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殿下破罐破摔
许致的房间狭小简陋, 屋内也没什么物品,几乎一眼看尽——
一张老式的木制单人床,简单干净的深蓝条纹床品, 一张旧书桌, 一把旧椅子,一个双开门老式衣柜,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鹿乔虽然爱玩闹, 倒也是第一次进入男生的房间,而且这个房间几乎散发着与许致身上如出一辙的干净整洁气息,让她莫名有些脸热。
鹿乔难得乖巧,坐在椅子上,借着台灯微弱的光亮,安安静静环视屋内。门后挂着许致的书包、衬衣和校服外套,她默默看着,越发有些不自在。
屋内只有一张椅子, 她坐下了,许致只能站着。
鹿乔正打量着他挂在门后的衣服, 眼前人影一晃, 许致居然在她脚边蹲下了。
鹿乔惊了一下, 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脚, 却被许致一把抓住,“别动。”
他声音本就有些沉, 埋着头说话时, 似乎更低一些,越发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鹿乔奇异地将藏在凳子下的小腿伸了出来,“你、你做什么?”
许致抬头看她一眼, 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崴了脚?”
“呃……”鹿乔一时不知怎么解释,然而她迟疑的片刻,脚踝已经被许致抓住,“嘶……轻点呀,好疼……”
许致的手指僵了僵,又抬眼去观察她,小姑娘皱着一张脸,眼眶都红了起来。
许致差点没忍住,要嘲讽出口。
刚才不是挺厉害,要冲在前头,现在知道疼了?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唇,低头看鹿乔的脚踝。
裤腿稍微掀开一点,原本纤细白皙的脚踝一片红肿。
许致的眉头拧了起来,指尖有些笨拙有些小心地触了触那处红肿。
很轻很柔的碰触,鹿乔仍旧疼的咬住牙,下意识往后抽了抽腿。
但她始终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怕许致内疚。
“对不起……”他始终垂着头,声音很闷,似乎带了鼻音,还有让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这声音裹着浓浓的情绪,掩都掩不住,跟往常冷淡平静的嗓音完全不同。
鹿乔一下子有点懵,她低头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少年,心口骤然的发热发软。
那么高傲的少年,只肯为她俯首弯腰。
屋内光线很暗,他始终低着头,鹿乔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漂亮的发旋,和被昏暗台灯镀上一层金光的发丝。
他垂着头时,发丝也随着垂下,乖顺的要命。
鹿乔没忍住,舔了舔唇瓣,抬起手抚了抚他的黑发。
许致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得,猛地抬起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张,“干什么?”
鹿乔的脸也有些烫,将脸扭向一边,不敢与他对视,“没、没什么啊……你头上有脏东西。”
头顶上丝丝麻麻的感觉似乎还没消散,甚至顺着头皮往脊椎窜,体内似乎有一股腾腾的热气在升腾。
许致立刻垂下头,同时低眼掩住眼底过浓的情绪。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等稍微冷静,然后轻缓地将鹿乔的脚放在地上,站了起来。
“怎么了?”鹿乔坐在椅子上,因为身高差距过大,她此时需要双手往后撑着凳子,微仰着上半身去看许致。
大概是因为疼,她眼里有些泪意,看起来湿润晶亮。
许致喉间忽地一紧,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别看我。”
鹿乔:……看看都不行了?
许致忽略了鹿乔质疑的目光,转身走到了书桌边,努力寻找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心慌,“我给你找点药。”
他低下眼,打开了书桌上的抽屉。
鹿乔仍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听了他的话,下意识抬起右腿,拽起裤子,低头研究了起来。
脚踝处一整圈都红肿了起来,还隐隐有些发紫泛黄,里面像是有脓水一般,将薄薄的皮肤撑得几乎透明发亮。
鹿乔倒吸一口凉气,心惊胆战的,觉得那片似乎随时会有脓水爆破出来。
刚才没看,倒不觉得,现在一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许、许致……”她不确定正常药物能不能治疗这种伤,甚至不确定会不会变得更严重,“还、还是不要了吧。”
她声音一个劲的抖,显然是吓到了。
许致背对着她,手指攥紧了药瓶,心里有种撕裂的痛苦,一时迷茫的不知该怎么做。
“我不擦药,我要回家……”鹿乔看着自己的伤,越发忐忑,不敢随便用药,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椰奶商量一下,是不是回天渊想办法。
许致回过神,捏着药瓶走到她身边,然后自然地蹲在了她脚边。
鹿乔下意识的把腿往凳子里缩,小声哀求,“许致,不要好不好?我怕疼……”
许致没有吭声,伸手去抓她的脚踝。
“我不要,不要……”鹿乔努力往后缩,不肯让他碰。
鹿乔的反应能力、速度和力量都完全不是许致的对手,他可以轻轻松松控制住她。但在抬手的一瞬间,他却顿住了,卸力般垂下手,继而抬头看她。
“放心,这个药特别管用,”他说着,冲着她轻轻笑了一下,“听话好不好?”
许致很少这么笑,温暖的让人心都化了,鹿乔怔怔看着他,但还是固执地摇头。
他抬起手,用拇指拭去鹿乔不知何时掉下的眼泪,尽量放软了声音,“相信我,好不好?”
许致的手指很凉,鹿乔觉得脸颊处触感冰冷,却又莫名火热。
她紧紧盯着他漆黑的眼,心跳一点点混乱起来,像受到蛊惑一样,小声道:“那你要轻一点。”
他抓住她的脚踝,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放柔声音,低低哄她,“嗯,我会很轻的。”
在这种眼神无声交流的情境下,这话好像有点歧义。许致脑子瞬间有些热,随即回过神,在心里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垂下眼,专心盯着鹿乔脚踝处的伤,从药瓶里倒了些东西在伤痕处,然后用掌心轻轻地揉了揉。与此同时,他散发出了一些微弱的光芒,像细流般缓慢进入了鹿乔体内。
他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她的脚踝,也遮住了这点微光。
从许致抓住她脚踝的那一刻,鹿乔所有的感官细胞似乎都集中在了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
他的指尖很凉,但掌心温热,甚至好像有一种能让人瞬间安定的力量。
鹿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脚踝处的疼痛和灼热感都有了明显的缓解,这也让她能更敏锐的察觉他的触碰。
他的手指无意间从她的脚踝拂过,很轻很快,有丝丝冰冷,带起了某种诡异的麻痒感。
这种感觉眨眼间传遍全身,鹿乔下意识咬住嘴唇,背脊不自觉挺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紧绷,许致顿了顿,抬眼看她,“很疼?”
鹿乔咬着唇不说话,脸颊通红。
两人都没动,也没再说话,夜寂静的让人有些害怕,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昏暗的光线中,有什么东西在夜色里慢慢发酵,两人似乎都感知到了。
许致抬着头,定定看着她,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手指一紧,钳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鹿乔吓了一跳,此时的许致跟以往完全不一样,充满了暴戾的攻击性。像只一直默默潜伏在黑夜里的豹,此刻蓄势待发,即将扑向猎物。
“许致!!”
鹿乔尖叫一声,许致回过神,松开了手,而她也顺势抬起双腿,整个人蜷在了凳子上,警惕地看着他。
许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对上她那双惊恐的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鹿乔的喘息有些急,平复了片刻,眼里的警惕和慌张渐渐淡去,有些委屈的小声道:“你刚才的样子好凶。”
许致舔了舔微干的唇瓣,喉结轻滚动一下,“抱歉。”
他没有看她,说完,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鹿乔刚才被许致的状态吓了一跳,倒不是讨厌,只是一时不能适应。现在见许致要走,她几乎本能的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你去哪儿?”
鹿乔蹲在椅子上,很小一团,死死揪着他的衣摆,一双圆眼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你去哪儿?”
她那种弱小无助的模样,极大的满足了许致作为上位者的某种心态——绝对的掌控和绝对的占有。但同时也狠狠刺激了他的某种本能,疯狂的让人沉沦的某种可怕本能。
那股莫名的火,烧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深吸口气,咬牙低声道:“出去。”
鹿乔的手指下意识又收紧一些,更死的揪住他衣摆。许致浑身僵硬,甚至觉得自己差点要被她拽倒,心里的那股躁意就随着这个挽留的小举动变得更加疯狂,叫嚣着要吞噬他所有理智。
“出去做什么?”
鹿乔一直紧紧盯着他,她怀疑自己刚才抗拒的举动是不是伤到许致了,所以怀着一种害怕他跑掉的心态,努力挽留。
可能是因为害怕他走掉,她的声音有些软,带着点颤抖,许致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有些颤抖。
鹿乔还没完,又收紧一些手指。
许致现在躁意十足,完全无法维持平时的冷静模样,鹿乔挽留的模样落在眼里,他连维持理智都有点勉强。
他深吸口气,已经放弃了抵抗,咬牙道:“你说我要去做什么?”
他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带着莫名的火气。
“你怎么了?”
许致又吸了更深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往下移。
鹿乔一直观察他的表情,也随着他的目光往下挪,然后停在了某一处。
鹿乔倏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看了会儿,又抬起头惊慌的看许致,“许许许许许致……你你你你……”
相对于她的惊慌失措,许致在捅破了这层纸后,反而无比坦然了,冲着她扬眉,“嗯,怎么了?”
鹿乔猛地吸口气,几乎都掌握不住呼吸的节奏了,慌乱地指指许致身下,想了想又觉得格外不礼貌格外尴尬,赶紧收回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我我我……这这这……也没怎么,怎么就这样了……?会不会太容易了?!”
似乎是因为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许致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不要脸了。
他垂着头,漆黑的眼盯着她,有些意味不明地问:“你要我留下来跟你一起讨论这个问题?”
鹿乔像被扎了一下似的,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这还不够,还得用手臂牢牢把自己的脸圈起来,密密实实的,一点都不漏出来。
“谁要跟你讨论这种问题,你赶紧出去啊!”
她蹲在椅子上,死死埋着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在黑暗中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笑。那声音极轻,好像拂过她露在外面的脖颈,让她耳根和脸颊一通发烫,忍不住缩得更紧以克制慌乱的心跳。
黑暗里响起离开的脚步声,随即是很轻的关门声。
鹿乔一直维持着埋头躲避的鸵鸟姿态,直到屋内安静了很久,才逐渐缓过神,嘴角却无法抑制地上扬。
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眼珠转来转去,在昏暗的光线里打量着属于许致的房间。
干净又整洁,像许致的人一样。
她有些难以置信,看起来那么干净单纯的许致,居然也会耍流氓?!而且野起来让人有些害怕。
这种害怕和通常意义的害怕井不一样,它夹杂着隐秘的渴望和丝丝钻心的甜,让人沸腾的同时又充满忐忑。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鹿乔陌生又沉迷,她趴在膝盖上,侧头看着那扇闭合的老旧木门,忍不住想笑。
她咬咬唇瓣,冲门板那边喊:“许同学,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要脸么?”
她的话在抱怨,但声音里裹着的笑意清清楚楚落在了许致耳中。
许致觉得耳朵有些痒,耳根也在发烫,笑意和丝丝甜意一齐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抿抿唇瓣,想要克制,然而汹涌的情绪已经灭顶,根本无法抵抗。他放弃般叹了口气,随即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向来冷漠的眸子里染了浓浓的暖意。
许致靠在墙边,眼角眉梢还有未散尽的笑意,他盯着浑圆的月,默默想,不要脸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