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有些事情, 知道和看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只是知道，你还拥有想象美化的空间，而亲眼看到后, 还怎么能自欺欺人呢？
那血淋淋的场景，那双手拿刀染血的人, 让威尔一夜噩梦。
让他难以接受的并不是那血淋淋的场景, 毕竟他曾经什么血淋淋的场景没有见过。让他难以接受的, 是那个造成了血淋淋场景的人。
有很多时候，他都会忍不住被汉尼拔那层绅士的外衣所迷惑。可对方终究没有将那层虚假的外衣，在他面前披上一辈子。当汉尼拔选择剥开虚假的外表，露出那血淋淋的内里时, 威尔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他没有准备好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汉尼拔。
真实的汉尼拔，是那样的……让人感到不适。
所有美好的外在，都遮盖不了那颗属于残忍野兽的心。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幅样子, 又是什么让你选择以这幅样子面对我呢？
是有恃无恐，还是无所顾忌？
到底是怎样的过去, 塑造了这样的一个你呢？
威尔想不明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明白。了解一个人的过去, 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承担一个人的过去。
而他真的做好准备，去承担对方的过去了吗？
事实上威尔没有做好准备, 不然他今天也不可能如此失态。
直到目前, 他其实对于在这个世界中，汉尼拔对自己而言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位。
他会是路人、反派, 亦或者是……挚友……还是其他呢？
威尔看不清楚, 想不明白, 也弄不懂。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在给你希望与美好的同时，还要给你重重一击？
在威尔被噩梦困扰的时候，汉尼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他一副淡定的样子坐在吧台边上，伸手从吧台上拿下一个高脚杯，并倒上了红酒。
不过一向在饮食上精益求精的汉尼拔，此刻却跳过了醒酒的步骤，颇为“粗鲁”的将杯中的红酒一口饮尽。
由于动作过于“豪放”，几滴红酒溅到了汉尼拔雪白的衣领上，那点点紫红色，晕开后让人莫名觉得靡乱。
威尔会怎么想呢？
看起来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汉尼拔，此刻独自一人，暗自揣测着另一个人的想法。
他是最好的心理医生，是有名的心理学专家，是心理学领域的权威。可就算如此，他也是无法尽掌人心的。
因为人心这种存在，本就是难以捉摸的。
再高明的人，能做的也不过是因势利导，引诱逼迫，掌其十之八九。
怯懦者也会勇敢，勇敢者也会退缩，这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这一念是未知的。
所以就算是汉尼拔，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猜透了威尔的想法。他能确定的，不过是不管威尔如何想，他都有办法将对方留下罢了。
但是汉尼拔忘了想，他那样留下的威尔，会是一个怎样的威尔呢？
有的时候，汉尼拔会怀念那个还没有被注入灵魂的威尔。尽管对方根本听不懂别人的话，总是将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
可是至少，那个时候的威尔，生命中只有他，也从来不会想要离开他。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威尔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也许时间久了，他就会心生不耐，将对方处理掉。
这样看来，福祸果然都是相依的，世间万事万物也都没有十全十美的。
想要拥有一个永不离开的人，就拥有不了一个有趣的灵魂。而拥有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就要面对着对方时刻都会离开的可能。
他不是不能将那层虚假的外衣披一辈子，他只是不想欺骗威尔，他想要让威尔接受真正的他，哪怕真正的他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是吗。
他有这个心，有这个头脑，就是不知道威尔那不可捉摸的“一念”，能否给他一个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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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顶着大大黑眼圈的威尔下楼后，看到在厨房中忙碌的汉尼拔，脚步不由一顿。
昨日那如同地狱本域般的厨房，此刻干净异常，里面那个忙碌的人，拿刀也不再是为了分割人肉，而是再切着蔬菜与水果。
昨日种种，仿佛都只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便也都恢复了正常。而正常，则是美好的，窗明几净的，清清白白的。
但那怎么可能是梦呢，对于那一切的真实性，威尔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他清楚到，连些许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比起上一个世界怼天怼地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世界的威尔未免要憋屈太多了。
但是细想下来，他本可以不这样憋屈的，这本可以成为他最肆意的一个世界，他是怎么将自己活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反正这是一个没有剧本的世界，不是吗？
反正就算翻了车，也会有人与自己共同担责任，不是吗？
反正……他忍不下去了！
看着面带笑容将早餐端出来摆在桌上的汉尼拔，威尔回给了对方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既不像是布鲁斯·韦恩，也不似查尔斯·泽维尔，更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影子。
如果真的要说这个笑容像谁，那么他只像艾克特本人。
——放肆又自由，无畏又嚣张。
这是一个汉尼拔不曾想到的笑容，也是一个让他感到些许惊喜的笑容。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畏惧挑战的人，比起驯服一只兔子，驯服老虎不是更加有趣吗？！
只是他倒是真的没想到，威尔会有这样一面。
这样的有趣，这样的耀眼，这样的让人想要……毁掉。
“起来了，过来吃饭吧。”汉尼拔像是一切如常般的对威尔说道。
而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威尔的拒绝。
明明昨天还亲眼见证了对方在厨房中做过什么，明明昨晚还做了一夜噩梦，此刻威尔却那样自然的拿起了汉尼拔做的三明治。
要知道里面，可是还夹着一片肉的。
威尔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片肉，然后面无表情的一口咬了下去。
与他曾经只是想到某些东西，就几欲作呕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对此，汉尼拔觉得意外，觉得惊喜，又觉得似乎理所应当。
这样的威尔，看上去似乎比之前那摇摇欲坠的样子顺眼了不少。可莫名的，汉尼拔又有些怀念对方摇摇欲坠时，那脆弱的模样。
“好吃吗？”汉尼拔含笑问道。
威尔随意的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说着，他狠狠地又咬了一口，好似自己吃的不是三明治，而是汉尼拔的肉一样。
不过如果真的是汉尼拔的肉，估计威尔就吃不下去了吧。
想到这个，汉尼拔面带笑意摇了摇头，看威尔的目光像是看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面对对方这般目光，威尔也一点都不生气，他学着对方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怎么，我很好看吗？还是我看着很好吃呢？”
汉尼拔轻声道：“很好。”
至于是好看，还是好吃，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如果此刻有第三个人站在这里，他会发现威尔与汉尼拔脸上的笑容，此刻莫名的相似与重叠。
“听说做坏事是会有报应的。”威尔望着汉尼拔，“你说你会有报应吗？”
“我会有的。”
汉尼拔笑道：“不然的话，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那么我想我能接受的唯一报应，只能是你，只能是由你带来的。
至于其他人，他们怎么配呢！
在汉尼拔说话的功夫里，威尔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三明治，在将杯中的热牛奶饮尽后，他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去哪呀？”
威尔脚步一顿，转身道：“去当你的报应。”
说完，他继续想着门外走去。
汉尼拔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仿佛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离去，与对方口中所谓的“报应”。直到关门声彻底隔绝了汉尼拔看向威尔的目光，他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报应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那么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那么他就是那个报应！
看着餐桌上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汉尼拔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他拿起那个威尔已经喝光了的牛奶杯，想象着如果里面倒入的是鲜红的液体，威尔一饮而尽时，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生来便注定要凄风苦雨，然后成为那个给别人带来凄风苦雨的人。
而有的人，则应有尽有，然后被带来凄风苦雨的人夺走一切。
还有的人，介于两者之间，先是应有尽有，然后凄风苦雨，最后成为给别人带来凄风苦雨的人。
汉尼拔是哪一种不重要，威尔是哪一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汉尼拔想要让对方成为哪一种。
而他想要的，自然是……
离开了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家”，威尔目标明确的直奔警局。
他当然不是要去直接报案，先不说现在物证已经没有了，这般行事未免也太愚蠢了一些。
况且警局那群人，可是汉尼拔的忠实迷弟，他一个人们眼中的“傻子”，哪来的本事去告倒对方呢？
他现在去警局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先给自己找一份工作。
接着，就是一步步抢走属于汉尼拔的“权威”，然后嘛……
这个世界上谁能算尽人心呢？
汉尼拔能够利用人心得到的，威尔自然也能利用人心让他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