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修罗场’五
什么时间？
为什么不够了？
“凌商。”那棵大树忽然开口。
是一个女声，轻柔，带着点长辈的慈爱之色。
凌商转过头来，双眸之中却带上了一点悲伤之色。
“我在。”
段闽也将目光放在了这颗树身上，与老树不同，这棵树看起来很年轻，躯干粗壮，直径大概是两个成年男子合围的大小。
但是气息确实很年轻的气息，她的粗壮，不过是因为吸收的‘养料’太好，而且方圆百里之内，也不过只有这么寥寥几棵树。
段闽没能在这棵大树身上看到一张人脸。
但是接下来，这颗有形体的树身上闪过一抹刺眼的光。
段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以防他们双眼被强光伤到。
再睁开眼，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段闽微微的瞪大了眼睛。
一棵树变成了一个女人……
不，是一个女人变成了一棵树……
他已经开始有些凌乱了。
但既然面前的女人是一棵树，那么……在酆都城的老树呢？
像是看透了段闽所想，女人微笑着开口：“我和老树不同，我是在‘临武’被污染，拥有了异能，但这异能太鸡肋，我只能化成一棵树，替大家守在这里。”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凌商知道该什么时候行动。
段闽心中震撼过后，又归于平静。
‘临武’。
又是‘临武’。
他扭过头去，便见凌商的脸上闪过一抹浓重的悲伤。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你们最后一次出任务了。”女人抬手，将额前飘着的一缕长发捋至耳后，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笑。
她不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甚至有些普通，放在人堆里，很容易融入进去，没有任何的辨识度。
可她的笑容十分的恬淡，看向段闽的时候，眼底带着一点哀伤。
这一股哀伤的气息在众人之间开始逐渐蔓延。
但随着白骨堆的异动变得越来越剧烈，那些完整的，不完整的白骨都开始朝着凌商与段闽等人冲过来时，这点哀伤又很快被冲淡了。
女人忽然调皮的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说：“哎呀，连一点哀伤的时间都不给我们。我就不留你们了，战役既然已经被打响，凌商，一往无前地冲吧。”
她转过身去，将双手伸开，从指尖开始，逐渐幻化出一条又一条绿色的枝条，这些枝条开始变得粗壮而巨大。
女人的身体就这样扭曲，逐渐变成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这棵树死死地挡住了白骨堆的出口，粗壮的枝条杂乱地糅杂堆叠在一起，彻底地封死了白骨堆的出口。
那些骷髅头的眼眶之中，逐渐地凝出了黑色的火焰。
这些终究没能成人的孩子，带着他们的怒火，重临这世间。
凌霄宝殿要因曾经的错误承担责任，联邦更要因一次错误的抉择而付出代价。
真正的末世。
来了。
凌商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段闽的手腕，哑着声：“走！”
段闽怔怔地看着那棵彻底堵住了出口的树，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凌商的身后，嗓子像是被一团棉絮堵住了，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呢？”段闽颤抖问出声，“那个女人……怎么办？”
凌商一手牵着段闽，一只手护着三个孩子，喑哑的声音散在了风里：“回不去了。”
段闽的脑子嗡了一声，他扭头回去看。
这么一段时间，跑出去的距离还不远，能够清楚地看到树木躯干上的脉络。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所以她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她曾经救下过许多的孩子，也曾经有过许多的无能为力。
如今在走向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旧用最温柔的怀抱，接纳了那些无处伸冤的孩子。
滔天的怒火被点燃。
孩子的叫喊再也不能被无视。
他们要嘶吼。
要冲出樊笼！
一支绿色的枝丫忽然顶到了段闽，将他往前推出了一段距离。
身体内部，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我知道是你，帮我照顾好凌商，也照顾好你自己，不必为我悲伤，这场战役的路上，总要有人吹响号角。”
段闽扭过头去，加快了脚步，不再去看白骨堆，也不再去看‘修罗场’。
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与手术台上的生离死别不同，这是一群怀有信念的人，在不知能不能赢得战斗，在看不见希望的情况之下的，慷慨赴死。
不知跑了多久，脚底被磨疼了，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
身边多了很多植株，有不同颜色的花朵，有茂密的树，也有清脆的鸟叫声。
恍惚之中，仿佛闯进了原始森林里。
凌商的面色依旧十分的苍白，段闽因为震惊，所以也一直沉默着，旁边的三个孩子更不要说了，他们接受的是‘懂事’和‘听话’的教育，对于不懂的事情，更不知该如何去问。
五人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到后来，几乎是龟速行动了。
段闽抿了抿唇，有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哆嗦，裹了一下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一块布的衬衫，沉声说：“你不应该带我来，你应该带袁谷。”
若是袁谷，现在只怕他们都已经回到了酆都城。
凌商却摇了摇头：“都一样。”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了段闽的身上，用掌心贴在段闽腰后看起来鞭痕最重的地方。
冰冰凉凉的感觉缓解了身上火辣辣的疼，但是段闽却反手握住了凌商的手腕，他仔细地看了一眼他的脸。
果然又白了几分。
“凌商，不用，先保存体力。”段闽想了想，又说，“路还远。”
“嗯。”凌商揉了揉段闽伤口最深的地方，看着那片肌肤上的鞭痕变得浅淡了一些之后才收手，然后抬眸看了四周一眼，很平静地对段闽说。
“我们迷路了。”
……
“你不认识路？”段闽满心复杂地问。
凌商垂下眸子，掩去他脸上的神色，许是因为虚弱的缘故，声音更轻了几分：“我不知道路，也不知道……那些白骨会突然活过来。”
段闽皱紧了眉头。
果然。
否则，凌商一开始也不会如此笃定地将他带入‘修罗场’了。
看样子，因为他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往那边去看看。”凌商抬眸，大概找了一下方位，带着段闽往前行。
段闽跟着他往前走，忽然，五人的脚下齐齐一空！
原本平坦的路，变成了一个深坑。
这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