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道士与妖怪同台吃饭
“师父，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连着赶路很多天了，虚无不免问一句。
“如果走得快的话，明天中午能够到达。”
沿途来，杨振英发现，这一路上他们所碰见的妖怪几乎都是散妖，散妖也是分很多种的，有的是不服现任妖王的统治，有的是妖法不够格，有的是习惯了自由自在不被人管的性格，所以都没有入编。
而有编没编，有标志可以辨认。
当初木华制定这个制度的时候，在每一个有编的妖怪身上都设置了某种符号，道法高深一些的道士，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眼下目测，万妖谷里有编的妖怪是全部都集体消失了。
现在作乱的，皆为散妖。
快到晚上了，路上有一家客栈，是专门设置给过路行人的，虽然简陋，不至于餐风露宿，师徒二人进了去，刚坐下去不久，就有另外几人走了进来。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敲我的头，我去，还敲？——”
张方同用手护着自己的头部，不满地对铜脉说了一句，他不过就是在半分钟之前吐槽了赶路很累，这就被铜脉给打了，可他说的明明是事实啊。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有一些凝固。
刚才进来之前没有注意看，原来客栈里已经坐了两个人，还是两个道士，场面一下子静得有些奇怪，杨振英盯着木华，虚无则盯着与张方同互动的铜脉，觉得巴掌大小的狮子还挺少见的，铜脉心中暗自叫苦。
这道士不会是闻出了什么妖气吧？
万幸，并没有，看来张方同在其中起了重大的作用，他的极阳体质不仅能够给虚弱的妖怪补充能量，还能弱化甚至是掩盖妖怪的气息，最开始可能效果不是很明显，随着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体现出来了。
“几位，这边请。”
店小二从厨房走了出来招呼，打破了有些凝固的画面。
落座之后，张方同的目光一直往虚无那边看，他觉得这个小道士看上去十分面熟，真的，不过一时之间又不是很记得起是在哪里见过，直到虚无也朝他这边再次看过来时，他想起来了，顿时一个没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对着虚无道，“是你？你没死啊？！”
其余四人都是很意外。
本来熟人认识，打招呼也就算了，张方同开场白就是一句诅咒人的话，想必任何人听了都会不爽，也是虚无脾气好，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张方同刚才想到的。
是他在万妖谷时曾经打晕过一个年轻道士。
然后向他“借”了身上的衣服，此时眼前的道士与那个道士颇为相像，当时他跟着木华上谷之后，早就忘了要去大石头后面查看了，直到后来记起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认为当时的地震以及火山爆发，一定是让对方遭殃了，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没想到此时竟然在这里碰到。
当晚是月食之夜，只能根据火把看到人的模样，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张方同并不很确定，只能问问了。
“这位道长，我问一下，月食夜那晚你是不是在万妖谷，加入了抓妖队伍，然后，然后被人不是故意地砸了一下？——”张方同这句话说到后面，明显小声了许多。
铜脉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没事跟道士说什么话。
是怕他们不知道这里有妖怪吗？
虚无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没错，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突然，他想到什么，惊呼，“是你？！你就是那个砸我的人？”
张方同无视铜脉的白眼，点头，他对这个年轻道士可是有愧的，之前一直以为他是被自己害死了，今天遇到好好的活着，真是谢天谢地。
虚无第一时间所想不是问责张方同，而是感到奇怪。
“这位兄弟，你当时换了我的衣服是为什么？”
“我想跟着大队伍一起下——”铜脉在张方同的后背暗自捏了一把，让他无法把话继续说下去，不过他也不蠢，当然知道不能说事实了，不然对方一定奇怪他下到谷底之后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总不可能说，因为妖王把我当成护身符抓了出来吧？
“我就是个胆小的人，怕妖怪，以为穿上道服会让其有忌惮一些，便敲晕你换了衣服，但最后还是怕，临阵脱逃了。”只能编出一个最低级的理由。
没想到，虚无竟然没生气，他笑了笑，“那真是万幸，还好你没下去，不然又多一条人命了。”
这时，久没说话的杨振英开口，“既然大家有缘，今晚的饭就凑在一起吃吧。”
他注意木华很久了，后者给他一股很异样的感觉，但单从气息上，又察觉不到什么异样，而那个在月食夜当晚把徒弟敲晕的年轻人，说话很有些可疑，不如就趁机会接近一下他们，看看是什么路数。
“这……”张方同看了木华一眼，他这时应该想宰了自己吧，要不是自己多嘴，也不会搞得这么尴尬，让两只妖怪与两个道士坐在一起吃饭？
铜脉正想拒绝，木华却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两桌并为了一桌。
“我叫虚无，这是我师父杨振英，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虚无先做自我介绍。“我叫张方同，这位是……华公子。”“方同兄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路上，虚无并没有与什么人打过交道，他觉得与张方同也算挺有缘分的，不由得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呃，附近的城镇。”
“这小狮子挺可爱的。”
铜脉对别人形容它可爱一直不满，它傲慢地看向虚无，仿佛在说，什么小狮子，本狮爷也是有名字的，张方同心里偷笑，这狮子还真是，除了它的妖王大人，对谁都摆谱啊。
“张兄，这是你的宠物？”
“是啊，我的宠物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萌的。”
张方同拍了拍铜脉的头，铜脉差点没咬他手，杨振英则一直注意着木华，木华早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很自然，并没有被影响到，张方同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开口说了一句话，算是替木华解释，“抱歉，我的这位朋友喉咙不方便讲话。”
他说得比较隐晦，却足以让对方明白，木华多半是个哑巴。
“没事，是我一直在说话，太冒昧了。”虚无对张方同有着一股天然的好感，也许是因为他年纪与自己相仿，而且很坦城，张方同也是有着差不多的感觉，他认为这小道士没有怪自己，还挺好相处的。
这时店小二上菜了，一边上，一边道，“最近天下可不太平，几位客官，你们路上赶路时有没有遇到妖怪？”
张方同干笑了两声，这店小二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遇到了一些散妖。”虚无如实回答。“道长，你们可就好了，懂得道法，碰到了妖怪也不怕，不像我们普通百姓，只能是求神拜佛希望不要被自己遇到。”
这话让铜脉有些不满，冲那店小二瞪了一下眼睛，让店小二吓了一吓。
张方同打圆场，“妖怪也都未必都是害人的，不用那么紧张。”虚无很少见到有人与他有同样见解，不由多问了句，“张兄为什么这么说？”
张方同本来只是想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被问到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被问到了，思索了一阵后，他道，“有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妖，人当中有好有坏，妖应该也是这样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完全肯定或者完全否定。”
他自己与两只妖怪相处了那么久，觉得它们除了有妖法之外，很多方面与人都是差不多的。
人又怎么样？
想起之前在万妖谷，那些人为了抓到妖王邀功，根本都不顾其它人性命，张方同觉得那才叫丑恶呢。
“是，我也觉得是这样，不过不能很好的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张兄弟，你今天倒是把我心里的想法准确描述了出来。”说完，虚无看了一眼杨振英。
原本以为师父会皱眉，但他却只是道，“妖怪之中，确实也有好的。”说完，他陷入了某种回忆，虚无十分惊奇师父会突然这么讲，他平时对妖怪虽然不至于只说否定的话，但也绝少会说肯定的话。
“师父，你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慨？”
张方同与铜脉一样觉得很奇怪。
道士与妖怪不是对立面吗？
“我想到了上一任妖王。”
就在杨振英说这句话的时候，木华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脑海中某个形象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高大，灰色的头发束成一束在身后，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儒雅。
这男人，教他读书写字。
教会了他很多很多东西。
“杨道长，老妖王是怎么样的，不如说给我们听听。”张方同起了好奇，虚无同样好奇，“对啊师父，你跟老妖王有过交集？”
杨振英点头。
那是二十年前了。
二十年前的杨振英，与虚无一样，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道士，他奉师父黄空悟之命与一群师兄弟一起去往某地降妖，战地是在一处沙漠。
初入时，一望无际，根本没有尽头。
那时候太阳已经落下来了，在原处地平线显现出一个半圆，散发出一股很妖异的红色光，让道士们有些犹豫要不要踏入，当师兄弟们都还不能做决定的时候，杨振英开口，“不如我先去探路，到时候发现了什么线索，再向空中发射信号灯。”
年轻人大多如此，血气方刚，勇气十足，大家还是犹豫，既不想全体去冒险，也不想让师弟一个人去冒险。
“没事的，你们就留在原地等我。”
杨振英在这群同门中虽然不是资历最高的，但他天赋最好，能力有目共睹，既然他主动提出来，想必是很有信心，思考了一会后，其余人点头，“那你多加小心。”
于是，杨便先行一步去探路。
尽管是在黄昏，脚下的沙子还是很烫，每踩一脚下去都会陷入个十几公分，感觉像是在烫水里行走一般，可他没有皱一下眉，运用法术让一股凉气运到脚底护住。
这时候，竟然从沙漠的地面上冒出了一团团像是云的东西。
它们的颜色是紫色的，飘在距离地面四、五米高的位置，缓慢移动着，让人格外警惕，杨振英听师父黄空悟说过，妖气从妖怪体内散发出来，变成独立的个体，便是这种紫色的、像是云团的物体。
此时数量那么多，看来周围妖怪也很多。
他变得更加警觉，所有能用上的感官系统都用上了，不错过任何一丝轻微的动静，当到达某种程度，不夸张地说，就连周围十米开外有一根针掉落下来，都能被耳朵捕捉到。
紫云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开始变了形状。
那是一双手的形状，一双双手朝他袭来，似乎是要掐住他的脖子，杨振英口中振振有词，快速施法，他手点到之处，那些紫云手便消失。
见此状，另外的那些也不敢造次。
很忌讳地离他有一段距离。
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知道，只要一找到合适的机会。
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再次扑过来。
这就是妖性。
在很小心地走了一段路之后，杨振英将信号灯打了出去，几秒之后，他发现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团紫云雾后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事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虚化的黑洞。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景象，认为是某种妖法，出于好奇走上了前去，却不曾想身体被一股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量吸住，一下子就被吸入了“黑洞”中。
在这个过程中，杨振英的眼前黑了七、八秒，头也晕了一阵。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黑洞不见了。
自己还是身处茫茫沙漠之中。
一阵吼叫声传了过来，那似乎是某种兽类，他暂时停止了脚步，调整了一下肌肉状态和呼吸之后，耳朵仔细去探听声音的来源，巡着一步步靠近，在接近的途中，又看到了很多只躺在沙地上的骆驼，这些骆驼浑身是伤口，血把沙子染成了深红色。
它们奄奄一息，双眼爆瞪着，应该是刚经历过什么很恐怖的经历。
杨振英路过一只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抚上它的眼睛让它安息，同时在其身上寻找线索，他发现这些骆驼的伤口，全都是被一种利爪所抓而造成的。
到底是什么兽类那么凶狠，难道就是他们这次要找的妖怪？
他站起身，继续朝着声音前进。
最后惊讶地发现，就在原本一望不到尽头的沙漠中，突然多了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的树干半径有十几米长，看样子树根应该是深深地扎进了沙漠里，才能稳立起来。
直达天际，不仅高，树枝延伸的范围也很广。
天色已经快黑了，脚下的沙子却越来越滚烫，杨振英不得不做第二次的降温处理才能行走，他试图走到一处小沙丘，到了地势高一点的地方查看情况，太阳下去了，挂在空中的那轮月亮发出来的光，似乎比平常要亮了许多，便于让人看清楚树上的情况。
在这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横着很多巨大的石板。
有很多看不清楚具体样貌的生物分散在上面跳来跳去，不仔细看，就像是一团团黑影在蹦跶，情形很是诡异，杨振英皱眉，他是碰到山树了。
山树，即山跟树的合体，又是山，又是树，这种事物一般存在于深山野林、妖气十分浓厚的地方，现在出现在了这里，看来妖怪不是一般的多。
不爬上去看看，是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打定主意后，杨振英走到了树下，开始向上攀登，这棵树的树身有十分多的凸起物，攀爬起来不会太费事，没有花多长时间，杨振英便爬到了七、八十米的高度，那里开始有石板了，他再爬上石板，这才知道于上面蹦哒的是什么生物。
是一只只猴子。
猴子们都是已经成妖了的，但等级十分低，遇到杨振英这个当时只能算是小道士的道长，也都有些畏缩不敢靠近，它们肯定不会是这一次的主角了。
他再蹲了下来，用手去抚摸石板，石板上面长了一层淡蓝色的藓类，如果不是表面千穿百孔，布满了花生米粒大小的洞，踩在上面是相当容易滑倒的。
没有其它发现后，杨振英继续向上攀爬。
在攀爬过程中，又有很多下兽类的吼叫声从上空传来，偶尔特别响亮，带着某种震感，都差点要将他震下来，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暂停动作，牢牢抓住树干的凸起物，保持着固定姿势不动。
如此惊险了一番后。
又往上爬了有五十多米的距离。
在那一层的石壁上，出现的生物不是猴子，变成了壁虎，不过是比正常打了数十倍，看样子依然是忌惮杨振英的，杨振英从它们的情绪中，能感觉到其惊恐。
像是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却又无法摆脱石板的范围，所以只能一直不停地蹦哒，相信只要限制范围一解除，早就全都散去。
这便很奇怪了，是什么力量把它们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