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隔日，王医生诊所所在的大楼楼顶。
沈白桦听完肖临说的前一天的事情经过，边抽着鼻子，边在陶醉的脸上艰难地凹出一个同情的表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惊险万分地战胜了恶灵，不但没有从此走上巅峰迎娶白富美，还丢了工作被人坑了钱，啧啧，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说完他弯下腰，露出陶醉到猥琐的表情，深深地吸着气，鼻孔都快插在了肖临手里夹着的三根香上。
这三根正是薛老头那买的金贵的香，三支同时点燃，按沈白桦的话说味道之复杂就像一口吃下了一百多道菜的满汉全席，同时收获了一百多份的快乐。
“严格来说只是跨界报警成功了而已。”肖临略带嫌弃地把香往后挪了挪，接着问出一个他很在意的问题:“那个扔花盆的鬼，他的花盆能对人造成伤害吗”
“我只能说可能性非常小，鬼界已经进入和平年代了，真有怨气这么重的能到处害人的鬼分分钟被鬼差带走。”
肖临伸长脖子，指了指上面青紫的勒痕，“那你觉得这个是怎么来的？”
沈白桦摊了摊手，“只能说你真的相当倒霉。”
他一指地面，“比如这一整栋楼，包括原来的……我有没有说过，这个地方本来是个坟场来着”
肖临面无表情:“你没有。”
“哦，这栋楼里的上百只鬼口里，能碰到实体的，我是说能按下一个按键的那种程度的，你猜有多少？……只有一个！那个被开膛的鬼还要酝酿半天，憋得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才按下一个按键，而且还是挑的灵敏度极高的空调触控屏，你让他按个实体按键都做不到。连个灯都开不了，就这样也够他从几十年前吹嘘到现在。”沈白桦说着翻了个白眼。
“就因为这一百多年里整栋楼只有他一个做得到。你可以大概估算一下这个概率，当然我说的都是正常状态下，如果某天黑化了，那就另当别论。所以你也别担心那个丢花盆的了，他就是鬼生太无聊了砸着玩的，伤不到人。”
“你那天在公司遇上的情况，是极个别事件，千万分之一概率的那种，就跟被雷劈……只能说你运气是真的，一言难尽。”沈白桦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敷衍地说:“但是吧，活着就是幸运了，你加油。”
“说到这个。”肖临换了一只手拿香，举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褐色编织绳手链，“那天那鬼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根绳子，当时这根绳子好像发光了。”
沈白桦弓着背，鼻子紧跟着被换到肖临另一只手的香往一旁飘移，勉强分了一点心神瞟了一眼，又转过头去，边吸着鼻子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上面的灵力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勉强算是个护身符吧，总之你带着没错，凡事不要追根究底了，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也对。”肖临耸耸肩，放下手，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又问:“什么情况下人死了之后会留在人间留下的多吗？”
说到这个，沈白桦一下站直身，瞬间来了兴趣，“这栋楼里的鬼也曾经因为这个问题开过研讨大会，结果后面变成比武大会也没商量个出所以然来。简单来说，除了自身原因，留下来的鬼相当随机，几乎没有一个能站的住脚的共同点，有寿终正寝的也有英年早逝的，有嘎嘣一下没了的也有吐血吐了很久才咽气的，有比较完整的也有所剩无几的……”
肖临一挥手打断他一如既往的tmi，“那留下的多吗”
医生耳朵一动，摸着下巴看着他，片刻后手指一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你打算去看你妈妈还在不在？我得提醒你，虽然留在人间的原因不明，但是概率非常小，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肖临扭过头看楼下川流不息车流，“只是既然知道了有这个可能，我得去确认一下。”
过了一会，肖临转过头问:“我要怎么做”
沈白桦垂下眼看着面前的香，他总算知道这么豪华的待遇是怎么来的了。
“带着三支香去——普通的香，没有一个能控得住场的鬼在，你要是带薛老头的香等下能直接把你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点了之后默念你母亲的名字，你们是骨肉至亲，如果她还在人间的话，就会感应到，然后出现在你面前，理论上是这样。”
肖临点头，接着，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沈白桦斜眼看过来，“你还想问什么？”
“我给你烧个金元宝的话，你手里会出现一个金元宝吗？”
“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不过据说会送到下面，记在名下，只有到了阴间才能取出来，待在人间就只能两袖清风。唉！我的大别墅，我的法拉利，还有成堆的金元宝……”
“下面是什么样的”
“这不是你这个人类能打听的，总之是另一个世界了。”沈白桦抱着胳膊，挑了挑眉说道。
这时手里的香烧完，肖临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也到了他要准备乘高铁的时间，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背包，说:“我要回老家一趟。”
医生摸着鼻子一脸意犹未尽，听罢懒懒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早点搞清楚也好。”
肖临转身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过身，好奇地问:“我从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的头发和白大褂会跟真的吹到风一样飘起来，每回见你你的领带花纹都不一样，你的脸还会有柔光和阴影，还有你的眼镜还会闪光”
“哦那是特效，我灵力有限，要维持我的鹰眼，就不能完全改变自己的形象，控制一部分倒是完全没问题。”说着，给自己的脸套上了一个猫脸特效。
“……”
傍晚，肖临坐在母亲生前治病的医院，静静靠在候诊椅的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已经按沈白桦说的方法在医院荒废的楼顶烧掉了两大捆香，然后他又一层一层地往下找，为了不放过一个角落，还特地走了楼梯。
他走得很慢，余光一个个打量过去，虽然看到了好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光怪陆离的场景，但还是没能看到母亲的身影。
还要等到凌晨再试一遍吗？
这个念头一出，肖临就在心里摇了摇头，跟这个没关系，之前之所以要卡点只不过是因为那是鬼差越界上班的时间点，那样能第一时间被鬼差注意到，这次情况则不一样。
良久，肖临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同时更多的是庆幸，说不定母亲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或者小男孩，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又或者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
肖临转过身准备拿起放在旁边座椅上的背包，就看到隔了一个座位的椅子上，静静地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一张包子脸，圆圆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她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粉色的蕾丝裙子，双手乖巧地放膝盖上，小短腿在椅子下一晃一晃的，“大哥哥，你想找谁啊？”
肖临拿包的手顿了顿。
“这栋楼里的每一位我都认识哦……现在再装作看不见我也已经晚啦，你刚刚在大堂那挡着电梯门让我先上的。”
“……”他刚刚以为她是在他身后的那位妇女的女儿。
肖临拿出手机，调出照片放在小女孩面前，“这是我母亲，你见过她吗”
小女孩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过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遗憾地摇了摇头，“这里没有这个阿姨，其实留在人间的鬼不多，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医院早就挤满了。”
肖临了然地收回手机，对在他旁边摇晃着脑袋哼着歌的小女孩说:“谢谢。”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回答道:“不客气，大哥哥。”
“你这老鬼又在装小孩，死的时候都已经满脸皱纹了，几百岁了也不害燥！”小女孩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冒出一个脑袋，大声嚷嚷着。
小女孩双手叉腰，嘴一撇，“真没礼貌，竟然透露淑女的年龄。”
然后她站在椅子上，拍了拍裙子，理了下头上别着粉色小花的发圈，对肖临天真烂漫却让人背后莫名发寒地一笑，“不好意思，年轻人，老身有事要忙，就先失陪了。”
肖临:“……没关系，您慢走。”
小女孩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接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哀嚎。
肖临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背包往电梯走去。
进了电梯，刚在靠里面的位置站定，这时身后一个黝黑的汉子跟了进来，汉子头上戴着顶安全帽，胸口洇开一片血迹，他进了电梯以后，一转身，面向电梯门，身后插着的一米多长的钢筋正正“捅”进肖临心口。
肖临:“……”莫名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