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傍晚，夕阳余晖透过厨房的老式彩绘玻璃窗投下斑斓的光斑，有几缕光线穿过厨房门，探到了坐在餐桌前的女孩脚下。
那几个突然出现在院子和屋里的鬼，在白胡子老头到来之后，便陆续在餐桌旁落座。
这是房东留下来的一套中式花梨木餐桌，呈长方形，周围摆着六把配套的椅子，木质表面泛着油润的光。
天光渐暗，窗边还好，位于屋内的餐桌周围就稍显昏暗。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双手搭在桌上，脑袋伸到桌下看了眼堪堪落到她脚尖的阳光，目光就在洒满阳光的厨房上挪不回来了。
她像是有点坐立不安，看一眼厨房，再扭头看一眼昏暗的客厅，过了一会，又看了一下厨房，再扭头……
几次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抖着嗓子颤颤巍巍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吧，我怕黑。”
肖临：“……”
古装美人这时正仪态万千地一步步走向餐桌，身后拖地的长袍像一朵娇艳无比的红牡丹。
她施施然地在桌旁坐下，伸出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轻轻抚着丸子头妹子的头，“再等等，这几天我们已经换了好多次地方了，小曼灵力不太稳定，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还是在室内好点。”
卷毛青年在一旁抱着胳膊附和道：“这几天因为你怕黑，我们都去了什么地方来着？”他掰着手指头数:“路灯下，霓虹灯牌下，广场的射灯下，还有王富豪家的豪华水晶灯……”
不远处的沙发上，貌似认真看书，实际竖着耳朵在偷听的肖临通过他们七嘴八舌的对话，逐渐拼凑出事情的始末。
他们因为某事要开会解决，因为这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怕黑，于是会议都在各种灯光大亮的地方进行。又因为他们口中的小曼——也就是掉到院子里的那个浑身裹在黑雾里的人影，因灵力不稳造成了一些灵异现象，导致开一次会就要换一个地点。
开会的场景包括:广场的射灯下，撸着袖子摆着各种正能量姿势的劳动人民雕像的头上；公园里古色古香的八角琉璃亭顶上，以及热火朝天的火锅店窗外，大大的霓虹灯招牌下……
一手扶着额头，透过手指的缝隙暗中观察的肖临满头黑线。
在旁边背着手，拄着拐杖慢慢走向餐桌的老爷子举起拐杖指了指房顶，“你看，这是个老房子，本身电路就有问题，在这里出现些什么像电路故障啦，灯泡炸裂的都不奇怪。”
“不像那个隔壁小区的王富豪，水晶灯炸了，还煞有其事地叫来了一队人来排查原因，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就又会变成灵异事件。”
古装美人点头附和道：“没错，在这里就算灯乱闪乱晃，也不会像在公园那次那样，有一大堆人拍下来放到网上宣传封建思想。”
肖临：“……”
他们在昏暗的餐桌旁围坐下来，一副准备开会的样子。
丸子头妹子双手托腮，仍在走神，嘴里喃喃着:“开下灯。”
她抬头看着餐桌上方的吊灯，一脸向往，“这个水晶灯真好看，复古，奢华，经典，体现出设计者别具一格的审美和匠心，要是被打开就好了，肯定光芒万丈，振奋人心……”
对面的卷毛悠悠地说：“之前我还看到你蹲在路灯下面抬头盯着个灯泡看了一晚上，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丸子头妹子一下泄了气，趴在桌子上无力地说：“那是我的本能，我怕黑，就算现在做鬼了也改不了，我还是我啊……”
坐在她旁边的古装美人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你看这个小帅哥他正在看书，现在天越来越暗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开灯的，我们等他开灯了再开会，对吧？”
另外两个人影点了点头。
肖临顿时收回准备打开台灯的手，翻了一页书。沙发右边就是阳台，光线还很足，不像餐厅那边那么昏暗。
屋里越来越暗，餐桌旁影影绰绰，双手拄着拐杖腰板挺直地坐在椅子上的，托着腮倚在桌旁的，趴桌上的，摊在椅背上的，像是进入了节能模式，一动不动。
其实肖临好几次都打算去开灯了，但每当他正准备伸出手的前一秒，好巧不巧的黑暗中就冒出来一句：“怎么还不开灯呢？”
听到这话，肖临准备去开灯的手顿时就转了个弯，又翻了一页书，或者去桌上拿起杯子喝口水。
鲜红的指甲轻轻敲着桌子，发髻上坠着碧绿翡翠的金簪叮当作响，风从大开的阳台门吹进来，屋里气氛沉默而诡异。
一屋子的鬼坐在那里，还不开灯，他的心脏虽然自从开眼以后强大了许多，也经不住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不过刚刚掉到院子里浑身冒黑气的人影没在，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没有像之前碰到谢刈脑后那团黑雾的时候那样莫名的心慌，但现在他后脖子的寒毛和他家的猫一样炸着。
他转头看了眼紧贴着他蹲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餐桌方向的猫，伸手顺了顺它的毛。
猫被他这么一模，像解了定身术似的，突然站起来跳下沙发，蹭了蹭他的腿，短促地“喵”了一声。
肖临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它饿了的意思，他在心里默默给它点了个赞，稳稳地接过他家猫大爷递过来的台阶。
“饿了是吗？过来。”他边说着边神情自然地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站起身，先是打开了沙发旁的台灯，再在猫的带领下走向猫碗的途中，无比顺手地分别打开了客厅和餐厅的吊灯，接着他蹲下身给猫开了一个罐头，最贵的那个。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神态轻松神情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看的那本书书名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饭桌上，老式吊灯亮起来的瞬间，围坐一旁的众鬼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咳咳……”等众鬼安静下来，坐在主座上的白发老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本来呢，因为我们的灵力比较特别，情绪一激动，就很容易影响到现实世界。”
“嗯嗯。”丸子头妹子抱着胳膊猛点头，“特别是小曼，小曼她身上的黑气很不稳定，打个呼噜就爆个杯子，翻个身震掉个花瓶，受到刺激就会暴走，就像上次那样。”
“没错。”老头一边捋着他的胡子，说：“本来嘛，这个房子我们刚来的时候是空的，我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古装美人:“接着是我。”
“我和小曼是一起来的。”丸子头女孩举手。
“我是最后进来的，我闻着楼下面包店的味道过来，结果发现了这个地方。”卷毛青年爽朗一笑。
白胡子老头:“我们都住了一段时间了，结果房主突然回来去阁楼拿东西，碰到小曼了。”
卷毛青年:“当时屋里跟刮了十级台风似的，抱枕爆开来，羽毛满天飞，水晶灯差点就掉下来，沙发整个飞起来再摔下去，还把地板磕了一个洞……”
古装美人:“房主当时好像被吓得不轻，当下就逃了出去，东西都没回来拿。”
“那天房东叫的可大声，跟杀猪一样。”卷毛青年摊手，“没想到还有傻子敢住进来。”
肖临直直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呆滞，在众鬼扭头看过来的同时僵硬地抬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就是新住户，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青年说道。
古装美人捂着嘴笑道：“小哥哥还是挺帅的。”
“他好像是外地人，隔壁市的，他们搬家的时候我听到的。”丸子头妹子身子不动，一百八十度转过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他。
“哦，那就能说得通了，被坑了呗。”青年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