他有预感，今天他要走运了，嗯，绝对不是因为前两天冯公公给了他一点小暗示。
陈知礼慢悠悠的来到御膳房前院，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内廷来人的消息已经传播了出去，加上现在刚刚过了午膳时间没多久，御膳房还不算太忙，很多人都凑出来看热闹来了。
人群中，四位公公已经是早早集合，由冯公公领头迎接了这位来自内廷的贵人。
陈知礼悄无声息的躲在人群之中，仔细观察。
出乎他的意料，内廷来传消息的人竟然不是公公而是一位嬷嬷。
“萧尚宫，不知道太后那边有什么指示要下达给咱家？还要辛苦您亲自走一趟？”
冯公公陪着萧尚宫一路走进御膳房前院，郑重其事的问道。
已经年过三十但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萧尚宫一边对冯公公回以微笑一边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陛下刚刚登基，娘娘送了一批还算中用的奴才给陛下那边听用，结果近来慈宁宫有几位老人想告假回乡，落叶归根了，这不慈宁宫的人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您老也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况，到处都缺人，中用的人手那更是少，素来听闻冯公公御下有方，这不，娘娘特差我来找冯公公讨要些中用的奴才。”
萧尚宫没有刻意压着声音，院内的许多人都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等萧尚宫说完，院内不少人都是悚然一惊。
慈宁宫，太后娘娘的寝宫，也就是那位当朝首辅的女儿，刚刚当上皇后连老皇帝面都没见过就荣升了太后娘娘的小太后的寝宫。这萧尚宫竟然是给慈宁宫挑奴才来了。
本来吧，按道理来说，太后娘娘的寝宫当值那属于是肥差，平时不会有太多工作，月奉也是不低，在宫中的地位也属于是太监中的战斗机，妥妥的清流了，换做以往恐怕是无数人打破头都想进的地方，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因为汉灵帝驾崩仓促，而小皇帝年仅八岁，所以汉灵帝在驾崩前仓促指定了两名顾命大臣。本来吧，作为当朝首辅的萧大人那是肯定在顾命大臣中有一席之地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女儿即将成为太后，汉灵帝没有选他。
被汉灵帝指定的两名顾命大臣，一名是汉灵帝的亲弟弟，镇北王，另一名是当朝次辅，魏大人。
汉灵帝想的是很好的，萧家反正要多个太后了，要是再指定萧首辅做顾命大臣那这天下到时候是姓萧还是姓刘？选个自己的亲弟弟和次辅魏大人，互相制衡，总不会出大事吧？
事实证明，墨菲是对的，当一件事应该出问题的时候，不管当事人如何改变他就会出问题。
汉灵帝是做梦都想不到，他的亲弟弟会跟当朝次辅穿一条裤子，而他唯一排除掉的萧首辅竟是他小儿子的唯一支持者。
魏次辅在汉灵帝驾崩后先是联合镇北王将遗旨留中不发，然后以汉灵帝的名义大肆的任免官员，将原萧家一脉和亲近皇家的死忠党往死里打压，将自己一系的人提了上来，直接架空了萧首辅，因为有先帝遗诏加镇北王背书，加上新君还未继位，而且魏次辅毕竟没有明目张胆的行谋逆之事，萧首辅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然后在整整过了三个月后，当朝国师，还有斩妖司的首座终于是看不下去这个情况了，两位顶级大佬开了口，国不可一日无君，魏次辅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将先帝的遗诏搬了出来，让小皇帝成功登基，然而任谁都看的出来，经过了三个月的洗牌，现在的小皇帝已经是形同虚设，真正将皇权攥在手里的是魏次辅和镇北王。
而经过这件事，魏次辅也算摸清了两位大佬对于国事的态度了，只要天下不乱，皇帝还姓刘，他们是没太大兴趣来管这些凡俗事务的，知道了大佬的底线，魏次辅也是愈发的肆无忌惮。而另一边，以萧首辅为首的保皇派自然也开始了抗争，现在两边在朝堂上斗的那叫一个激烈，而这斗争的风波自然也波及到了后宫。
萧太后的慈宁宫自然也是斗争的中心之一，实际上，这不是萧尚宫第一次出慈宁宫招纳新人了，为什么慈宁宫的新人老是不够用呢？自然是因为去的新人全被魏次辅那边的人给弄废了啊！魏次辅的想法也是比较简单，我限制你宫里的人手，让你做什么都捉襟见肘，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帮你爹对付我？
很简单但是很实用的办法，起码这两个月以来宫中那确实是闻慈宁宫色变，谁要是去了慈宁宫，那横竖是跑不掉一个死字，运气不好第一天就能被魏次辅那边的逮着个莫须有的毛病给你打成残废。
至于投靠魏次辅？开玩笑，他姓魏的再怎么嚣张，慈宁宫现在还姓萧呢，你投靠太后，太后保不住你，投靠魏次辅，太后保住你不容易，弄死你还不简单？
总而言之，这慈宁宫就是个火坑，基本谁去谁倒霉，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完萧尚宫的来意，冯公公也是皱起了眉头，他也是人老成精的主，知道人家直奔他这御膳房而来应该是早就有相中的人选了，本就算是保皇派的他自然是很乐意对太后娘娘施以援手的，就是对即将送过去的倒霉蛋还是心里有几分歉意。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不知道萧尚宫是否已经有人选了呢？若是没有的话，咱家倒是能推荐点机灵的人才。”
一念及此，冯公公也不再多言，等着萧尚宫说出她心中的人选。
人群中的陈知礼突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像是前世在课堂上老师问出了一个没人想回答的问题时他的目光突然投向了你，而你也刚刚好与他产生了对视一般。
萧尚宫的目光精准锁定了人群中的陈知礼，满脸笑意的出声道
“这位想必就是近来宫中小有名气的急公好义小礼公公吧？”
人群瞬间分开，露出了其中的陈知礼，陈知礼也是第一次明白了长得帅有些时候不是一件那么愉悦的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话！
虽然心里是否认三连，但是已经被萧尚宫目光锁定的陈知礼本来想转头就溜却鬼使神差的顿在了原地，半晌才终于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让萧尚宫见笑了，叫我小礼子就好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位萧尚宫明显是一位修炼者，而刚才自己是被她的气机锁定了，才无法动作丝毫。
一旁的冯公公见状不着痕迹的挥了挥手里的拂尘，陈知礼顿时压力大减，又恢复了行动能力，感激的向冯公公递过去一个眼神，冯公公也向他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萧尚宫。
“太后娘娘的意思？”
被冯公公打断的萧尚宫也不恼，知道自己是要讨要冯公公的心腹爱将，确实算是不占理的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是听说了这位小礼公公的名声，觉得是个人才，想要带到慈宁宫听用。”
一旁的陈知礼闻听此言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叫你喜欢装13这下好吧，名声是传出去了，人要倒大霉了。
冯公公听完也只能给陈知礼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是咱家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太后娘娘亲自发了话，咱家也留不住你
“既然如此，小礼子去把事务交接一下就跟着萧尚宫去慈宁宫吧。”
说完转身就走，顺便驱散了吃瓜群众，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好意思见陈知礼，毕竟他昨天才暗示了会给陈知礼升升官，不过某种意义来说也确实升官了呢，嗯，我冯公公没有食言！
萧尚宫一脸笑意盈盈的看向陈知礼
“那就麻烦小礼公公速去速回了。”
不甘心的陈知礼将目光投向了御膳房剩下三大山头。
齐公公见陈知礼向自己看来连忙一拍脑袋
“唉，咱家这记性！锅里还炖着鸡呢！可别误了火候。”
说完转身就走，第二位选手曹公公也是不甘示弱，
“早些时间玉太妃娘娘那来人让送点燕窝过去，咱家都忘了准备了，我这脑袋哦。”
说完也紧紧跟上了齐公公的步伐。
陈知礼只能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赵公公，恍然大悟的赵公公左看右看，见只剩自己一人了，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了陈知礼面前，然后在小礼子希冀的目光中满怀不舍的拍了拍陈知礼的肩膀
“小礼子，去了慈宁宫好好干，御膳房会永远怀念你做出的贡献的，咱家也会记住你的，唉。”
说完也转身离去，那落寞的背影活像个丢了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的老农。
喂喂喂！赵公公！我是你亲亲爱爱的小礼子啊！你那看死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要叹气啊！！
见四大靠山没一个有鸟用，陈知礼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只能向萧尚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还请尚宫大人稍等，我去去就回。”
唉，感觉不会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