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二天，陆千恩早早去了学校，在校门口买了张dnf点卡，作为道歉礼物放到慕星云桌上。
奇怪的是，整整一天，慕星云都没有来学校。
“陆陆，你说星云是不是生病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夏晚樱从座位上转过身来，想问问陆千恩的意见。
陆千恩知道他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不来上课，怏怏地回答：“可以啊。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夏晚樱和雷恒面面相觑，才发现跟慕星云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连自己家在哪里都没告诉过他们。
没办法，只能干等。
等到一个星期以后，陆千恩和夏晚樱终于再次见到慕星云。只是他已经染了一头金发，打上了耳钉，站在学校外边的路灯旁，跟一群街溜子混在一起抽烟。
陆千恩简直要无语死了，她直冲冲地走到慕星云面前，问：“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吗？”
慕星云下意识把手里的烟移得远了些，语气却十分冷硬：“你不是说我不懂得怎么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吗？喏，这些新朋友对我好，我就很心安理得啊，我也没有想着要去回报他们什么啊？”
潜台词是，我之所以想拿东西回报你们，只是因为我很重视你们，很在意你们，而不是因为我犯贱。
周围的街溜子没有说话，他们都是靠着慕星云给的钱才大手大脚在外面潇洒，自然不会驳他面子。陆千恩深吸一口气，仰头向他道歉：“慕星云，那天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说话。伤害到了你的感受，我真的很抱歉。”
慕星云却嗤之以鼻，“捅了别人一刀，等别人流血流干了再道歉有用吗？”
陆千恩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有些陌生，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话不小心触动了慕星云心中最深的伤口。她为自己辩解：“我不认为那件事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况且我那些话的本意是好的呀，我只是希望你在接受我们的善意时，可以稍微大方一点，不用那么敏感，不用那么有恩必报。”
慕星云移开目光，胸膛起伏。他还在生气，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气，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一颗碎掉的心掉进水里，被冰层凝固，只有凿破外面那层冰，将碎片重新拼起来，他才有可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可当真正有人触碰到这层冰，要凿开这层冰时，他的第一感觉是痛。
冰屑扎进那颗敏感的，千疮百孔的心脏，令他觉得羞愧，丢脸，无比痛苦。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感受？”血液冲上头顶，慕星云反问，“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不严重？”
陆千恩此时是真的觉得他有点小题大作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歉，“好，对不起星云。是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提这种事情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以后都不会了？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以为我希望你这样说我吗？”他的态度非但没有柔和下来，反而更暴躁。
“？”陆千恩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你怎么会想到这里去？我怎么会是在威胁你？你不喜欢我这样说，那我以后不说了，这样也是错？”
慕星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希望陆千恩能把她看到的都说出来。哪怕痛，至少他可以从中感受到，有人是真正在意他的。所以当她说以后都不会再提这种事情时，他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失望。——他很害怕她将不再在意自己。
“不想说那以后都别说了。”
可他偏偏口是心非。越害怕什么，越要逼迫着什么的来临。
“我有新朋友了，以后我们各玩各的。”
陆千恩被气笑了，问他：“你确定？”
“确定。”
“你真的很幼稚。”陆千恩摇了摇头，“那你就跟他们玩吧。”
慕星云手里的烟几乎燃尽，火星烧到手指，烫得皮肤发红。可他只是看着陆千恩越走越远的背影，忘记丢掉这支没来得及抽就已经燃尽的烟。
“陆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见陆千恩走出来，夏晚樱紧忙迎过去。刚刚她实在是不敢离那些街溜子太近，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绝交了。”陆千恩声音里带着不轻的火气。
“啊？为什么啊？是怎么回事？”
“屁大点事上纲上线的，我懒得跟他扯。”陆千恩没有过多地和夏晚樱解释什么，揣着满肚子火往家里走。
或许她忘了，慕星云只是个初一的孩子。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本就心思敏感，情绪多变，更何况他还背负着那样沉重的家庭
但慕星云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太像一个大人了，以至于她只能误把他成长过程中的阵痛当成矫揉的小题大做。
这种小题大做很让陆千恩恼火，尤其是看到他为了气自己，逃课不说，还故意和那些街溜子混在一起，甚至染上了抽烟的习惯。如果他自己对自己的人生都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那也别指望外人能帮他什么了。
哦不对，人家是富二代，不需要谁帮，就算是不学习不进步随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这一辈子也可以过得顺风顺水，没有烦恼。
陆千恩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脑仁儿嗡嗡的涨得生疼，疼得她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实在爬不起来去学校，索性拿家里的座机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请假。
休整了一天，总算是把头疼平了下来。正赶上周末，陆千恩痛痛快快地看了两天电视，总算是把这件烦心事抛到了脑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想和自己当朋友就拉倒，她还不伺候呢。
周一去学校，发现后黑板围了一堆人，大家嘻嘻哈哈的，格外热闹。
“怎么啦？”陆千恩也凑过去，问一旁喊得最欢实的赵英雄。
“班主任说这个月黑板报的主题是圣诞节，我们在商量要往上面画什么！诶，陆千恩，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呗？”
“我没什么想法”陆千恩摆摆手，退出了人群。
原来已经12月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坐到座位上，夏晚樱转过身来想跟陆千恩说话。刚一开口，就被她打住：“慕星云的事免谈啊，我跟他已经绝交了。”
夏晚樱踌躇了会，面色为难地开口：“陆陆，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能不能告诉我？”
陆千恩没搭这茬，从历璟深桌面上抽了几本书出来，“小樱，这几本书借我一下，我抄抄上周五的笔记。”
“啊？哦”把自己的书递过去，夏晚樱不死心地继续问：“陆陆，你就给我说嘛，你们到底因为什么绝交了？还有慕星云怎么会和街溜子呆在一起？他不是最讨厌那些人了吗？”
“为什么啊？不为什么。”陆千恩坐得笔直，翻开书开始补笔记，没有要认真回答的意思。
夏晚樱看出她心情不好，叹了口气，默默地转了回去。
“雷恒，你说怎么办啊？我们四个是最好的朋友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雷恒摇头：“顺其自然吧，他俩以前也不是没吵过架。”
“千恩的脾气可能是有点倔，但以星云的个性，他们两个应该闹不了多久。”
“哎，希望如此。”夏晚樱担忧地看向讲台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心却隐约感觉到，似乎这次不会像雷恒说的那么轻松。
上课铃声响，陆千恩把课本还给夏晚樱，自己趴在桌子上发呆。
她不擅长处理关系，和慕星云的关系如此，和历璟深的关系也是如此。之前为了完成攻略任务，绞尽脑汁地琢磨了不少套路。靠着各种深思熟虑的话术，才慢慢地接近了历璟深。
可是现在她不想用什么套路了，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历璟深依旧是第二节课才到教室，依旧被老师批评，依旧在全班的瞩目下走到座位上坐好，即使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依旧使劲虚着眼睛去看黑板上写的板书。
一切都和前面几天没有任何区别，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张单调乏味的ppt，随着日子的增长不断复制粘贴，最后组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幻灯片，枯燥无比。
陆千恩依旧找不到任何话题和他聊天，她撑着头看他的侧脸，越看越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说这段时间沉默的相处让她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绝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要是一直顺着他的节奏来，那他们之间只会越来越沉默。
“同桌。”陆千恩小声叫他。
历璟深侧头看她，用目光询问她想做什么。
“你冷不冷呀？”她指指他身上的校服。
这倒不是在没话找话，只是现在的确太冷，学校里大家都换上了厚衣服，没有人再穿这种只有一层料子的秋季校服。
历璟深不自在地抿唇，迟疑了几秒，然后轻轻摇头，将视线重新放回到黑板上。
陆千恩无奈地撑着自己的脸，不知道该对这个话废应该怎么办才好。
“同桌。”她又叫他，这回纯粹是没话找话了。
“你前面的头发会不会扎着眼睛啊？”
历璟深只好又从老师的讲课里抽出注意，想了想她的问题，点点头。
“那，不如把它剪掉吧？”得到想要的回答，陆千恩有些小小的振奋，她坐直身子，小声提议。
历璟深是陆千恩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英气的眉毛，挺拔的鼻梁，一看就很薄情的嘴唇，还有比她人生规划还清晰的下颌线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他那双眼睛。那双总是清冷冷，不沾染任何情绪的眼睛，像极了树影下微凉的风。
前世，陆千恩有时候会陪他出去应酬。他在应酬的时候会配合其他人作笑，如果这个时候望着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笑意只不过风中盛开的虚假繁花。不待人靠近，就会碎成泡影。
可说是凉薄，若真被这样一双眼睛温柔看着，她又会恍惚，分不清那究竟是淡漠的风还是溺人的酒。
抛开这些不说，现在陆千恩只是觉得，明明是这样的好相貌，却被那又长又乱的头发遮了个干净。只留下模模糊糊的轮廓，完全看不清五官，实在是暴殄天物！
谁知历璟深听了她的提议，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以后，他坚定地摇摇头，又接着认真上课了。
“同桌……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陆千恩彻底被他打败，只能认命地叹口气，继续帮他抄黑板上的笔记。
历璟深低下头，前额的碎发垂到鼻梁上，有些发痒。头发是很长了，但他从没想过要去剪短。
只有躲在头发后面，他才敢抬起眼看着别人。
只有躲在头发后面，他的难过才不会被别人看见，被别人奚落。
只有躲在头发后面，他才会觉得，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