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公寓墓
闫岸在屋里慢悠悠地踱步了一圈, 每个角落都转到位了，最后站在那扇方形的没有玻璃的窗户前，扒着窗户向下看去。
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米多近四米……
窗户下面的地面不是水泥地, 而是相对更松软的是黄土土壤，还有零星几株绿植和垃圾扎着根。
如果姿势掌握好，跳下去并不会受伤。
她琢磨了片刻，收回视线, 走到床边坐下, 直接伸出手拿起了那一叠黄币纸钱，然后捻开，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这些纸钱跟市面上卖的普通纸钱不一样, 有种皮质感。
朱红色的痕迹虽然颗粒粗糙但却是手写的, 并不是机打，字迹板正清晰, 带有笔锋, 每张钱上写的名字和生辰（也可能是死日）都不一样。
这些都是由工地里的人自己写的？
闫岸思忖着，忽然对这些纸钱生出了一些熟悉感, 于是抬手便从背包里拿出了第一场游戏里骗到的道具【王老板的护身黄符（1）】, 对比了一番。
都是朱红色痕迹。
这纸钱上面的痕迹也是用朱砂写的……就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闫岸眉头微挑，收起黄符, “那家伙干起副业了？没事写了这么多纸钱。”
前两张纸币上写着的名字是“林明国”, 接下来两张是“钱福”……
人数庞大, 看这些名字的取名特点, 应该跟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
徐工为什么要特地挪出来一段时间让新来的工人给这些人烧纸？
这些死去的人一定跟工地有某种关系。
“生活管家提醒您：正前方3米处, 出现可对话npc-监管人员（红）-廖工。”
这是三位监管人员里的第二位。
闫岸听到系统的提示, 顺便从木板门上的小洞往外瞥了一眼, 正好对上一只刚准备凑上前又缩了回去的眼睛。
那是一双跟徐工一样鲜红的眼睛。
“咚咚。”正好这时, 木板被闷闷地敲响了。
闫岸放下纸钱，缓缓走上前，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虚握着某些东西。
门被打开，她一愣，抬起头，看着买面前身体细的跟竹竿似的廖工，打量了一番。
络腮胡子，长相比徐工粗犷，嘴唇跟钱总一样油腻腻的。
如果说徐工是从侧面看薄的跟纸片人一样，那么这个廖工，就是匀称的圆柱体竹竿了——比徐工还高的、足足有两米高的竹竿。
这根竹竿刚才以超过90度的扭曲角度折下腰，试图从门板上的洞往里面窥探。
这场景想想就很奇特。
“现在该去吃饭了，晚了就抢不到饭了。”廖工和善地咧开嘴角，露出被某些东西染到发绿的牙齿，似乎是菜叶碎。
他说着便伸出了细长到骇人的手臂，指着楼下。
“您上来一个一个叫人吗？”闫岸黑眸微弯，笑道，“真是麻烦您了……”
廖工点了点头，微微抬起眼皮，不遗余力地就看见了屋内的东西，毫不掩饰地搜寻了片刻后，提醒道：“别忘了把纸钱带下去。”
说罢，他便迈开竹节腿，往楼梯那边离开了。
注视着npc远去，闫岸黑眸微转，收回了背在身后手里的武器，看向自己的三位邻居，把他们都叫了出来。
范绸，安尔和阚丹立他们也没有下去，但并没有被廖工敲过门。
“刚刚如果不是系统的提示音，我一点都没感应到这个npc的存在。”安尔眉头微拧，“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闫岸耸耸肩，很理解：“毕竟这家伙在游戏里的等级梯度比我们高。”
阚丹立思索着：“你说他每个人都叫了的……但是我们并没有被他敲门啊。”
“也就是说，他撒谎了。”她肯定道，敲了一下手心。
范绸望着楼下，眯了眯眼睛：“他是故意往你的公寓里看的。”
“嗯，我知道。”闫岸刚回答完，就闻到空气里隐隐飘来一股肉香，她神色微顿，看向楼下，继续解释道，“他是在我发现了他之后才敲门的。”
“我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会专门来看我的公寓，我当时好像并没有做什么事……”
话音刚落，她语气忽然停顿了一秒。
等等……她好像确实做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拿出了那张跟纸币字迹一模一样的黄符。
难不成是被黄符吸引过来的？
所以他才会在屋里扫视一圈。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闫岸一手支着下巴，讲话题打住，看着楼下排队盛肉汤的工人们，笑眯眯地说了句题外话，“煮得还挺香的。”
范绸听见这话，表情骤然僵了一瞬，唰地扭头看向闫岸，那眼神简直怪到了极点。
“……你敢吃吗？”安尔眉头抽了抽。
这种出现在遍地“尸体”垃圾的游戏里的肉。
闫岸挑眉，瞥向他们：“为什么不敢？就怕它是人肉做的？”
三人哽住了。
难道不是吗？
“要是这里没别的吃的呢？”闫岸的笑容深处带着某种不怀好意，一步步逼近，轻声问道，“你们包里难道带了食物吗？”
“以前不吃游戏里npc做的古怪的肉，是因为游戏时间短，饿一饿没什么，但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还是说……你们准备在游戏里绝食，活活饿上七天？”
空气瞬间静默了。
范绸对未来生活感到了一丝绝望，脸色逐渐变青：“你的意思是……”
“就算是人肉我们也得吃。”安尔深吸一口气。
阚丹立眼睛发直，看着天花板，咽了一口唾沫，嘴唇磕磕巴巴地打哆嗦：“……人、人生头一次的体、体验……我、我会努力去接受的……”
范绸魔怔，自我催眠：“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先下去吧，其、其实闻起来还挺香的……咱们一吞就下去了…吞一口就下去了……尝不出味道的尝不出味道的尝不出……”
闫岸满意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走在最后面，用手虚掩着快笑上天的嘴角，肩膀止不住地被逗乐了似的抖了抖。
该说他们什么好呢？
是太相信她的话以至于脑袋瓜根本没思考，还是过于单纯好骗了？
“生活管家提醒您：正前方7米处，出现可对话npc-技术工人（蓝）-蔡师傅。”
蔡师傅圆头肥耳，浅蓝色的瞳孔看起来有点像外国人，他身高八尺，头顶蓝色安全帽，拿着大锅铲站在铁锅前，举着吆喝：“今天的菜是菌菇肉汤哟，快点吃，吃完好上工。”
工人们手拿碗筷，直勾勾看着锅里飘香的热汤。
他们统一穿着灰色的制服，并没有像钱总和徐工他们那样戴帽子，而是身前别着一个写着名字的黄色胸牌来代表身份。
闫岸他们刚下楼，就看见了道鸣他们的身影。
道鸣站在队伍外面，盯着柴乐竹和柴乐水帮他排队，不知道琢磨着什么。
“你吃肉？”米崖不准备吃东西，瞥了道鸣一眼。
道鸣一想到这里就有些委屈，摸了摸脑袋：“我都被主持赶出来了，为什么不能吃肉，你管我。”
“不……”米崖一僵，提醒道，“我不是要管你。你难道不怕这里的肉有问题？”
“应该没问题吧。”道鸣耸耸肩，“我其实不是很在意什么肉不肉的。”
“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你看柴兄他们也不在意啊，不是嘛？而且不用担心什么毒啊…负面buff的，我有净化道具，放心吃吧！米崖兄！”他拍了拍米崖的肩膀。
米崖沉默，看向工人队伍，恰好瞥见了从楼梯口走过来的范绸。
“你不吃吗？”范绸咽了口唾沫，走上前两步，定住，看着米崖问道。
“……”米崖表情僵硬，扭开脸，“我不饿。你先去吃吧。”
对于范绸突如其来的“关怀”问候，他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以前除了车巫中之外还没有人敢这么问过他。
而且，他“不饿”实际上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像道鸣那样克服心里那道坎。
道鸣这个小和尚根本就不能算个和尚，甚至都不能算个正常人——他的思维以及行为底线都比正常人要低很多。
范绸沉默两秒，壮着胆子大笑一声，直接走到队伍里开始排起来，双手环抱，紧张时就开始下意识地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脚在地上打着拍子抖腿：“哈，这有什么好怕的！”
米崖撇开眼神，漠着脸退后一步，有意无意地摸了摸鼻头。
只有在他身后的闫岸能看出来，范绸走路的动作是有多僵硬，硬得跟在冰库里冻了一年的僵尸一样。
闫岸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扶额：“丹立，你去把他给我拉回来。”
阚丹立一愣，哦哦了两声，屁颠屁颠跑上前把范绸揪回来。
“你就这么急？”闫岸挑眉，“赶着去吃肉？”
范绸呆住：“唔？”
“今天先别吃这里的肉。”闫岸温声道，看向队伍，“看看他们那边的反应再说。”
而且，他们其实并不是只有一种食物来源，大多数工人都很老实本分，根本都没往那边想。
只见余光中，闫岸瞥见米崖离开了这片地方，往公寓外的大路走去。
估计米崖也想到了。
那边的大路右转是第三栋公寓的后面——他们等会要举行头七仪式的地方，而且靠近工地种植的“蔬菜园”。
从见到钱总开始，就有很多地方一直让闫岸感觉到很奇怪：
为什么要专门设立一项指标去让他们保护工地种植的蔬菜？还有，钱总不合时宜的用餐时间、齿缝里的菜，同样吃了蔬菜的廖工——
高等级梯度的钱总他们可以食用蔬菜，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是极度嗜好“蔬菜”的，但工人们却不行，被要求只能吃没有一点菜叶子的“肉汤”。
“他们不让我们动蔬菜……”闫岸黑眸幽幽，低声喃喃自语，“那我今天还就非得摘定了。”
无论工地里的肉是好是坏。
“嗯？什么？”阚丹立无意间听到闫岸再说些什么，下意识问了一句，但仍旧焦虑地咬着手指甲，时不时往队伍那边瞄，想看柴乐竹他们吃了肉有没有什么反应。
“过来。”闫岸嘴角勾起，把三人招过来，反手掩住嘴型，以仅他们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咱们今天就不吃肉了。去借他们点蔬菜吃吃怎么样？”
“就趁今晚，我们跟道鸣他们一起去那边找生死合约的时候。”
一旦有突发情况的话，更方便他们寻求“同伙的帮助”。
闫岸看向端着肉汤晃悠过来的道鸣，笑容明朗而无害，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啦响。
在社区游戏里，不要跟她谈什么“好人与坏人”，那都只是些表面功夫，她也可以伪装得很好——在这个临时被创造出来的不符合常理的世界，对于闫岸来说，只有能促成她比赛取得成功的人，才是有价值的人。
关于“有效利用”的所有技巧，她向来是掌握得很纯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