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爱的洋娃娃
小八一过百天时，庆连山从吉市回来了，给她带回来一个洋娃娃。
洋娃娃穿着一身天蓝色毛绒连体衣，头上戴着天蓝色毛绒帽子，露着一圈雪白的毛绒外边，脑后坠着一个兔子尾巴一样的白圆球球。
洋娃娃的眼睛圆圆的特别大，长长的睫毛向上翻着，俏俏的小鼻子，红润润的小嘴巴，扎煞着一双小手，脸蛋粉白，脸皮软软的，小手也是软的。
家里所有的孩子都一脸惊奇地看着装在透明塑料袋子里的洋娃娃，他们可是头一次见这样稀奇的玩意儿。
“爹，娃娃的脸蛋是软的。”四岁的庆文真用小手指戳了戳说道。
“是啊，这是胶皮娃娃。可是最新样式，我托了人才买到的。”庆连山打开塑料袋，把洋娃娃塞到小八一怀里，洋娃娃没比小八一小多少。
小八一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怀里的洋娃娃，也是一脸的稀奇。
这可是七十年代啊，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老爹庆连山居然给她买了一个洋娃娃回来？看着洋娃娃的精巧模样，应该是花了不少钱。
“哎呀，可真漂亮啊，简直跟真娃娃差不多了，还穿的这么好，花了不少钱吧？”兰花轻轻摸着洋娃娃毛绒绒的外套问道。
“可不是咋地，整整花了十块钱呢。”庆连山回答。
“啊？”兰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是一个月工资的大头啊。“你可是真敢花啊，十块钱买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娃娃回来，可是够买十多斤猪肉了。”
镇子上卖猪肉才六角钱一斤，这是差点儿二十斤猪肉钱啊，够吃上一年了，兰花疼的心直抽抽。
“那能一样吗？”庆连山不以为然，反驳回去。“我们单位同事家有个女儿，就抱着这样一个洋娃娃的，别提多可爱了。人家孩子能有的，我闺女也应该有。”
“爹，我都没有玩过娃娃。”庆文革在一旁有些幽怨地说道。
“你都多大了，再说你那时候也没有啊。”庆连山回道。
“爹，我也没有。”四岁的庆文真咬着手指头，老三庆文林也是一脸的羡慕，只是她不大爱玩这东西，只在一旁安静地盯着洋娃娃看。
“咳咳，生你的时候也没有。”庆连山轻咳了几声对庆文真说，“谁让小八一赶上好时候了？正好百货商店新来了这批洋娃娃，爹就买了作为礼物送给妹妹。来来，爹也给你们带礼物了，是最新出的水果糖。”
庆连山掏出了一包橘子瓣水果糖，一一发给孩子们，有了水果糖吃，庆文革笑了，庆文真也不咬手指头了，庆文吉就更高兴了，洋娃娃什么的他可不喜欢，糖果多好吃啊。
“爹，我要的溜溜有没有？”六岁的庆文林吃着橘子糖，想起了庆连山临走时答应自己的事。
“有的，爹给你要了一罐头瓶子呢。”庆连山拿过来帆布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罐头瓶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
“啊！太好啦！”庆文林欢呼着接过玻璃瓶子，捧在怀里。
她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性格和男孩子没有一点儿差别，上房子揭瓦，爬树掏鸟窝，和小男孩儿们一起和泥玩儿。总之，只要是男孩子玩儿的东西，她都喜欢。
这不是，村里有孩子弹溜溜玩儿，大部分都是用的泥弹子，只有陈老师家的孩子有玻璃珠，庆文林就念念不忘，总和庆连山叨咕，如今终于给她弄回来了。
“二妹，给我点儿。”庆文吉也挤了过去。
“文吉，爹给你带了画本子。”庆连山从包里掏出十来本画本出来。
“是吗？”一听说有画本子，庆文吉对玻璃珠子也不感兴趣了，立刻回身来看画本子，他最爱看书、看画本子了。
“《闪闪红星》、《赤壁之战》、《三毛流浪记》、《黄继光》、还有《十五贯》······哇！都是我没有看到过得。”庆文吉的牛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给我看看。”庆文革也喜欢看小人书，连忙凑了上去。“还有《白求恩》呢。”
“大闺女，爹还给你亲自剪了个皮筋呢，这可是用汽车里带剪得，可结实了。”庆连山从包里掏出一卷黑色的皮筋出来，向庆文革显摆着。
“啊！皮筋！爹，你真好！”庆文革没想到老爹能给自己带回来皮筋，自己可没有跟他说过呢。爹的心可真细，应该是那次下院的陈小花不带自己玩跳皮筋，被他看到了，这次回来特意给自己带回来一条。
“我大闺女有了皮筋，这回可以随便跳了。”庆连山慈爱地笑着。
“唉，你就惯着吧，这么些东西把工资全败活光了吧？”兰花有些上火了，当家的可真是的，买这些不当吃也不当穿的东西回来，有什么用啊？
“没有，只有洋娃娃花钱了，剩下的这些东西都是跟工友掏弄的，没有花钱，你看这话本都不是全新的，工友们看完了我就要来了，这是舍了我这张老脸。”庆连山嘿嘿笑着说，“玻璃珠子是我去给玻璃厂送信时讨要的废料。还有这个皮筋，是我给单位的司机买了一盒春城烟，他就送了我一个废弃的里带。”
兰花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把工资全败活了就好。
小八一抱着洋娃娃，其实就是洋娃娃躺在她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庆连山，原来这个洋娃娃是自己一百天老爸送给自己的。
哇塞！老爸也太好了吧。自己还是个婴儿呢，哪里会玩儿洋娃娃啊，居然这么大手笔，花了整整十元钱。
怪不得大哥一直说老爸偏心，五个孩子只有他是儿子，结果四个闺女个个惯得不像样子，唯独对他严加管教。
庆文真坐在小八一身边，一边唆啰着水果糖一边摸着洋娃娃的脸蛋。
“四丫头，爹还给你买了这个呢。”庆连山从帆布包里掏出来一个小黄鸭，用手一捏，小鸭子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扁着嘴巴“嘎嘎”叫了起来。
“啊，它还会叫？”庆文真惊奇地接过黄胶皮做的小黄鸭，上下左右翻看着，想看清楚叫声从哪里发出来的。
“闺女儿，你看，它肚子这里按了一个叫叫，所以一捏它就会叫了。”庆连山指给她看，小黄鸭肚子上有个眼儿，那里安了响哨，一捏就会嘎嘎叫。本来也想给老四买个洋娃娃的，可是太贵了，只好给她买了一个胶皮小黄鸭，这也花了一块多钱呢。
小孩子的玩具实在是太贵了，一个没有巴掌大的小黄鸭够买二斤猪肉了。
一连几天，庆连山家不断有小孩子进进出出，他们都是来看洋娃娃的，几乎全村的孩子都来了。男孩子一脸艳羡地看着庆文林的彩色玻璃珠，女孩子们满眼妒忌地看着小八一的漂亮洋娃娃。
小八一也因为庆连山的光荣事迹，破例上了户口，也被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口粮，跟大人的口粮一样多，也是三百斤。
“今年年成不好，每人才分三百斤哪够吃的，多亏咱家老闺女没被罚还有份，这样填补点也就够了。”兰花趁着庆连山在家里，去生产队把分给自家的口粮领了回来，一边往仓房里整理一边絮叨着。
“等我有空去南山看看，再开两块自留地种点黄豆。”庆连山把分到的玉米扛到玉米楼子里，铺上苫布到在上面晾晒，“这苞米的水分也太大了，晾干得去掉三分。”
“可不是咋地，稻子也是湿的，都得晾晒一下，没办法，秋收时遇到了雨天，没捂就不错了。”兰花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麻袋，让里面的稻子也通一下风。“等把稻子晒干了还是换一些高粱回来吃吧，不然是不够吃的。”
“换一半吧，留下一些给孩子们隔三差五熬点粥吃。”庆连山想了想回道。“你把咱家攒的布票找给我，等我回去卖了。”
“行，反正咱家孩子还小，小的捡大的穿就行了，把布票都卖了吧。我也会纺布，自己纺一些做衣服也就够了。”兰花答应着。
“八一太小了，可别给她穿姐姐们剩下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的孩子难受。”庆连山叮嘱道。
“我知道了，八一有点布就够做一件衣服了，我从镇子上捡了不少布条，到时候拼一拼就能给她做。”兰花回答。
“旧布可不行。”
“都是新铺衬，在裁缝铺子捡的边角料。”
“那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