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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仙打架,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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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那个倒在血色中的人时,许时琛的脑中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该想什么,甚至忘了自己该呼吸;他的胸口好像空了,又似乎有闷雷在砰砰作响。

    有一种遥远而清晰的痛楚涌上心头,血泊中同样倒着一个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痛楚。

    他差点儿疯掉。

    他像一个没有神志的木偶一样攥着那个人的手,直到手被掰开,才觉察到自己在哪儿,却又陷入漩涡般黑洞洞的恐慌中。

    他在兵荒马乱的间隙中疑惑地想:我怕什么?我在怕什么?为什么胸口这么疼

    但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甚至连他自己都在瞬息之间又忘了自己疑惑了些什么。

    一切都像一场荒唐至极的梦,他似乎是清醒的,但就是醒不过来。

    云木晴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床边发呆的母亲。她依然穿着她那件浅棕色的长外套,经常挂在脖子上的小包放在了旁边,发丝凌乱地贴在她日渐被皱纹覆盖的脸上。

    看到她憔悴发黄的面孔——如果不是自己刚刚醒来,云木晴都要怀疑被捅上一刀的是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

    “妈妈。”出声叫人的时候,云木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可怕。她轻咳了几声,想试试能不能把嗓子给咳顺,结果发现自己咳的像个哮喘病患者,就放弃了继续说话的想法。

    赵若兰听见云木晴叫她,回魂似的抖了一下才急匆匆站起来扶起女儿,给她倒了杯水。

    云木晴靠在枕头上喝了几口水,嗓子才恢复了些许,她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赵若梅难得柔声道:“刚到。我听你老师说你昨天下午做了手术后就一直睡着,现在饿吗?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老师”

    “好像是叫许时什么的,后面那个字我没听过。那个老师长得端正,人也好,我听那些小护士说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守着你呢,刚才也是我来了他才走的,你记得谢谢人家,请人家吃顿饭什么的。”

    云木晴抿唇:“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若梅见她没什么表示,责怪地瞪了她一眼才道:“昨天下午接到消息就过来了,时间不凑巧,还差点儿没赶上车。”

    云木晴眼睛有些干涩,她眨了眨眼,干巴巴道:“是有点儿饿。”

    “那你躺着别乱动,我出去买吃的。”

    “嗯。”

    看着赵若梅出了病房门,云木晴刚想喘几口冷气,便看见她又推开房门进来了。

    云木晴只得硬生生将痛哼声咽下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若梅很不好意思的开口:“饭被许老师买来了,哎呦,买都买了,我也不能让人家浪费钱……”

    云木晴也看到了赵若梅身后提着两袋东西的许时琛,她只得叹了口气道:“谢谢许老师了,请进来吧。”

    许时琛也不客气,提着东西就进来了。

    云木晴看了几眼他手里的东西,一份里面装了几个清谈鱼菜和一个番茄炒蛋,另一份里装了几个不知名的肉菜,不知道是什么肉,看着倒是挺有食欲。

    赵若梅给许时琛拿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辛苦了谢谢了的说了一大堆,看起来诚惶诚恐。

    云木晴叹气:“好了好了,许老师都要被你念叨烦了,坐下吃饭吧。”说完又朝许时琛道:“许老师,这两天谢谢您了,您工作忙,等会儿吃完饭您就去忙您的事吧,我这边有我妈就行了。”

    许时琛颔首,没说话。

    云木晴当他同意了,于是又正色说道:“再次感谢您!我现在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要不等我出院后请您吃饭吧您觉得怎么样”

    许时琛又是颔首不说话。

    云木晴有点猜不准他什么意思,于是便只能再次默认他答应了。

    她干笑一声,只得跳过这个话题:“老师,那个女生怎么样了学校里……”

    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许时琛也没问她那个女生是谁,只将那袋有鱼肉的饭菜推到她面前,声音淡淡地道:“那个女生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你请了律师,从阿姨那里拿到需要的资料起诉了她,她坐牢赔偿是肯定了。开庭的时候你也不用去了,起诉结果出来后我会告诉你。学校里我已经给你请了伤假。”

    云木晴张大嘴巴,默了半天才道:“谢谢老师,请律师的钱我会尽快还您的。”

    许时琛道:“没有多少钱,剩下的赔偿金应该就够了,不急。”

    云木还想说什么,被许时琛打断了:“先吃饭。”

    云木晴只得闭嘴吃饭。

    面对云木晴时说话总是冷硬不自然的许时琛,面对赵若梅时倒是显得彬彬有礼,语气里还难得一见地有了恭敬。他替云木晴拆了饭菜,看到她开始吃了,又将另一份饭菜拆开提到赵若梅面前的小桌上:“阿姨,您赶路辛苦了,吃点饭吧。”

    正在翻鱼菜找鱼刺,打算挑没有刺的鱼肉给赵若梅吃的云木晴顿了一下,抬首看向许时琛挺拔的背影。

    赵若梅又诚惶诚恐地摆手:“唉呦!这怎么使得!我不饿,许老师吃吧,您才是真的辛苦了!”

    许时琛的声音依然沉稳平静:“我等会儿回家吃,家里做了饭,我不回去的话没有人吃。”这么一说,赵若梅就无话可说了,只得也接受了许时琛的好意:“那、那老师您告诉我这两份饭一共多少钱,还有,还有昨天您给垫的医药费也一并告诉我,我给您钱!”

    许时琛“嗯”了一声,又道:“您给我饭钱就可以了,昨天垫的手术费不是我出的,是嫌疑人家里人给的,这算民事赔偿金,您不用还。”

    “那好吧。哎呦,那个伤我们家云小跳的女娃子确实该出钱给我家云小跳做手术,真是的,怎么能拿刀砍人呢!”赵若梅絮叨着。

    许时琛只轻轻应和了一声,云木晴却跳脚了:“妈!好了,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真是的,怎么能在别人面前叫我诨名呢!

    赵若梅这才安心吃起饭来。

    云木晴也继续低头吃饭,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心里暗暗给许时琛记了一笔人情,并对他有了一丝改观。

    鱼肉很好吃,因此吃了好半天云木晴才发现鱼肉里一点儿刺都没有,要不是因为吃过鱼肉,她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鱼肉了。

    “老师,您在哪里买的鱼啊,怎么一点儿刺都没有”

    “吃鱼家。”许时琛想也不想就答道。

    云木晴“哦”了一声:“怪不得这鱼这么好吃!我听说过这家鱼肉馆,我听朋友说他们家做鱼很好吃,但是没听说过那里有去鱼刺的服务或鱼菜啊……”

    许时琛没有理会她最后那句自言自语,而是问道:“为什么没去那里吃过鱼”

    云木晴笑了一声说:“鱼菜馆,都是大厨级别做出来的高级料理,肯定很贵啦!我这种小老百姓,要进去的话不得先把自己卖了……”

    许时琛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了句什么。云木晴正在细细品味鲜嫩多汁的鱼肉,没听清:“什么”

    许时琛用一种云木晴看不懂的神情看了她一眼,转瞬又避开目光说道:“没什么,吃饭。”

    看着两个人吃完饭后,许时琛还真走了。照他之前的说法,云木晴觉得他应该是回家吃饭了。走之前,母女两人又是对着他一顿千恩万谢,把饭钱给了许时琛后才将人送走了。

    “哎呦!”赵若梅“啪”地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着嗓门儿说道,“多好一个人呐!长得周正、能力强,还多礼貌的!哎呦太优秀了真是,你有这个样的一个老师,是福气!多跟人家学学晓得不!”

    云木晴被她那炸雷似的一声“哎呦”吓了一跳,听到她那夸张的嗓门和动作也是一阵头疼:“好了妈妈,我知道我们许老师优秀,我们全校都知道他很优秀,你不用再强调了好吧……这次这个人情我会还的,你就别操心了,赶了一晚上的路,你也不嫌累,歇歇吧。”

    赵若梅这才安静下来,表情也愤恨起来:“好嘛,不说许老师了,我们说说其他的事儿嘛。我问你哈,嘞个用刀砍你的女娃子是啷个回事嘛她疯喽吗哎呦真就是疯了吧啦,居然拿刀砍人嗦!”

    赵若梅说到激动处,口音都开始一串一串蹦出来了。

    云木晴沉默了一下,斟酌着要不要将自己得罪过一个女生的事告诉赵若梅。最后,她还是说了:“几个星期前有两个女生在我们寝室偷东西,被我抓到后被学校劝退了,应该是因为这个对我心有怨恨吧,但是……”

    “啥子啊!偷过东西嗦,果然不是啥子好东西!自己手脚不干净,被嘚到啰还要持刀伤人,这种人就该被……”

    赵若梅越说越激动,云木晴赶紧止住她的话头:“不是,妈,妈!你不要这么激动啊我还没说完呢!那个拿刀捅我的女生不可能是那两个偷东西的女生!”

    本来想让人冷静的,结果赵若梅听了更是吹胡子瞪眼嚷嚷起来:“又是咋个的嘛?你还惹过其他人嗦!我说云小晴,你能不能先把自己嘞事情弄好再去管别人嘞闲事哦!啷个嘞就惹了啷么多人嘞,啊!”

    云木晴痛苦闭眼:“我嘞妈哦,你能不能小声点儿吵到隔壁房休息了……”

    赵若梅只得把自己逐渐失控的音量压下去:“那你说是啷个回事嘛,你跟我说哈嘞!”

    云木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我不认识她。”

    “那她……”赵若梅刚要怒喝,看到云木晴比的噤声的手势,又赶忙压下去,“那人家咋个嘞只捅你不捅别个嘞!”

    云木晴表示自己很无辜:“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看我漂亮妒忌吧……”后面的浑话被赵若梅不悦的眼神吓回去了,她只得又开始撒娇:“哎呀好啦!妈,你看我不是没事嘛,那个女生为什么伤我,警察肯定也已经问出来了,你自个儿在这里猜也没用。先休息好吧明天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第二天,赵若梅还真就去了警察局,云木晴非常担心她迷失在z市这个小破城里,基本一上午都和她保持着联系,她说自己到后她们才挂了电话。

    和赵若梅挂了电话没多久,王沐音和慕容西西就来了。

    “云姐!我们来看你了!”

    慕容西西提着一小袋小芒果一小袋柿子和一些小零食,进门就开始喊。王沐音跟在后面进来,怀里抱着几本书。

    “来就来嘛,干嘛还这么客气!”云木晴看到芒果和柿子,眼睛都被502粘在袋子上撕不下来了,嘴里却还虚伪的说道,“来来来,我帮你拿!”

    慕容西西鄙夷道:“咦——真虚伪!您能先把眼睛从我手上的东西上拿开再说这句话吗?”

    云木晴嘿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反正我最爱的还是你,只是我也想给芒果和柿子一个家而已。”

    慕容西西把眼睛翻到了头顶。

    王沐音在后面忍俊不禁,找了个椅子坐下后环顾四周道:“我们还怕吵到你的病友呢,没想到许教授居然给你申请了个单独的病房,真用心啊。”

    云木晴迫不及待地剥开一个黄澄澄的小芒果,头也不抬地道:“嗯嗯,毕竟是有钱人,肯定无法想象两三个人挤在一个病房里的场景。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帮了我的忙,我会好好想想怎么报答他的。”

    “对对!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从昨天下午送你进手术室到今天早上他都在医院给你办手续转病房,连饭都顾不上吃!我和音音只请到了昨天下午两节课的假,晚上也得回去,要是没有他,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慕容西西一脸春心荡漾加担忧,“真是个称职的老师!”

    云木晴一脸“真的假的”的表情看向王沐音,王沐音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木晴百感交集。

    她今天早上听赵若梅说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些小护士看到许时琛的脸就春心萌动所以夸大其词,其实许时琛应该只是来看过她,没想到他真的守了她一夜。

    这可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报答什么才能既不显得那么刻意,也能还完他的人情了。

    人情债最是难还啊。

    云木晴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欠别人人情,梗在心里就像堵塞的马桶似的让人难受。

    这次被发狂的妹子捅了一刀,不仅落下了伤疤、浪费了金钱,还欠了许时琛一个大人情。

    唉!糟心。

    关言午自称是云木晴的朋友,也来了。

    两个小朋友走了没多久,关言午和温兮赵焱就同时到了医院,三个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温兮才打破沉默:

    “关会长你这是……”

    她说着话,还上上下下把关言午打量了一遍。

    关言午笑道:“想什么呢,我没事,是来看人的。”

    “看人好巧我们也是来看望朋友的,那您请”

    关言午也不跟她客气,抬手就要敲322号病房的门。温兮一看,顿时惊道:“你也是来看木晴的”

    关言午:“你们也是”

    “……啊。我以为你上次和她一起表演只是临时合作,没想到你们关系似乎还不错”温兮眯眼。

    关言午被最后一句话取悦了,笑眯眯道:“关系是不错,我没想到的是你们也认识。”

    “嗯哼,敲门吧。”

    云木晴早就听到了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猜到了应该是温兮赵焱来了,但没想到关言午也会来,三人一进来就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认识”

    赵焱笑着把手里的水果放到一边:“我们刚才在门口遇到,他们俩还互相试探了一下呢,结果都是来看你的。”

    云木晴受宠若惊,赶紧口头邀请他们坐下。

    “感觉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温兮非常随便地坐在了床沿。

    “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不用那么见外,咱们什么关系。”关言午把自己的慰问品放下后就抱臂靠在墙上,眯着眼笑道。

    云木晴:“……”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咱们什么关系。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云木晴问温兮。

    温兮道:“我和小焱参加了记者协会,他刚好也参加了,所以就认识了。”

    云木晴恍然:“原来如此……果然大佬都和大佬做朋友。”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夸自己呢。”赵焱笑道。

    云木晴一愣,随即笑了:“哎呀好像还真有点儿像,不过你们相信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几人都笑了。

    云木晴被捅伤住了接近半个月的院。多亏了伤口不深,也没有伤及脏器,所以只养了半个月就拆线出院了,不然还得躺更久。

    在这半个月内,她身残志坚,坚持躺在病床上跟随课堂进度上完了该上的课——慕容西西对此大受震撼,甚至直言自己不配和云木晴称姐道妹。

    于是那天,她被云木晴一枕头砸出了病房门。

    值得一提的是,许时琛这半个月内每一天都会到医院看云木晴,还单独给她做了课后辅导。云木晴难负人情之重,几次三番暗示他不要再管她了,但许时琛无动于衷假装听不懂。因此云木晴也曾直言“求你了,别再来看我了,你的人情我真的快还不起了,让我安安静静做一个快乐的病患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是个人都不好意思再天天去医院扰民了。

    但许教授他就是不当人。

    该干嘛干嘛,完全把云木晴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甚至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了句让云木晴飙泪的话。他说:“没事,我已经替你想好怎么还人情了。”

    云木晴当即气晕。

    一个许时琛就够烦了,云木晴以为这世界不能再有比自己那两天更黑暗的生活了,没想到还是她太天真。

    住院的第三天,云木晴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暗无天日。

    关言午来了。

    许时琛也来了。

    他们掐起来了。

    她不明白,云木晴不明白,在自己上个厕所的间隙里能发生什么,让几分钟前还在师慈生恭的两个人转眼成了两台放冷气杀人的机器。

    关言午还好,至少人家会装,面对云木晴时依然笑脸吟吟——虽然一转头看见某人就变成千年的毒狐狸,眼神带刺。

    许时琛就不同了,人直接就换了物种,成了一朵开在寒冬腊月的雪莲——不说话也能用周身冷气杀人的那种。

    连两个负心的小王八蛋都甚少来医院看望云姐了,要来都是错开来,绝对不在两尊煞神同时在医院的时候来触霉头。

    可怜了云姐,面对两尊劝不动、打不得的煞神,苦闷无处诉说、痛苦无人能懂,怎一个惨字了得!

    等到拆线出院的那天,她在医院门口抱着这半个月来一点气氛都影响不到她的老妈默默垂泪,感谢老天终于让她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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