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肖临放下手里的旅行包，扶着门大口喘气。
回老家的时候，他只背了一个背包，里面就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个平板，从老家回来以后就变成肩抗手提的大包小包，逃难似的，掏出钥匙开门手都在抖个不停。
进了家门，归置好这些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肖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头和同样头顶冒了一层水珠的老冰箱面面相觑。
他拍了拍负载过重的冰箱，“辛苦你了，老兄。”
不顾冰箱沉默的抗议，无情的人类早已把注意力放在了手机这个妖艳贱货身上。
肖临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他之前联系的中介回复:【好的，明天见，肖先生。】
他刚刚在回程的路上已经联系了租房的中介。
在回老家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大致的计划，作为一个半路转行做插画师的业余画手，他现在是抱着从头开始学习一项技能的心态，一开始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前一到三年都没有收入或者收入微薄到覆盖不了基本生活费。
至于这期间的花费，就当做是对自己的投资，花钱赎回时间，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刻体会到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的深意。
不过他平时不爱赶潮流，也没空玩游戏或者出去玩，公司对他们这群程序员没什么着装要求，他常年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也没有什么比较贵的爱好，除了一开始买的配置比较高的电脑平板，和因为怕吃到地沟油僵尸肉外卖点的没那么便宜外，几乎没怎么花钱。
所以他工作的这两年多也攒了不少存款，省吃俭用的话还可以维持个三五年。
其实他母亲有留给他一笔钱，但他不打算动用，外公年纪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他要留着这笔钱应急。
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得找一个房租便宜点的房子了，这是他目前支出的大头。
至少暂时饿不死，肖临扭头看了眼在吭哧吭哧工作的冰箱想。
第二天一早，肖临和中介在约定地点碰面。
中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梳着整齐的大背头，微胖，眯缝眼，乐呵呵的样子非常讨喜。
他笑眯眯地说:“先生，按照您这个预算呢，是有点麻烦，但是由于你对交通方面没什么要求，还是能找到几家的，我这就带您去看。”
三小时后。
在经历了危楼、三角形房型、z字形房型和自带活动式楼梯扶手的房子以后，这第四家，肖临已经心如止水。
中介依旧活力四射，笑容可掬，“这间房户型周正，采光良好，也没有像上一个房子那样挨着垃圾站，虽然小区是老了点，但是业主维护得挺好，离地铁站和公交站都没有太远，价格也合适，可以说是非常划算了。”
肖打量着四周，他们现在看的这个房没有像中介说的那样夸张，但有了前面的对比，难得的正常。这个小区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不算太旧，周边环境也挺好，主要是这个价格的确很实惠。
中介介绍完大致情况，又降低了一些音量，神秘兮兮地八卦道:“听说这个房子本来住的是一对情侣，已经谈婚论嫁，后面两人不合分手了，然后房主也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装修以后出租。”
“因为房主想早点租出去，所以价格也很实惠……这个就是卧室，东南朝向，您看采光多好……”
中介边絮絮叨叨说着，边推开卧室门走进去，回过头看见肖临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中介随着他的视线想转过头去，肖临大跨步向前，一把拉着中介退了出来。
肖临一言不发，直把他拉到大门外，两人坐上电梯。
中介一脸莫名地由他拉着，进了电梯以后，小心翼翼地斜眼看了看他，迟疑着开口:“肖先生，那个房子是有什么不对吗？”
肖临放开中介，后背靠着墙壁，沉默半响，直到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才面无表情地说:“暂时不要带人去那间房了，还有，报警吧。”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警局大厅，坐在他们对面的警察记录着的笔顿住，警员挑高眉抬起头，“什么墙壁藏尸依据呢”
旁边坐立不安地拿着帕子擦汗的中介闻言悄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肖临。
肖临回答:“不是原来的墙壁，是后来加的假承重墙，卧室右侧那面墙转角突出来一个长四五十厘米宽三十多厘米的长方形柱子，紧挨着柱子摆了一个大衣柜，柱子前面放了一个长度相当的两米多高的置物柜挡着。”
“那很正常，很多房子都会这样在角落的地方有一个突出的石柱作为承重柱。”
这时中介嗫嚅着开口:“警官，我很清楚那个小区的房型，那都是统一建的，承重是在设置布局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进去了的，其它房间的确没有这么厚的……”
“这些不是证据，我们要的是实证，总不能光靠你们猜测就去拆人家的房子，你们会不会是电影看多了”
“不用砸墙，用紫光灯照下那个柱子前面的地板就行。”肖临说。
警察不解，“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其实我有一项特殊能力。”肖临直视着警察，缓缓开口:“我鼻子特别灵，他们卧室铺的木地板有血迹渗进去，所以我能闻出来，血腥味很重，出血量应该很大。”
警察:“……”
“还有……我也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中介惴惴举手道:“那家邻居是我同事的客户，据说有一天那家人吵架吵得很凶，还传出很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当时邻居差点就要报警了，突然那家就安静了下来。他家之前经常这样，当时邻居也就没在意，后来才听说住那的女孩走了，男主人说她回老家了，当时街坊邻居都传他女朋友是跟人跑了……”
“说重点。”警察敲着笔打断他。
“哦哦……总之，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看到那女孩，业主在那之后很快就搬走了，直到现在女孩还是失踪人口……”
警察抬了抬眼，“好，稍后我们会派人去了解情况，你们先回去。”
走出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斜，两人都沉默不语，到了十字路口，互相打了声招呼后就分开往两边走去。
肖临走到公交站牌前，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大楼，正是沈白桦所在的大厦。
他迟疑了片刻，脚步一转，向大楼的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肖临眼前浮现了之前进卧室看到的场景。那是一个黑色的28寸行李箱，横着放在那面墙的地上，面向他的方向开了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女孩身子扭曲地缩在箱子里，脖子歪到一侧，脖子和脸上爬满了青紫的淤痕和血迹，空洞的眼睛大睁，无神地从缝隙里看向外面，一根手指用尽全力似的向外探去，却只露出了半个指甲盖……
看见这个场景的瞬间，那种深深的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向他铺面而来，如有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吹吹高楼的风，听听用头发把自己包成粽子然后挂在酒店大堂之类的故事了。
很快肖临就后悔了，那栋大楼看着虽然挺近，但是走了二十多分钟了，抬头一看还是在远处，海市蜃楼似的，看来古人说的看山跑死马就是这个意思。
又过了十多分钟，肖临趴在大楼楼顶的栏杆上直喘气。
“嗨，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死在老家了。”身后传来沈白桦的声音。
肖临无力地瞟了他一眼，紧接着迅速闭上眼睛，“你这是要升仙了吗”
沈白桦背后的特效更夸张了，光芒万丈地刺得眼睛生疼。
他理了理袖子，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骄傲中带着谦虚的表情，“那倒没有，不过我最近能力好像变强了一点点。”
“见到你妈妈了吗”沈白桦问。
肖闭着眼睛吹着风，“没有。”
沈白桦沉默了一会，说:“这是好事。”
“嗯，我知道。”
沈白桦把身后的光芒降下来一点，从白大褂里面掏出一份文件夹和笔，“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等平复一点以后，肖临把刚才遇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沈白桦听完事情经过，顿了顿，开口道:“她大概很快就可以被鬼差带走。”
“为什么这么说？”肖临眼里闪过疑惑。
突然他想起了上次的对话，问:“你上次说，除了自身原因，鬼魂留在人间的原因不明。什么是自身原因”
“总的来说，鬼滞留人间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有放不下的人和事，执念过于强烈的；无理由，不符合上面两点也不知道原因，就变成鬼界黑户被流放在人间的。”
“她这个情况大概率就是属于自身原因留下的，按你的描述，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直在经历死前的最后一刻，被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困住，一旦戳破真相，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从困境中脱离出来，很快会被鬼差带走。”
“没错。”看着肖临愕然的神情，沈白桦冷笑一声，眼神冷淡地说:“你看到的画面就是她死亡的那一瞬间，也就是说，被装到行李箱里的时候，她还活着。”
一人一鬼安静了会，沈白桦慢慢开口道:“往好的方面看，如果不是被你误打误撞发现了，困多少年都说不准。”
“等她的尸骨被发现，这件事情了结以后，不再被自己困住，她就可以到下面早做准备。等人下去了，有仇报仇，有怨还怨。”
肖临垂下眼，漠然道:“人间的惩罚他也逃不掉。”
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中介给他发来的信息:【那个屋主被捕了！】
“话说你既然能感应到她的情绪，说不定你天赋还挺强的，要是放到以前培养一下也多少算个人物，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用了，这种天赋在这个年代已经相当鸡肋就是了。”沈白桦说道。
“我觉得挺好的。”肖临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