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上早课真的好吗?
交流岛是个海岛,陆地上基本都是沙土。八一穿着皮鞋还好,二姐庆文林穿着老妈兰花给做的棉布鞋,鞋底比较软,一路上就听着她的呼痛声。
“哎呦,又咯到我的脚心了,这小石头怎么这么多?”庆文林踮着脚叫道。
“你小心点儿。”田秀娥搀扶着她。
“秀娥,你不咯脚吗?”庆文林问。
田秀娥摇头:“走习惯了就好了。”
“我可习惯不了。”二姐庆文林猫着腰,把小灯笼举在前面小心地看看路,害怕再被石子咯到。
拐过一个小山头,终于在夜色中看到学校了。
“你们的学校怎么离村子这么远?”二姐庆文林前后看看,奇怪地问田秀娥。
“校长说这样子学生们可以安静地上课,不会被村里发生的事儿打扰。”田秀娥回答。
八一点点头,还蛮有道理的。
只是这么早来上早读课就有些不太合适吧?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较贪睡,让他们和大人一样起这么早上早课真的好吗?总感觉有点儿“揠苗助长”的嫌疑。
校舍掩映在一片高大的杨树林里,透着微弱的烛光。
原来这里并没有通电,学生们都是自带蜡烛来学校上课。
一个班的学生并不多,十来个的样子,每个人占一个课桌。于是,八一和二姐庆文林便和田秀娥坐在一起,三人看一本语文书。
早读课真的是“早读”,学生们看着课本,认真地朗读着每一篇课文。
开始,八一还很兴奋,东张西望地听着这些孩子们用海蛎子腔读课文,很是搞笑。
可是没过一会儿,她便觉得这些声音简直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在念经了,搞得她昏昏欲睡。
就在八一要和周公约会的时候,早读课结束了。
八一抬起朦胧的睡眼,看到学校的玻璃窗透过来一点点湛蓝的亮色。
大家提起桌子上的小灯笼,有序地走出了教室,三三两两的说笑着往村子里跑去。
“秀娥姐姐,你们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子上学的?”回家的路上,八一问田秀娥。
田秀娥弯腰拾起路边的一根小木棍,站起身才回答:“是啊,除了刮台风或者下暴雨的天气,每天都这样上学。”
二姐庆文林看着她手里的小木棍问道:“你捡这个干什么?”
“攒着到时候交到学校去。”田秀娥回道。
“这么细你们学校也要?”庆文林叫道,她上学时交到学校的柴禾都是劈好的木柈子。
“这里柴禾可缺了,没看家家都是烧的松树毛子。”田秀娥回答。
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八一看向离学校不远的小山,上面稀稀疏疏长着一些营养不良的小柞树,偶尔一棵松树也是弯弯曲曲的,大片的灰褐色岩石裸露在沙土之下。
举目四望,远处除了巨大的礁石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回到了家中,八一看着桌子上黑乎乎的只有自己巴掌大的大饼子,怎么也无法吃下去,只勉强喝了一小碗面糊涂粥。
田秀娥要去上学了,田忠良两口子收拾着渔网准备出海。
八一看着不远处岸边停着的小船,心里十分担忧。
人常说大海无风也有三尺浪,果不其然,今天没有一丝风,但是大海上的波浪始终没有停止,一直冲刷着岸边的礁石。
田家这条小船在海里要是起了风的话,还能顺顺当当地回来吗?
“嫂子,你在三舅家里等着,我们两口子出海打点鲜鱼给你们吃。”田忠良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可别麻烦了,我们这段日子没少吃鱼。”老妈兰花说。
“没事儿,顺带的,要不我们也得天天出海。”田忠良的媳妇儿咧嘴笑着说,看来这个女人和老妈兰花性子差不多,难怪她俩曾经处的挺好的。
老妈兰花肩上扛着一个面袋子,里面装了一口袋又红又大的苹果,是田秀娥她妈一个个挑选出来的。
还是从前的老乡比较了解,送了这么多的苹果,在北边可是很少能吃到新鲜的大苹果的。
二姐庆文林尤其高兴,一路上念叨着田秀娥他们家真好,能给她们这么多的苹果。
八一扯着她的手,和二姐一路蹦跳着,她心里是明白的,这里可是苹果之乡,盛产苹果和大鸭梨。在二姐眼里稀罕的东西,对当地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还不如玉米和高粱能填饱肚子。
二舅奶看着她们拿回来的一袋子苹果说道:“俺家的苹果也是他送的,他们生产队有果园,一家都分了许多苹果。这都不算好的,好的早都挑走卖了。”
庆文林“咔嚓”咬了一口苹果含糊说:“这么大的苹果还不算好呢?”
“那可不,这都是筛选剩下的才分给个人。”二舅奶点头。
八一心中一动,是不是和老妈兰花讨论一下从这里贩些苹果回家卖?
老妈兰花听了八一的话摇摇头:“现在可不行了,从这里要是拉到家,苹果全都冻得梆梆的。”
是哦,忘记这一茬了。
“唉,真是闹心,这里的苹果烂大街,都成猪食了,咱们那里却吃不着。”八一嘟囔着。
“就是——咱们那嘎达连人都吃不着,他们可倒好,拿苹果喂猪,我今早看到秀娥他妈端了一簸箕倒进猪圈。”二姐庆文林边吃着苹果边说,“我真想从她手里把那一簸箕苹果抢下来······”
二舅奶哈哈笑:“你还想和猪抢食吃,不喂猪咋弄?总不能高那里留着烂吧,他们苹果都吃的够够的了。”
老妈兰花正往垫了稻草的大筐里装着苹果,听了二舅奶的话笑着说:“从前我老家有一棵大梨树,上面结的鸭梨又大又甜,我们都爱吃,可是我讷成天看着不让吃,留着熟透了拿出去卖钱。挨饿那一年,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一树的大鸭梨,我讷每天都给我们鸭梨吃,开始挺高兴的,可后来吃的我直往上反酸水。再后来,我讷把鸭梨放在大锅里煮熟了骗我们几个孩子吃,说什么可好吃啦,可是我们一尝还是不好吃。一直到现在我都不吃梨······”
八一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学过的一篇课文: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