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急转直下
吃着野味。
闲聊着。
随着沈烈直起了腰。
放眼望去。
篝火猎猎映照着。
那漆黑如墨的夜空笼罩之下,蜿蜒巍峨的内长城,好似龙盘虎踞一般,雄踞在这京师北方的门户。
而官道两旁。
长城沿线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战马嘶鸣,轻骑穿梭个不停。
以三大营,锦衣卫缇骑为核心的天子中军团团护卫之下,十二万明军连营二十里,前锋已过了居庸关,后队还远远甩在京畿。
而眺望远山。
东北边不远处的大明皇陵似历历在目。
夜幕下。
沾染着一身尘埃的轻骑飞至。
“胜了。”
随着朱翊钧从不远处走来,将手中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挥了挥,那微胖的脸上却露出了些许不悦之色。
而沈烈接过奏报。
看了看。
不由得微微错愕。
好嘛!
戚帅再报。
前线再胜。
明军大捷。
于太行山中击溃了叛军大部。
斩首三千。
而这捷报中,整个战斗的过程看起来很是轻描淡写,就是在前几天,首战告捷之后。
戚继光假装在太原府大张旗鼓的搜剿残敌。
搞庆功……
每天忙着张贴榜文安抚百姓,一边又犒赏有功之臣,还趁乱攫取了大量田亩,财货,摆出了一副贪婪无度的模样。
以麻痹叛军。
可暗中。
这位大明军神安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在太原府使用了大量卫所杂兵,换上了精良的装备,伪装成了麾下精锐。
其实是摆了一个空城计。
而在五天之前,却秘密将他麾下八千浙军,宣府,大同,太远各镇主力两万五千余众倾巢而出。
趁着夜里……
擅长山地特种作战的浙军精锐,忽然向着叛军盘踞的太行山中,各大要隘发起了大规模的夜间渗透。
一时之间。
烽烟四起。
进山的各大关隘,被突然爆起的浙军精锐猛攻,处处告急之下,那宁河王手下的一帮乌合之众,又如何能够抵挡的住。
慌乱中。
宁河王下令撤退逃跑,而明军趁乱猛攻。
叛军大败。
十余万乌合之众放了羊,漫山遍野跑的到处都是,而如今,明军各部正在那山高林密的太行山中到处抓俘虏。
且正在搜索宁河王麾下主力精锐的去向。
看着这捷报。
沈烈摸了摸头。
有些懵。
而朱翊钧却整理着身上的大红棉甲,一脸悻悻的抱怨了起来:“朕说早些亲征,你非要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如今呐,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这下子。
御前大军才刚出京畿,前面的仗都快打完了!
黄花菜都凉了呀。
沈烈也哑口无言,脑海中,浮现出戚继光那张严肃的老脸,一时间也无可奈何,这位戚帅可真是……
太不上道了呀!
不会做人。
这也太缺乏觉悟了。
皇上的大军才刚出发,离前线还远着呐,你作为前线主帅已经把仗都快打完了,这让兴冲冲的皇上情可以堪呀。
沈烈可算是明白了。
为何。
这一代军神在朝中不招人待见,皇帝不喜欢,大人们皱眉头,也不知是受了哪位高人指点。
好不容易学会了送礼,往张居正府上送了几个美人儿,竟然……还被别人给发现了。
硬是搞的满城风雨!
也就是张居正那种豁达,也不拘小节的人,才能容的下这位戚大帅,却还被刀笔吏拼了命的抹黑。
没奈何。
沈烈只好低着头,为戚帅开脱了几句:“军国大事,非同小可,战机更是稍纵即逝,想必……戚帅也是不愿错失战机。”
“也不急。”
沈烈沉吟着,徐徐道:“戚帅只管打,至于如何报功,邸报上如何写……呃,那便是通政司的事。”
稍后。
到了太原府。
只需在邸报上美化一番,昭告天下也就是了。
这个仗。
是谁打的倒是无关紧要。
这一番辩解。
才让万岁爷悻悻作罢,嘟囔了几句:“朕可不愿抢了他的功劳。”
搞的天下人都以为……
朕是来摸鱼的。
瞧着万岁爷愤愤不平。
沈烈哑然,忙道:“是……陛下圣明。”
您清高,您了不起!
吃饭吧!
略带着几分沮丧中,君臣二人便又坐到了篝火旁,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闲话起了家常,
而抬头看。
那炎炎夏夜中的满天星斗。
沈烈此刻却满脑子都是临别前,娇妻爱妾那温柔似水又乖顺无比的神态,那低吟浅唱仍历历在目。
可忽然之间。
几声战马嘶鸣,轻骑又飞至。
君臣二人同时被惊动了,警觉的站起身,向着御
营外的官道上看了过去,便瞧见了那官道上逆行而来的报信轻骑。
轻骑如飞。
直奔御营。
“报!”
交接了军报,等到御前侍卫将火漆密封的急报送至君前,看着那铁盒上十万火急的字样。
却不知为何。
沈烈面色微变,心中生出了一丝不祥之兆。
果然。
山西总兵李如松于太原府前线急报,就在前线大捷的同一天,戚帅却偶感风寒,身体不适。
本以为只是一场小病,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却不料。。
戚帅这一病,应是引发了早些年在战场上受过几次伤,因此落下的病根,竟很快便倒下了。
当夜便开始急烧,昏厥……
如今已无法视事。
而此时。
在万岁爷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沈烈在心中掂量着这急报的分量,一瞬间如坠冰窟,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低下头。
沈烈默默的将这噩耗递给了皇上,便在这御营中躲着步子,沉吟了起来,戚帅死于哪一年。
记不清了。
沈烈只隐约记得,是在张居正死后没几年,这一代军神便在天下人的冷落中,郁郁而终。
而此时。
这噩耗却来的如此叫人猝不及防,乱了方寸。
强自镇定了下来,沈烈便在心中评估着此时对此役的影响,本来胜券在握的战局,忽然变得迷糊了起来。
而从捷报到戚帅病倒,从大喜到大悲便在一瞬间。
一旁。
朱翊钧也微微一颤。
沉默了。
这喧嚣的夜里,唯有那四爪金龙旗仍旧迎风猎猎。
两日后。
太原府。
脱离了御营,沈烈带着两千余缇骑,护卫着随军前来的几位名医,带着圣旨,兵符急匆匆直奔府中。
却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随着沈烈快步走进了内宅,那悲戚声早已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