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咳，咳。”
随着两声咳嗽从头戴式耳机里传出，屏幕右下角出现一个不断闪烁的小小喇叭。陆千恩把刚做了一点的ppt保存好，点开小喇叭，是一条好友申请。
定睛一看，加她的这个人黑白头像，网名叫做雷疯范er。
“什么非主流。”陆千恩一边吐槽一边叉掉这条好友申请，点开下面那条：来自阳光男孩的好友申情。
这下她明白是谁加她了，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瞧，果然看见慕星云在朝自己挤眉弄眼。旁边的雷恒摸了摸鼻子，也抬头对她笑了笑。
“雷疯范儿？就是你？”陆千恩不可置信地坐回凳子上，开始怀疑人生。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斯斯文文，酷爱学习的腼腆男孩吗天呐。
扭头看了看旁边专心用一指禅玩炫舞的夏晚樱，陆千恩想，这小姑娘以后会不会投入进非主流的浪潮……她会不会去烫五颜六色的头发，还要45度角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
“陆陆，你笑什么？”打游戏的夏晚樱被陆千恩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搞得有些蒙圈，她一脸认真地解释：“我打得是不太好啦，但是我好像已经找到一点窍门了。”
陆千恩忙摆摆手：“没没没，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说着，她揉了揉夏晚樱额前的刘海，心里却想：“这薄薄的刘海多好看啊，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剪那种又长又厚的锅盖刘海呢？”
想到那场景，陆千恩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陆陆！”
“对不起对不对！”陆千恩拍拍她的头，转过去正襟危坐，“我不笑你了，我认真工作。”
“哼。”
夏晚樱噘了噘嘴，也转过头去继续玩儿游戏。可惜她家管得严，就算用写作业做借口，也不能超过六点半回家。网吧里很多初中生也和她差不多，到了这个时间就陆陆续续地背上书包回家去了。剩下她和慕星云两个没人管的，一人买了桶泡面，吃完继续坐在网吧玩。
晚上十点，慕星云关了自己的那台电脑，坐到陆千恩旁边：“你在q上给我发的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看不懂。”
陆千恩做完最后一个组件，保存好拖到慕星云的聊天框，随口解释：“你不用看得懂啊，我就是借你的聊天框保存一下。等我以后有钱买了u盘就不用麻烦你了~”
“什么跟什么啊？”慕星云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也不在意，“走了走了走了，好晚了都。我先把你送回家吧，你家在哪？”
陆千恩把头靠在沙发椅上，还在欣赏屏幕上做好的ppt，她半开玩笑地说：“哟，大少爷这么有绅士风度啊！那就谢谢你了，我住城山街那边，十分钟就能到。”
慕星云佯装生气地推了一把她的脑袋，不过一点也没用力。他指责：“你这家伙，我大发慈悲送你回去，你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啊？”
“看看看！”陆千恩叉掉ppt，笑着侧过身来，“谢谢你，大少爷。发自内心的，真诚地谢谢你，十分感谢你，行了吧？”
“行，行吧。”
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向来厚脸皮的慕星云竟有些罕见的慌张，他移开眼，摸摸鼻子站起来，“走吧。”
“好。”
“诶，你书包呢？”已经伸出手，准备替她拿书包的慕星云突然发现，陆千恩身边除了一桶吃完的泡面跟矿泉水，其它什么都没有。他委婉地指出：“姐们儿，你去读书，连书包都不带啊？”
陆千恩努努嘴，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我又不爱学习。”
慕星云竖起大拇指，“潇洒！榜样！佩服！”
陆千恩一掌拍在他斜跨的帆布包上，摇摇头：“你倒是带了，但这里头可是不是比你的脑袋还空？”
“诶，你又没装书，背书包干嘛？”
慕星云嘿嘿一笑，“不装书装帅啊！怎么样，我都观察过了，他们都跟小孩儿似的，还在背双肩包呢！”
陆千恩表情略微夸张地配合他的表演，“真的吗？那你不是小孩儿，你好棒棒哦！”
“嘿嘿！”慕星云抓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眼睛别扭地看向路边的墙，难得没回嘴。
“诶，大少爷。”开够了玩笑，陆千恩想起他进网吧之前说的话，试探地问：“今天你说，你爸爸和妈妈”
“是怎么回事呢？”
慕星云脸上的表情一僵，但很快就换上了那副熟悉的笑容，“就那样啊，车祸什么的。反正那时候我还小，也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他的笑容一如往常，每一个弧度都完美地无懈可击，可陆千恩却觉得，这样的笑，比哭更令人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她叹了口气，向他道歉。
慕星云的身世一直都是一个迷，小说里只写到他的家世显赫，少时因为太调皮被丢到一所条件极差的学校吃苦头，在这里喜欢上女主，之后回到家族，一路开挂。
虽然知道慕星云被作者“发配”到这个学校是为了邂逅女主，但要从逻辑上考虑，是真说不过去。为什么这么多地区偏偏要挑这地儿？为什么这么多学校偏偏要挑这个学校？为什么能让人学乖的方式这么多，却偏偏是要到这里来“吃苦头”？
直觉告诉陆千恩，这一切，或许和小说里只字未提的，他的父母有关。所以刚刚她明知道这问题可能会让慕星云伤心，却还是问了。
她理应道歉。
“没关系啊，我又不在乎。”慕星云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现在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日子不知道过得多顺心呢。”
陆千恩知道他是在逞强，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开心。”
“但是我想说，不管怎么样，你身边还有爱你的爷爷，还有我们这群朋友。”
“我们关心你，在乎你的感受，所以你不用每时每刻都把那层无坚不摧的保护壳套在外面的……戴着那个叫做""不在乎""的面具度过一天又一天，其实很辛苦吧？”
“也许有的时候，你可以在乎，可以‘有所谓’的。”
路灯下，慕星云忽然停住脚步。他垂下头，一直以来用以强撑精神的某个部分好像被人抽了出来，让他的脊梁无法继续承担整个身体的重量。
他缓缓蹲下，迟钝地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陆千恩也蹲下来，轻轻将手掌放到慕星云躬起的脊背上，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用做那么坚强的小孩。”
“难过是被允许的，脆弱也是被允许的，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悲伤而看不起你。如果有，那我们就离那种人远远的，不和那种笨蛋玩，好不好？”，她轻声询问。
十一月的十一点钟，一个总是习惯用没心没肺来隐藏自己的男孩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流泪。
他暴露了自己的软弱，可这让他更坚强。
第二天一早，陆千恩捏着几颗从校门口买的薄荷糖，慢悠悠地踩着上课铃迈进教室。这种糖五毛钱三颗，比五毛两颗的泡泡糖划算。
历璟深一般会在第二节课的头十分钟里赶到教室，所以她并不着急。慢慢吞吞地坐到座位上，打了个哈欠，然后往历璟深桌面放上一颗糖。再将他放在桌面上的课本拿过来，开始边听讲边记笔记。
好不容易上完第一堂课，陆千恩把书一摊，趴下睡着了。
早八早八，杀了她叭。
事实证明，在教室睡的五分钟，美过躺在床上睡的五个小时。陆千恩脑袋歪在手肘里，另一只手挡着光，睡得不亦乐乎。只是朦朦胧胧中，感觉似乎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嗯？”
睡得迷瞪，陆千恩只能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代表疑问的气声。
“陆千恩……”
“？”
熟悉的声音。
陆千恩曾经用“被匕首反射的寒光”来形容过历璟深说话时的气质，但现在他的声音却像是一把被藏在鞘里的利刃，沙沙哑哑的，看上去完全不具有任何攻击性，是变声期所独有的青涩。
“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陆千恩从课桌上支起身，惊讶地看着历璟深，又扭头看了看背后的时钟。
八点五十五，的确还是第一节课的课间。
历璟深垂下头，用以掩饰他的紧张和不自在。他的额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偏偏教室人气多，热气旺，蒸得这层汗越发大颗。
“这个，给你。”
他将一张薄薄的塑料片递到陆千恩桌上。
陆千恩拿起来，发现是张迪士尼公主的贴贴纸。它并不完整，缺了中间的好大一块，看形状，那一块原本应该放着白雪公主和人鱼公主。
“谢谢你！”陆千恩捧着这张贴纸，朝他笑，心口却有些发涩。
“谢谢你，帮我记笔记。”历璟深没有抬起头。他盯着自己的膝盖，小声向她道谢。
这是他能回报的最好的礼物，虽然他知道这样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谁说我是在帮你了？”陆千恩一本正经，“小历同学，我是为了自己学习才征用你的课本，不要搞错哈。”
“嗯。”
历璟深闷闷地点点头，整个人僵硬得不行，像是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似的。
陆千恩在心里叹气，她从未想过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人人都畏其锋芒的历璟深，年少时竟然如此害怕与人打交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吗？原来社恐到了极致真的可以变成社牛？
“小樱，走，上厕所去。”为了缓解他的紧张，陆千恩拍了拍前排夏晚樱的肩膀，喊她一起去上厕所。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身边的历璟深连呼吸都放松了许多。
“哎。”面对这个靠近半步都会想逃跑的胆小鬼，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怎么了？”夏晚樱挽着她的胳膊，有些担心。
“没什么，就是没睡醒。”陆千恩笑笑，随意找了个理由。
“哦，我也是。哎，好期待星期五啊，星期五一过完，就是星期六，星期六星期天可以一直睡一直睡~”
“对了陆陆，周末我们要不要再去网吧呢？我觉得慕星云说的那个游戏真的好好玩哦，里面的人衣服好漂亮，前三名还可以站出来跳舞！”
夏晚樱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她兴高采烈地拉着陆千恩讲了一路。走回教室时，看见慕星云坐在她的座位上，正和雷恒聊得火热。
“慕星云，周末再带我去，那个地方好不好？”夏晚樱站到雷恒旁边，小声对慕星云说。顾及到是在教室，委婉地用“那个地方”代替了网吧。
“哪个地方啊？”慕星云支着脑袋，斜斜地看过去，明明听懂了，却故意逗她。
“就是，那个地方啊！”夏晚樱有些着急，“就是我们昨天去的那个地方！”
“我们昨天去的哪个地方？校门口？商业街？还是e……”
“哎呀！”眼见他他快要把网吧的名字说出口，夏晚樱急匆匆地打断。“慕星云，你算了你，跟你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许坐我座位上了！”
见她生气，慕星云倒是笑嘻嘻地站起来，把她让到座位上，“姑奶奶，别生气呀。哎呀，你说的我知道，就是，那个地方嘛。”
他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倒弄得夏晚樱生了一半的气都没处使去。只好""哼""了一声，别过身只顾看书，不理他了。
“诶，姑奶奶，这个给您，别生气啊。”
慕星云变魔术般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几颗巧克力。
“哇，谢谢你！”
夏晚樱是个妥妥的吃货，看见巧克力之后，之前的气便全都消了。慕星云把手里的巧克力分了分，两颗给了她，两颗给了雷恒，就是没给陆千恩。
陆千恩对糖的兴趣倒是不大，所以给不给她都觉得无所谓。看完他们三个聊天，又回头看了一眼时钟。见快要上课了，她把身子一歪，眼睛在历璟深的桌面上扫了一周，将夹在课本堆的数学书抽出来。
慕星云站在雷恒身边，和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到陆千恩桌面上。
直到上课，他有些失望地将手揣进外套口袋，慢悠悠地晃回座位。
陆千恩撑着头，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课一边记笔记。终于挨到下课，她将历璟深送的贴纸拿到手里，左看右看，思考应该把它贴到哪里比较好。
自己既不喜欢背书包，也不喜欢用文具盒，其他还有什么常用能经常看见的东西呢……？
想来想去，陆千恩最终决定先贴一个到她的水杯上，这样每次喝水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它了！
说干就干，陆千恩把手伸进桌洞摸水杯，可手刚放进去，就触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
啥东西？
陆千恩躬下脑袋，将摸到的盒子拿出来看。
这是个很厚重的礼盒，没有logo，玄青色的盒身，交织着鎏金暗纹，是光看盒儿就足以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贵的程度。然而，正中间一张歪歪扭扭的明黄色便利贴，硬生生破坏了这种高档的质感，上面写着：
“封口费。”
“昨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_╯”
透过两行奇丑无比的字还有这个很搞笑的颜表情，陆千恩莫名脑补出慕星云那副凶巴巴威胁人的样子。
这小孩儿，还怪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