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谢刈开车载着肖临来到山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太阳落了一半。
车停在了山脚下的一个十字路口。
坐在副驾驶的肖临看了一眼天边玫瑰色的云和由浅变深的天幕，又转过头盯着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沉思。
谢刈脑后没有了那团黑雾，之前在餐厅匆匆一撇看见的爪子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缩在了头发里面。
两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也没有之前那种无时无刻存在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途中他试探着和谢刈提起他们之前说过的话题。
对于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谢刈都记得，言行举止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有眼神和行为习惯有着细微的差别。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从心底生出的不安如影随形。
他得带谢刈去给老爷子他们看一眼，看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肖临一惊，回过头。
谢刈面色苍白，紧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像是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一只手捂着额头，几次想开口却都没能发出声音。
“怎么了？”肖临握住他的肩膀，急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谢刈用力抓住肖临的手腕，手指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走……赶紧走！”他好像被什么困住了，正在用尽全力挣脱似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肖临靠得近，勉强听清楚了。
肖临一怔。
谢刈垂着的眼短暂地闭上，又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看过来，肖临浑身一震，这个眼神——
“谢刈!”
谢刈浑身颤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最终却只能勉强动了动嘴唇做了个嘴型，那是——快跑！
“嘀——”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肖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去。
身后是一辆大货车，司机长按着喇叭呼啸而过。
肖临回过头，谢刈低下的头正缓缓抬起来，他的眉头松开，嘴角勾起，半弓着的身子也舒展开来，脸上又恢复了若有若无的微笑，半边脸都掩在窗外路灯投射的阴影下。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不舒服，去你家喝口水就好。”谢刈慢慢松开握住他的手说：“没吓着你吧？”
说着他坐直身子，在身后又一阵喇叭声中，启动车子。
“没有……”肖临力持镇定地说，把微微颤抖着的手往身后挪了挪。
一路无话，车子来到位于半山腰的镇上。
把车停好以后，他们下车穿过中心的商业区，转进一条巷子往上走。
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鼎沸的人声从身后的商业街传来，巷子这里却空无一人，这条偏僻的巷子只有两人宽，平时只有在这附近住的本地人会经过，这边没有商铺，路灯也在前面转弯处，巷子里光线昏暗。
来到巷子转弯处时，眼前倏然出现一大片黑压压的雾气，肖临一惊，猛地转过头，身旁谢刈的身上正不停涌出翻滚的黑气。
谢刈眯起眼，一把抓住肖临的胳膊把他抵到墙上，在他耳边阴测测地说：“其实你已经发现了吧，我能嗅到恐惧的味道，它正从你身上传过来。”
肖临抬头向上看去，黑暗中只见两只闪着妖异红光的眼，“你不是谢刈，你是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
面前的人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我啊，我没有名字，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成为任何人，以后这个人的一切就是我的了，他的记忆，他的家人，包括他的名字，他的意识很快就会消散。”
说着他又舔了舔唇，咧开嘴狞笑道：“你身上的灵力非常罕见，真是难得，别动……”
面前的人慢慢靠近他，额头对着额头，在他耳边缓缓低语:“我把我的一部分放在你身上，你会成为我的后代最好的养分，等它长大，它就会跟我现在掌控了这个人类一样掌控你，成为你活下去，直到找到下一个宿主。”
肖临咬牙挣扎，这特么的还是有丝分裂的！
他越说越兴奋，眼里的红光更甚，身上猛然冒出一团更为凝实的纯黑雾气，黑雾把他们两人的身影都笼罩在里面，他的脸在肖临眼中变得模糊不清，五官在黑雾中扭曲着。
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肖临隐约看见从谢刈的脑后伸出了两只细细的像是由黑色丝线组成的爪子，挥舞着，要搭上他的头顶。
肖临竭力挣扎，但憋得青筋暴突脸色发紫，也移动不了分毫，扣住他的手像是钢铁铸成的，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力气。
“乖乖别动，很快就好了。”
肖临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怨气犹如实质地爬上他的额头，爪子的爪尖已经扣进了他的脑袋里，他瞬间全身紧绷，眼睛往上翻，浑身像是过了电一般。
同时那怨气传递出来的愤怒的、贪婪的、想吞噬一切的恶念从谢刈身上传来，想要包裹住他，把他拖往更深的黑暗。
肖临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头，舌尖蔓延的腥味和刺痛感让他稍微保持了一丝清醒。
肖临紧咬牙关，忍受着脑袋里针刺似的疼痛，忽然，眼角余光好像有细微的光一闪而过。
手腕上的编织绳手链微微亮了一下。
面前的人歪了下头，略带困惑地说：“怎么这么慢？有东西挡住了……唔，你身上有我讨厌的东西。”
说着他碰了碰肖临手腕上的绳子，接着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似的弹开，他手指往后撤，绳子又微微亮了一下，发出一点光芒。
“但是没关系，”他又裂开嘴笑起来，“我有耐心，这东西坚持不了多久。”
肖临身上的痛苦更甚，全身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钢针往他身上钉，大脑蓦地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是有只手粗暴地在他脑海里拉扯，疼得他浑身直打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惚间听到面前的人喃喃自语：“可恶，为什么还不行？这破手链不应该能坚持这么久。”
说着他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肖临：“是你！是你的灵力不断在补充。“接着他又轻蔑地哼声，”放弃吧，就算是这样，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肖临狠狠地回视面前的人，忽然他眼睛猛地睁大，对着前方大喊：“救命！”
听到这话，面前的人迅速转过头，身后空无一人，一阵风吹来，墙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哼，这些雕虫小技就想阻止我？太天真。”说完他身上的黑气又猛然爆发，黑雾笼罩的范围扩大了将近四五倍，把他们的身影和周围七八米以内的范围都包裹在了浓浓的黑雾里。
黑雾越发厚重，黑洞般幽深，透不进一丝光。
在这极致的黑暗中，有一点微弱的光幽幽亮起，肖临手上戴着的编织绳手链发出微微的光芒，在纯粹的黑暗中越发明显，连带着肖临身上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光。
面前的人却毫不担心，还绕有兴致地念叨着:“别说你了，就是被这个人类叫来除掉我的所谓高人，那点微弱的灵力完全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他们传承早断了，驱魔咒一大半都念错了，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做法，拿根棍子在那挥来舞去的，其实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是那个白痴身上有可以助长我力量的东西。”
“那个白痴并不知道他身上戴着的挂件是一个可以助长鬼怪灵力的东西，反而以为是困住或者驱除恶灵的法器，根本就不知道那样东西的真正用法。我控制这个人类让那个蠢货把那东西借我几天，那蠢货居然就乖乖把它给我了，不过也是，我控制的这个人类家里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愚蠢，人类真是蠢死了，哈哈哈……”
“喂，前面那个黑不溜秋的，不要再抓着我家的小朋友吹牛了，他要回去给我们准备晚饭了。”懒洋洋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笑声一滞，面前的人迅速回过头，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出现了几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