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雏菊花
唐一大学第三年。
1
痛彻肺腑的生理和心理的疼痛就像两把匕首插在女人的小腹左右两侧，一边向里插还一边分别朝着两侧划。
她要生产了。
两个，两个胎儿。
间隔一小时十一分十一秒后，第二个胎儿成为第二个婴儿
“我死后，骨灰撒入大海……两个孩子的名字叫唐……”
唐思是睁着眼睛“走的”
“不要让她们来这座城市！”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可，可我，养不活，两个，我---”
男人将别在腰后的唢呐又向裤带里塞了塞悲哀地低语。
……
“上天会惩罚我的！”
男人看着妇人抱起女婴远去的身影，
“会惩罚我的……”
嘴里喃喃着。
“可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养一个……”
他呆滞的目光又扫向面前的几样“东西”：
一支唢呐、一个装有现金的信封，还有那个躺在床上、正把两只小手伸在空中像是挥舞、又像是要抓住什么的婴儿……
“可我也算救了她俩，算吗？算！不算？算！不算……”
男人似乎进入痴捏状态，不断地叨叨着。
以至于后来长大的女儿有时候问他：
“爸，你总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呀？什么‘算，又不算的’？”
“吹唢呐去。”
老人目光呆滞，
“还有，你不许去那座城市！”
“为什么？为什么您总是不让我去？！”
唐一赌气地问。
“吹唢呐去。”
老人依旧目光呆滞地说道。
……
“唐思！你在哪？”
冷辛望着如黑色幕布般起伏的海面大喊着、哭叫着。
夜雨，如千万支箭，狠狠地，射向这黑色的幕布。
把它刺穿，然后撕裂……
“她在‘异灵酒吧’。”
两只鸟飞过，说道。
可他，听不到。
2
“今天是蕊蕊第一天上幼儿园，你不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袁茵问。
“你送，我晚上接。”
英阳一边系着领带，
“沿海东路的工地上出了事故，我必须去；
沿海西路的迁后安置补偿也有问题，市建委那边通知我去商洽。”
一边应道。
“对不住我的蕊蕊喽！”
英阳抱起孩子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又故意用自己的胡子轻轻磨蹭了几下。
痒感刺激得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
“爸爸，幼儿园好玩儿吗？”
“好玩儿！”
英阳做出肯定的样子---“使劲”地点点头，
“你去了就知道，爸爸不骗你！爸爸从没有骗过你，对不？”
“嗯！”
三岁的蕊蕊学着爸爸的样子也“使劲”地点了点头。
3
“这么说，方见在追求你？”
唐一抽抽鼻子问，
“别说，你俩挺般配的。”
“般配？”
唐壹扬头熟练地吐出个烟圈---
“esse”牌薄荷型香烟在口腔里形成的烟雾，
“就因为他是调酒的、我是卖酒的？”
“瞧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的性格啊、爱好啊---”
“得了吧！”
唐壹果断打断道，
“那我还觉得你和冷阳挺般配的呢！你不是也---”
“那不一样。”
唐一转转自己的脖子，颈椎处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问你，你们学这个的，是不是脖子都不太好？”
唐壹问道。
“嗯！多少有点，特别是等年纪大喽。”
两人没再说话。
唐一的目光看向远处天空里夕阳的余辉；
唐壹的眼神却落在对面酒吧窗台摆放的一盆雏菊花上。
“真美！”
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说道。
“哈哈！”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转头对视了一眼，接着发出“不约而同”的笑声。
那盆里的雏菊花瓣仿佛被这突来的笑声吓了一跳，“扑扑”地抖动了几下。
也许是被着急赶路的风吹的，也可能是在向即将分别的夕阳招手、点头……
“我今天要早点儿走。”
唐一边说边从台阶上站起。
“干嘛，冷阳约你了？”
坐在一旁的唐壹问。
“不是。明儿摸底考试，回去练琴去。”
唐一应道，
“哦，还有，你这个裙子，”
眼神扫过唐壹的工作短裙，
“怎么了？”
唐壹侧扬起头，
“嗯……嗯……你好像长个了，也真白。”
“啊？什么？”
唐壹些许迷惑，
“去你的！”
瞬间又明白了，挥手朝对方的腿上---，可却打了个空。
“哈哈！”
唐一早就灵巧地一个箭步“蹿”向远处，躲开了。
带着笑声……
“切！”
唐壹也站起来，用手抻了抻裙子的下摆后向“故事酒吧”的木门走去。
“开工喽！”
边走边在嘴里嘀咕着。
“唐小姐！”
忽然，一声招呼响在身后，
“啤酒！”
唐壹转身，一个中年男人正向酒吧走近。
“哦，是您啊！您好！”
唐壹边应着边迎上前去。
4
刚出了巷口的唐一正打算朝东边的地铁5号线方向过去，却被旁边停放的一台轿车突然发出的鸣笛声吓了一跳。
“嗨，唐一！”
高过唐一一头的冷阳打开车门站出来，
“是回学校吗？我送你。”
街道对面两个正在奶茶店门前啜饮奶茶的女孩也看到了冷阳：
“真帅！”
两人几乎同时惊呼道。
其中一个急着似乎是想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是……
结果因为动作幅度过于“猛烈”，差点将另一只手中端着的奶茶杯掉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儿？”
回过神儿来的唐一疑惑地问。
“巷子窄，”
冷阳指了指巷口的方向，
“车开不进去。”
其实他明白唐一问话的意思，却故意这么回答。
“这儿也不让停车，所以，快点儿吧！”
“你---”
唐一想拒绝，可又被冷阳的话给“带了进去”，于是一丝犹豫后上前拉开了轿车后排一侧的车门。
5
英阳的女儿蕊蕊因为初次进幼儿园，产生了一些轻微的分离焦虑反应；所以中午时，又被袁茵接回家里。
“刚才我把她接回来了：蕊蕊因为第一次上幼儿园，有些焦虑；所以---”
袁茵按下手机信息界面上的发送键。
不多时，
“收到。那就明天，老地方。”
屏幕上显示。
“嗯。”
袁茵再次按下发送键。
6
“我们新上了一款，您尝尝吗？”
唐壹问。
“行！”
男人点头。
“还是，四瓶？”
“行！”
“好的。您请进。”
“不，这次，坐外边。”
男人扫了一眼面前遮阳伞下的吧椅。
“那可就听不到里面的音乐了？”
“她不是走了吗？”
男人朝着唐一远去的方向扬了下头。
唐壹做出一个“夸张的”、“深深地”点头慢动作，随后转身走向酒吧。
“唐小姐，您会弹琴吗？”
男人忽然问。
“会听琴！”
唐壹没回头，只把一只手举起来挥了挥。
“那明晚有场音乐会，你---”
唐壹已经走进酒吧。
男人刚坐下，
“why not”
一个声音倏地飞进他的耳朵。
于是，男人同样的、朝声音的“主人”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深深地”点头慢动作。
7
夕阳完全不见，夜色，“上来”了。
在这夜色中，那盆窗台上的“雏菊花”好像又轻轻地点了几下头。
哦不，应该是---轻轻地，又摇了几下头。
嗯，是的，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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