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忍悲痛离春拆旧信，诉衷肠黄姑书过往

    “离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是哪一年了，不过我想我那时候一定不在世了吧。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着呀。

    我一直很想跟你讲一讲你父亲的事。然而每次提到他，你总是那般生气，我根本无从说起。这一直是我的一个遗憾，不过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了。

    我一出生便是一副丑陋的相貌，所以从小便被抛弃了。之后被一户人家收养，虽说有了家，却受到各种驱使虐待，吃不饱饭，动辄打骂，连奴婢都不如。

    有一次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与人打赌输了钱，便把我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婢女。

    在哪里，我受尽了人世间所有的侮辱与欺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既要忍着那主人的蛮横与折磨，又要受到其他奴仆的中伤与嘲讽，一度想要轻生解脱，远离这个黑暗又冰冷的世界。

    直到你父亲的出现。他如同一束阳光，投照在我黑暗冰冷的世界里，使我看到了希望。

    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那时候我正在打扫，他扛了一个大袋子走过来，忽然看到了我，便一直盯着我看，把我看得有些害羞。我红着脸低下了头，只听到他低语了一句“真好看！”那是第一次有人夸我，我着实高兴坏了，虽然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实话。

    之后便经常遇到他，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的。一来二去，我们渐渐熟悉起来。他告诉我他叫高溪，是宗月族人，不小心被蛊族人抓到罗刹国当了奴隶。我很同情他的遭遇，觉得我们都是可怜的人。

    日复一日地，他越来越关心我。怕我吃不饱饭，把他的口粮留给我，结果他自己肚子饿得呱呱叫，我就不再要他的口粮了。

    看到我心情不好，他会哄我开心，虽然他讲的那些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还是高兴地笑了，我还是感受到了温暖。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我被一个奴隶欺负，刚巧被他看到了，他二话不说便冲上去把那个奴隶给打了，结果被主人关押受刑。好不容易出来了，我看他遍体鳞伤，心疼内疚极了。他却笑着说没关系，还说以后谁要是欺负我他照打不误。我虽然嘴上骂他傻子，眼睛早已热泪盈眶，心里幸福极了。后来那些奴隶便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你父亲是人族，虽然长得如我一般面貌丑陋，不过我怎么会在乎这些呢？我见过多少面目俊美却心狠手辣的人，早已经不介意这无用的皮囊。他是从小到大第一个对我好，关心我，爱我的人。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他。然而我清楚，我们都是奴隶，不可能有未来的，想到这，我就整夜整夜地哭。

    然而幸运竟然不期而至。有一天，他忽然兴奋得跑来对我说，有贵人相助，愿意把我俩赎出这里，恢复自由之身。

    我以为他在说胡话逗我开心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俩出来后便在城边找了一个屋子住下。

    不久，生活安定了下来，他便求我嫁给他。我心里欢喜极了，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最后红着脸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举行了一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简单婚礼。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结婚以后，我在家里织绡，他去外面给人干苦力，日子虽然艰苦，却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倍，那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不久后我便怀了你。你父亲不让我干活，自己却越来越消瘦。我知道，他为了养家必定干了更重的活。虽然我很心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后来，你顺利的诞生下来了。我和你父亲都很开心，每天围着你团团转，恨不得永远把你抱在怀里。

    我以为这幸福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没想到美好的事情总是如此短暂。

    那时你才一岁，平日里你父亲早就回来了，这天却迟迟未归。我心里有些隐隐不安，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听见推门的声音。我一看，果然是你父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才回来？”我一边问，一边点起了灯。

    这时借着灯光我看到你父亲面色有个凝重。我感到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黄姑，我必须出去一趟。”你父亲回答。

    “去哪里？”我不解地问道。

    “我的族人身中蛊毒诅咒，我必须去破解这个蛊毒诅咒以解救族人。错过了这次机会，那蛊毒就会贻害下去，无穷无尽。”你父亲回答。

    “我和你一起去！”我心里想着永远也不愿与他分离。

    “不行，这一路太危险了。你留下来好好照顾离春，等着我回来！”你父亲态度坚决的说。

    “好吧…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们母女俩在这等着你！”我意识到已经阻止不了了，眼泪便要掉下来。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好好照顾离春，还有你自己！”说完他吻了我，又吻了睡梦中的你，便匆匆出门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从那以后，我每天都盼望着他回家，却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

    我想他或者已经解救了族人，成了大英雄，再也回不到海里。或者他死在了半路，再也回不来了吧…我不知道。

    但我从未后悔过，你父亲给了我爱，给了我希望，还有你。如果没有遇到他，我的生命将永远只有冰冷与黑暗。

    他不是一个负心人，他是为了救自己的族人才不得已离开的。我们不能怪他。

    所以，离春，我希望你能原谅他，接受他。我想你再也遇不到他了吧，你也不必去寻他。假使遇到，或者是在梦中见到，叫他一声父亲，告诉他，我爱他，我不怪他。

    我知道我女儿是个善良的人，只是长久受到欺负嘲笑，外表装做冷漠，内心有些敏感不愿相信人罢了。说到这，我感到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好的容貌，却留下一个坏的家庭，请你原谅母亲。

    不过女儿，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像你父亲一样，不要因为黑暗的境遇便改变初心，永远做一个善良乐观的人！

    对了，我听你父亲说你的心一半是宗月族的，一半却是蛊族一个与你一般大的女孩的。他说我们鲛人与蛊族有一个交易，就是用他们的心交换我们的毒。由于你有一半人族血统，所以只要了那蛊族人的半颗心。他经常跟我说这些我不可思议的话，不过我想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死了以后，你就走吧，不用再待在这伤心之地，去寻找，去追觅你的那片广阔天空吧！”

    离春读完信，强忍了半天悲痛的她终于泪如雨下，倒在扬风的背上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