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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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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虞易安和苏氏回到家中,已是小半月之后的事了。

    再过两旬,就到了虞易舒要出阁的日子。

    这日,虞易安正在院子里和虞易舒一道抚琴消遣。

    琴声正响,就见虞易舒的贴身丫鬟冬婳神色紧张脚步慌乱地跑上前来,仓惶道:“大姑娘二姑娘,裴姑娘来了。”

    虞易安眉头一皱,看向虞易舒。

    若是非要说虞易安对她姐姐这门亲事有何不满的话,那问题就是出在了这裴家老幺裴雪瑶的身上。

    裴雪瑶是裴叙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比起虞易安还要小上三岁。平日里也玩不到一处去,照理说她们不该有什么不对付。

    但巧就巧在,这裴雪瑶有一闺中密友林诗语,是那礼部尚书的嫡亲孙女。这林家姑娘心仪裴叙许多年,在京中早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裴雪瑶一心向着情场失意的手帕交,自然处处看这个准嫂子不顺眼。

    但裴家到底是家教森严,守礼守矩的好人家。裴雪瑶虽然和虞家两姐妹不对付,却也不曾做过什么不合时宜的事,顶多是有在外遇上朝她们冷哼两声使上些小性子那样无伤大雅的举动,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今日突然上门,却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虞易安思忖片刻,问冬婳道:“她可有说是来做什么的?”

    冬婳看了看虞易安,似是有些为难。

    虞易舒见状,只当是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又闹起了小脾气,遂起身道:“去看看罢。”

    冬婳却是咬了咬唇,支吾道:“大姑娘,裴姑娘今日是来找二姑娘的。”

    虞易安一愣,险些叫琴弦划破了手指头,惊讶道:“找我?”

    冬婳点头,飞速说完:“她还带了一位姑娘,奴婢瞧着,像是云丞相家的。”

    虞易安心下一惊,面上阴沉了些。

    她不想叫虞易舒起疑,只得竭力克制,脸上故意做出几分不解,慢悠悠地起身道:“那我去瞧瞧她们有什么事儿。”

    虞易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道:“可要我陪你一块儿去?”

    虞易安明媚一笑,落落大方:“姐姐若是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神情坦荡,唇边带笑,也不回避阿姐打量思索的目光,好似她当真也是一头雾水。

    虞易舒眯了眯眼睛,再与她对视片刻后就垂眸摆手道:“罢了,你自个儿去吧。左右不是来找我的。”

    虞易安暗自松了一口气,也不纠缠,朝长姐笑了笑便带着丫鬟苏叶一道转身朝正堂走去。

    才将将背过身挡住长姐探究的目光,虞易安脸上的笑意就顷刻消逝,只余了沉重与愁思。

    怕只怕,这要入宫的事儿瞒不了多久了。

    正堂。

    裴雪瑶正与云家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云家姑娘以手撑起下颚,饶有兴致道:“照你这么说,这虞二姑娘的性子倒也不算无趣。”

    裴雪瑶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应声:“她鬼心眼最多了,我告诉你啊,她”

    她正兴致勃勃想往下说,话音却被径直打断——

    “云姑娘若是对我感到好奇,大可以直接问我。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只怕多少会有些偏颇罢?”

    虞易安端起名门贵女的派头风度,气势凌人,从正门翩翩而入。

    她微笑着看向云家姑娘,行了个万福礼,缓声问道:“云姑娘觉得我说得可在理?”

    云家姑娘站起身来,含笑朝虞易安回礼,和颜悦色道:“自然是在理的。”

    虞易安这才斜斜望向裴雪瑶,偏头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笑看着她。

    云家姑娘也看向裴雪瑶,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个礼,道了声虞二姐姐万福。

    虞易安这才淡然一笑,请她们再度落了坐。她瞧了一眼云家姑娘空了大半的茶盏,侧身朝苏叶轻声吩咐了几句,苏叶垂眸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不出片刻,就提了茶壶给两位客人都添上了新茶。

    云家姑娘对这份细致体贴感到很是熨帖,笑意盈盈地开口道:“见面多次还不曾与虞二姑娘好好认识过。我出生云家,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子,名唤如意。”

    虞易安闻言浅笑,也不扭捏,顺着道:“虞家易安,行二。”

    云如意嘴角上扬,轻轻摸了摸发髻,沉吟片刻,正色道:“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事想要请二姑娘帮忙。”

    这倒是奇了。前脚表哥来找她合作,后脚表妹又有事要她相帮。真不愧是表亲,心都黑到了一处去。虞易安如是想道。

    她神态自如,淡定道:“愿闻其详。”

    云如意双手交叠摆放在双腿之上,坐正了姿势,微笑开口:“再过一月就是我的笄礼了。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赞者。”

    做云如意的赞者?

    虞易安有些意外。

    自古这笄礼的赞者都是由笄者的好友或是姐妹担任,云如意虽说没有亲姐妹,好友却是不少的。放着几位郡主县主不找,倒偏偏找上了她。这其中深意可就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虞易安拿起茶杯饮了一口,从容不迫道:“恕我冒昧,但我与云姑娘素无交集,为何云姑娘要舍近求远找上我?”

    云如意一听这直来直往的问句,笑意渐浓。她双手十指交叉虚笼着,强势道:“就是想找你,所以来了,需要理由么?”

    虞易安闻言不动声色观察她片刻,见她毫不躲闪她打量她的目光,甚至把眼底的势在必得明明白白展示给了她看。

    明面上是坦诚相待,这背地里,却是完完全全的挑衅之举。

    虞易安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这云家的动作,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虞易安轻轻摩挲着袖口,一脸镇静之色。半晌,才摇头笑道:“家姐的婚期与云姑娘笄礼的日子离得太近,若是我应下了做这赞者,只怕不能两头兼顾,唯恐怠慢了姑娘。”

    态度敷衍得任谁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借口。

    终归云如意也不是真心要让虞易安来做这个赞者。今日来这一趟,这宣战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便也没再强求,另起了个话题就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此后又胡聊片刻,裴雪瑶便闹着要云如意陪她去街上买首饰。她们二人就借此机会告了辞。

    虞易安却未着急起身,在正堂坐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使了苏叶去请虞修。

    她的右手不受控的握紧又松开,半晌,才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苏叶是跑着回来的,气还没喘匀,就开口说道:“门房说今日将军还未回来呢,也没有差人递消息来,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罢。”

    虞易安愣了愣。

    还没回来?

    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爹爹从来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下了朝若是临时有事不打算回家用膳,必定会差了小厮回来报信,省得让娘亲祖母担心。

    既然不是临时有事,那便只能是

    虞易安的心跳都僵停了一瞬。

    那头宣政殿门口。

    虞修下了朝,正想如往常一般归家。才下了几级台阶,身后就传来一位小公公尖细的嗓音——

    “虞将军稍等!”

    虞修驻足,回头看向声源。

    小公公再跑几步,行礼后凑近小声道:“将军,陛下有请。”

    虞修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君命不可违,他虽然疑惑,却不多问,爽快地又踏回了那宣政殿。

    他才刚刚站定,背后的门就从外头关上了。

    诺大的殿内,竟只有他和萧承琢两人。

    萧承琢本来背对着殿门站在不远处。听到动静,就立即转了身。

    他微笑着行了个拱手礼,自然道:“许久不曾与老师随意地说说话了。”

    虞修哪里敢受这一礼,慌忙往边上避开,嘴里念叨着:“君臣有别,陛下下回可别再这样了。”

    萧承琢却不认同,他摇了摇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可别像那些个文臣一般时时将君臣之论挂在嘴边,老师说着不快,我亦听着别扭。”

    虞修闻言沉默片刻,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看向萧承琢。多年杀伐养出的骇人气势,竟是一点都不欲收敛。

    萧承琢却气定神闲地直视回去,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不曾变过分毫。

    半晌,虞修才仰头哈哈大笑,大掌用力拍了拍萧承琢的肩膀,痛快道:“我果然没看错你这小子。这品性,好啊!”

    萧承琢哑然失笑,手扶了额角轻轻摇了摇头。

    “说罢,偷偷摸摸找我有什么事儿?”虞修伸着懒腰问道。

    萧承琢敛了笑意,却未马上开口,只轻轻地又唤了一声老师。

    虞修狐疑地看他两眼,“有什么话就说,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萧承琢闻言也没有放松半点,神情严肃,让虞修后知后觉有了大事不妙的预感。

    上一次见他如此神情还要追溯到先帝时期,那时颇受先帝信任的云连设计诬陷原先的刑部尚书孔庭明贪污枉法,先斩后奏将其处死后,才向先帝奉上了一份不知真假的认罪书。

    然而先帝政事糊涂,粗粗看过一眼后便信以为真,不久后就任命了云连举荐的所谓人才祖祥为新任刑部尚书。

    彼时萧承琢还很年少,因着历朝历代皇子束发后才可参政的规矩,虽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力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虞修尤记得那日,太子多次谏言惹恼了先帝,被先帝拒之门外。才十岁的小少年垂头丧气地找到他,也是如今日这般,只沉重地喊他老师,过了许久,才哑声问他,这朝堂这国家还有得救么?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回答的是:“你今日会问出这个问句,就证明还有得救。”

    如今小少年已经过了弱冠之数,成了有能力且有权利救国的新帝,虞修有些欣慰,亦有些庆幸。

    见虞修终于认真了起来,萧承琢才郑重开口:“请老师务必助我。”

    不等虞修发问,他就将目前前朝面临的困境与他的大致计划同虞修道了个遍。

    虞修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相反地,他精通兵法,尤擅谋划。这一番话听下来,他若是还不明白萧承琢的意思他这十几年的老师就白当了。

    他皱紧了眉头,避重就轻道:“虞家世代忠君,今日你便是不说这些,我也必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萧承琢叹了口气,摇头道:“老师明知我意不在此。”

    虞修却不想再议,语气重了些:“易安生性单纯,她做不来这事儿。”

    “只是权宜之计,”萧承琢回道,“我会竭尽全力保她无虞。”

    虞修仍是拒绝,厉声道:“难道你的本事就这么点儿,离了女子就夺不回这权了?”

    这话已是毫不客气,直直将萧承琢的脸面扔到地上踩。虞修也是怒极才口不择言。

    萧承琢却并不生气,那双桃花眼定定地看向虞修,他轻飘飘道出四字:

    “子诞,国覆。”

    虞修听了却瞳孔一缩,万分震惊地看向萧承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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