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没有神位的山神（下）
“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士走到几人跟前，稽首道：“就在这里吧，她进不去。”
老道士指着小女孩说道。
老道士说他不修边幅估计都是夸奖了，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由于是冬装，里面的棉絮都漏了出来，脚上穿的高筒白布袜都成山土红色了，十方鞋也是磨损得快露脚趾头，抬眼看老道士，发髻也是散乱着的，脸色很好，黑里透着红。
小女孩从一看见老道士，就死死地抓着方静的衣角往后拖，待到老道士说他进不去道观的时候，小女孩鼻孔里一声冷哼，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方静看着女儿，诧异极了，刚才的冷哼声显然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能发出来的，即便是成年人要发出这么大的哼声也不容易。
老道士斜着眼看着小女孩，呵呵笑道：“别不服气，不信，你走进去我看看？”
小女孩一改刚才怯生生的模样，放开方静的衣角，小大人一般，昂着头，背着双手就朝道观走去。
“道长？！”陈致远的母亲连忙走近老道士，担忧喊了一声。
“不妨事，女居士不用担心。”老道士稽首道。
方静愣愣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步步走向道观，脸上阴晴不定。
小女孩走到道观门前站定，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将脚迈进门槛，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小女孩轻蔑地回头看了一眼老道士，老道士笼着双手，也不说话，脸色轻松，示意小女孩继续。
回过头，小女孩看着正对面的神台上挂着的布幔，轻轻笑了一下，另一只脚也随即迈了进去。
就在这时，布幔无风自动，露出了布幔后面的神像——道教三清。
小女孩被狂风吹了一个趔趄，方静远远看见，就要上前，老道士伸手一横，示意她不碍事。
小女孩退到门槛处，用脚抵住门槛，以防被吹出观外，但显然很吃力。
“这是什么情况？”
陈致远站在老道士身后嘀咕道。
老道士回头看了一眼陈致远，眼神里透着一丝诧异。
呀！
这时，道观里突然金光一闪，紧接着小女孩一声惊恐声传来，小女孩身形犹如狂风中摆柳，被金光轻而易举地推出道观，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不可能，绝无可能！”小女孩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大家都走到她身边都没发觉。
“没什么不可能。”
老道士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你没有神位，看你身负山神之责，想来不是自己修炼得来的，当时周围村民自发信仰产生的你。”
小女孩低下头颅，不发一言。
“从前，这世上都是靠自身修炼来增强实力，甚至飞升，但平凡的人总是大多数，见到了神迹，自然就会求神拜佛，拜的人多了，念力也就多了，这念力是好东西，信仰的人越多，被信仰的神灵或者精怪就觉得与其辛苦修炼，不如收集信仰来得快，但人心总是易变的，今天求这个神，明天拜那个佛，很乱，也很杂，也就滋生了很多例如你这种的所谓山神。”
“但世间有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世人不再信仰了，你们这些依靠信仰念力提升的所谓的神也就掉落凡尘甚至灰飞烟灭了。”
小女孩听着老道士的话，抬头说道：“我是凭空产生的不假，但我一直以人为善，尽力做一个山神该做的一切，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道士叹道，“打铁还得自身硬，你有了形体，却没意识到信仰会随着人心改变而改变，如果你不单纯依靠信仰，而是努力修炼提升实力，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还算好的了，之前没有形神俱灭，强如那些开宗立派的靠收集信仰的大佬，因为朝廷的改革，信仰不再，跌落境界也有大把。”
“三清不一样收集信仰吗？”小女孩愤愤道。
“你错了，三清之所以是三清，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是三清，那是实打实的靠实力，而不是靠信仰，你见过我们道门去收集信徒吗？”
老道士接着说道：“没有吧，我们道门都是修自身，不争来世争今生。”
“来世那是阎王爷考虑的事，我们只求今生超升。”
“那我怎么办，就只能坐等灰飞烟灭吗？”小女孩沮丧不已。
“你还有人信仰，所以你还能维持形体，但你附体在这个小姑娘身体里，对你并没有好处，天道之下皆是蝼蚁，记住你的本心，增强自身才是正理。”
“你可以跟随他修道呀。”
陈致远插言道，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什么所谓的山神，本质并不坏，附身小女孩也只是想通过这种途径来收集信仰念力罢了，本身并没有害人的意图。
小女孩闻言，希冀地看着老道士，老道士脸色一肃，说：“跟着我也可以，正好我缺一徒儿。”
小女孩连忙跪在老道士身前，伏身不起。
老道士伸出脏兮兮的手虚扶小女孩的头顶，一声喝道：“痴儿，还不速速显身。”
语音刚落，只见小女孩头顶飘出一道几近透明的影子，影子身形不高，约莫八九岁孩童一般，看来信仰的匮乏，不仅导致他实力大跌，连形体都退化成小孩模样了。
方静看见自己女儿瘫软在地上，赶忙走过去搂在怀里，一双泪目看着老道士。
“没事了，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老道士和蔼地说道，而那孩童一般的山神静静地站在老道士身旁。
陈致远的母亲见事情解决了，也是松了口气，连忙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老道士，老道士没有接支票，而是一个稽首，然后说道：“刘居士，我们十几年前有缘见过，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红白之物，人不过求一日三餐，我有遮风避雨之所，每日能裹腹，足矣，你若是有心，多修桥铺路，扶助弱小，自当福泽绵延。”
老道士说着，看了一眼陈致远，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
陈致远虽然不知所以，这老道士当年既然救过自己一次，今日又出手救了小姑娘，应该只是有话和自己说而已。
陈母一脸疑惑看着陈致远跟在老道士后面进了道观，心里不仅有点担心，这怎么还有我儿子的事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