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更对无言叹路遥（五）
弋沉星扶住今欢“这是叶荣昌的家。”
要不是拽着弋沉星，今欢恐怕会直接跪在地上，她看着眼前这个威严的宅子，想着沈家几十条人命，是时候该清算这些了
“可以吗？欢欢。”弋沉星察觉到今欢情绪剧烈的波动，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告诉她
天上开始掉雪花，落在今欢的头发上，额头上，寒风吹来，长久的沉默后今欢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她松开弋沉星“我要，自己一步一步走进去。”
她要在叶荣昌眼前，一步步走近他，要让他看到，走向他的是整个沈家
叶府自从被弋沉星的军队控制后紧闭了一天的大门被打开，今欢走在最前面迈进叶府，弋沉星稍微靠后，还有另一队人跟着进来。
“把叶府里所有的人赶到后院，把叶荣昌带过来。”
弋沉星不愿让今欢见到叶府其他的人，一则是怕今欢心生怜悯放过他们，日后又觉得对不起沈家，如此陷入两难的境地。二则是他想尊重今欢的意思，若她只想教训叶荣昌一个人，他也会放掉后院里的人
叶荣昌被带过来，脱下军装的他显出老态来，本该有着老人慈祥神色的脸上显出的全是老谋深算
看到家人们都被控制起来，他再没了上次见面的嚣张，看到弋沉星身边的今欢，突然跪了下来“沈小姐，沈家的事全是我当年一时糊涂，我也遭到了报应，你就饶我一条老命，我会日日为沈家所有的人诵经祈福，求他们早登极乐。”
弋沉星没有说话，看向今欢。
项乐先忍不住，都这个时候了叶荣昌那个老家伙还说这样的虚话“若是你死了，我们也会诵经祈福，盼望您早登极乐的。”
叶荣昌察觉到说错了话，抬头看今欢的反应
今欢眼睛里全是眼泪，但是却没有滴下来，而是含在眼眶里
终于，她开口了“那就，留叶先生一条命吧。”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这么容易放过他？弋沉星却等着今欢说下句话，灭门之恨，今欢一个人代表着沈家，绝不会凭着自己的意思放过叶荣昌
叶荣昌刚松了口气，今欢便接着说
“我是说，只留叶先生一条命。”
叶荣昌惊恐的看着今欢
“我要你活着的每天每天都在孤独和痛苦之中度过，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快乐时也有遗憾，悲伤时更加痛苦，每一个节日都会被钻心的难过包裹。哪怕日后成家，有了新的家人，你看着他们仍然有锥心之痛。我要你的余生，为每一个在今天因你而死的人忏悔。”
“我会每天都为你祝福，希望你活得长久些，就算行尸走肉一样，也必须活着，因为你是叶家唯一的血脉，你死了，叶家就彻底没了。”
叶荣昌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他见过的女子都是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恭敬顺从，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沈小姐，你是够毒的一个人，可我一想到你和我一样经历着这些，我就舒缓多了，我是个老人了，还需要忍受多少年呢？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一这样想，我竟开始同情你了，你觉得你在报仇，可你解气吗？如今沈家和叶家一样，永远不会回来了。虽说咱俩都是一样的结局，可我怎么觉得，是沈小姐落了下风？”
今欢心里本就痛苦万分，已是勉强撑着说出方才的话，叶荣昌又加刺激，她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弋沉星搂住她“把叶荣昌带到后面。”
雪越下越大，弋沉星将今欢抱回车上，留下临风在车旁看着今欢
叶荣昌被带到后院，和他的亲眷门在一起，内心百感交集
“其实叶先生比今欢要幸运些，”弋沉星走了进来“好歹我是让您见家人最后一面的。”
说是让他见最后一面，不过是让他亲眼看见他们死在眼前
弋沉星抬起右手，周围的人便把枪端起来，他转头对叶荣昌说“叶先生，不说两句吗？”
叶荣昌瞪着弋沉星，面对叶府上下的哭嚎声，最终只是低着头跪了下来
“那便，对不住了。”说完弋沉星挥下右手，枪声四起，院子里的老老少少慌乱逃窜，最终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约半个时辰后，院子重归寂静，只有叶荣昌低低的哭声
雪下的更大了，落在地上，化在血里，满地的红，满地的白，对比鲜明。
有人下去检查是否有遗漏的人，弋沉星也走下台阶，没走几步军靴上便沾了血。他退回到叶荣昌身边，留下一流血脚印。从兜里掏出手帕半蹲下擦了擦鞋上的血，将手帕叠好放在叶荣昌面前的地上“叶先生诵经祈福时可别忘了带上叶家一份。”说罢转身离开
弋沉星回到车上，今欢靠在座位上似乎是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弋沉星想起沈家灭门那日她发了高烧，便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又发烧了。
“今天先不回去了，去附近的旅店。”
今欢在梦里似是把前半生又过了一遍，看到了当年父亲抱着自己看别人家嫁女儿，那姑娘是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哭哭啼啼的不肯上花轿，最后被哥哥绑了起来硬塞进轿子里。今欢转过头埋在埋在父亲的肩膀上“欢欢才不要嫁人，要一直守着父亲。”
沈怀远笑道“这个大姐姐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等欢欢长大了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就不这么说了。”
“那我们会像父亲喜欢母亲那样吗？”
沈怀远又笑“我对你母亲不是喜欢。我呀，只盼着他爱惜你比父亲爱惜母亲还多些呢。”
“那父亲对母亲的是什么？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那是什么？”
沈怀远只是笑，也不回答“等欢欢长大了就知道了。”
今欢只知道父亲会在过节日的时候带回家里一束花，却不让她碰，一定要亲手交在母亲手里。父亲有时还会把自己交给丫鬟，只带着母亲去大饭店吃饭。
原来，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