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景国国师自建国以来便有着崇高的地位,第一任国师不仅是开国皇帝的挚友,更是三朝元老,且每一任国师的预言从无落空,字字箴言。
到了无机这一辈,国师之誉有过之而无不及。倾全国之力风华的国师继任大典,可谓是烈火烹油富贵事,煞了多少人的眼。
因着元熹代表的是其宗门一脉,在大典上有一个不错的位置,可以让星杳借着这高势一览无遗。
无机穿着繁杂的国师袍服屹立在高高的祭典台上,他的身后是景国众多朝臣,是景国跪了一地的百姓。
身前是拿着皇帝圣旨的太监正尖声细语的念诵着,全场之子,之臣,之民,之奴无一不拜谢皇恩,唯有无机脊背挺立,高台上的猎风吹的衣衫作响。
皇帝的圣旨冗长而迂腐,文叨叨的转来转去,星杳实在是听不太清每句话,也懒得入耳。她下躬俯身的间隙,偷偷拿余光瞥着无机,瞥着景漓淮。
景漓淮倒是在下面跪的规规矩矩,一丝不苟,也收起了往日里的调笑,颇有几分皇子威严。而无机冷若冰霜,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星杳垂下了眼睛,看着地上这厚重地毯上的细细纹路,这样的料子,这样的材质,放在这个时代怕是价值不菲吧。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皇家的无上恩赐,还是寒处枝头的敲打。
无机他到底是有多少本事,觉得自己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了这浩荡皇权。至于,景漓淮,又算得几分真假呢?
星杳抿了抿嘴,对于这些问题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一点都不关心,今日国师继任大典后,她便会去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明日一大早元熹众人就会离开长平启程前往极北。
至于这长平以后的风起云涌,她可能再也不会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星杳的腿都有些发麻了,正想悄悄使个决隐了身形起来的时候,那刺耳的声音终于也是结束了。
“臣接旨,谢恩。”
无机双手接过了圣旨,把它放在了祭祀台上。
那太监恭恭敬敬应声而退,只是那颤颤巍巍的身影在下台阶的时候顿了顿,视线似是回头掠过了无机的背影,满是凉薄。
这短短的一眼,除了星杳再也无人注意,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无机的身上。
无机把圣旨端放在一把漆黑宝剑的下方,那把长剑引起了星杳的注意,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若有所感一般,星杳侧身回首去看,正好与祁时暝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祁时暝今日还是那身玄色衣衫,长发高高束起,或许因着这几日魔气大作,他的脸色略带苍白。
祁时暝往日里那双黝黑的眸子,此时半颔着,只有在星杳望过来的那一瞬,他才抬起了头,回望过去。
不轻不重,恍若羽毛般悠悠一荡,扰动了平静的湖面。
那把宝剑,星杳见到过,在白芜山,在那间小木屋里,那个穿着铠甲的将军,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把宝剑。
剑鞘通体漆黑,在阳光下泛着微微金光,似有着精巧的纹路,又似有着鲜活的液体在中流动。看模样本不该是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可是冥冥之中像有什么指点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着星杳----这就是“将军”的宝剑。
她脑中电光火花一闪而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过头看向了祁时暝。
不知为何,她的鼻尖竟酸楚了起来。
“祁时暝”
祭台上的无机拿出符纸嘴里念叨着什么,待符纸起火后,他随手一抛,火花四溅,而后又拿起了桌上的那把宝剑,利剑出鞘,直指苍天。
符纸灭,红点息,剑指四方,刹那间,天地变色,雷声滚滚,乌云翻滚,异象突生。闪电落下三道,一道更比一道呛,一道更比一道近,道道落在无机的脚下,点燃了厚重的毯子,燃起了大火。
不过瞬息,无机的四周就燃起了大火。但周围之人显然对此并不意外,皆近乎痴迷的望着台上的“仙人”。
无机用利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溅出血迹,他在调用灵力与缓缓流出的血液相交融,幻化成红光悉数灌入宝剑中。
利剑归鞘,云散风清,飘起了微微细雨,而无机开始一步步走下祭台,他的脚下百草丛生,步步生莲,所到之处无不皆是生机。
就连星杳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道法衰微的世道能有如此本事的人倒是不多见了。
可惜,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星杳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把视线从无机身上收了回来,她静静注视着祭台上的那把宝剑。
祁时暝不关心这大典到底如何,这是是非非到底如何,他的心思都不在这里。无机拿着的那把宝剑他很早就已经发现了,据说是历任国师守护的神器。
神器他本不感兴趣,可是在看到它的时候,他体内的骨血都在叫嚣着,那本该平静的魔气再次翻涌了起来。祁时暝只能垂着头,死死咬着牙,把那涌上来的鲜腥血气压了下去。
星杳看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也发现了不对劲。
国师继任大典后面发生了什么祁时暝已经不记得了,他在睁眼之时,已经是躺在床上平躺着了,而他的手边耷拉着一个小脑袋一点点的。
就像那日初见一般。
祁时暝眼看着那个小脑袋就要落在床坎上了,便伸出手拖住了星杳的下巴,这一碰,星杳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你醒了啊。”
“嗯,我醒了。”
星杳动了动脖子,缓缓站了起来,活动了两下筋骨。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今天一天又过去了啊。
“我睡了多久?”
“四天。”星杳倒了一杯茶水给祁时暝端了过来,对他伸出手,撅了撅嘴示意,“我们已经离开长平了,明日在过半日就要进入极北了,元大哥和阿沅姐姐担心你身体撑不住便打算休息一天,明日再出发。”
“嗯。”
祁时暝没有动作,直直盯着星杳。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星杳狠狠瞪了祁时暝一眼,没好气的坐过去,扶起祁时暝让他靠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把水递到了祁时暝的嘴边。
“对不起,我又伤害到你了。你没事吧?”
“知道自己是个麻烦还要瞎折腾?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星杳翻了个白眼,话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个弯,“我没事,我从无机身上拿回了我的力量,如今血契的反噬已经可以压制了些许。”
“对不起。”
祁时暝仿佛除了这一句,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算了,这次也不怪你,无机的那把剑蕴含着大量魔气,无意中引发了你体内的魔气,才会导致魔气暴动。我已经替你理顺了,短时间内应该没事了。”
星杳从身后拿出了那把宝剑,放在祁时暝的身边,“这是个双刃剑,它能引起你的魔气暴动,也能帮你疏散魔气,放在你身边最合适。”
“无机那里你没有吃亏吧?”
“笑话,我还能在他那里吃了亏?”星杳想起那天就是生气,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日,祁时暝魔气外泄,关键时刻星杳用灵力护住他退避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压制住了祁时暝的魔气。虽然发现的及时,但是祁时暝这些日子的魔力增长的太快,星杳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再加上血契的反噬,她的情况也是迫在眉睫。
元熹和江沅得知了祁时暝的情况,也是当机立断出发前往极北。因着无机还在继任大典,事后还要进宫拜谢皇恩,所以元熹匆匆给国师府的人留了个口信便启程了。
星杳借口自己灵力消耗过大,需要化为原型修养片刻,在马车上留了个木偶傀儡。也幸好元熹和江沅为了赶路一直在车外驾驶马车,她才没有露出马脚。
有着这个借口,她顺利脱身回到了长平。
丝条垂珠,丹荣吐绿。
巍巍皇城内,尽是新象。
无机正在偏殿内等着皇帝接见,在一同前去参加晚宴。无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华服,虽比不上大典上的金贵,却也是绫罗绸缎加身。
昏黄的灯光印在无机的侧脸上,他那长长的衣袍拖了一地,整个人少了几分白日里国师大人的谪仙之姿,多了几分红尘之意。
“国师大人,别来无恙啊。”
无极蹙眉,“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你的东西,胡说八道,这里有什么是你的东西。你不要以为你是元熹的人,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星杳也不恼,半是推测,半是试探的开了口。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无机大人的师傅在去世之前应该把自己的全部功力传给了你,从第一代国师至此,规矩便是如此。
我不知你们的先祖到底是何原由以凡人之躯拿到了我的力量,但是如今既然我来了,那这力量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无稽之谈,胡说八道,我是自己修行所得如今修为,何来传承,更何来你的东西?”无机怒意横生,没说几句便要对星杳动手。
星杳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无机的攻击,“啧啧啧,我这还没说几句无极大人就急了,这脾气秉性如何能担当得起这高位,如何能让景漓淮以女子之身成为九五之尊。”
无机显然没想到星杳知道了这么多的信息,但她一提到景漓淮,他便不得不冷静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里没有你的东西!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对小淮出手,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星杳: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什么时候要对景漓淮动手了?我只是看在你帮江沅寻找万魔窟的情分上,提醒你几句,景漓淮身上没有成龙之气,她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做不了皇帝。至于你,也护不住她,还是早早收手的好。”
“一派胡言乱语,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不知从哪里学了些旁门左道,也敢在我的面前班门弄斧,今日,我一定要收了你的小命。”
星杳:怎么?你多拽几个成语我就怕你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星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足尖轻点直直迎上了无机袭来的招式,翻手一转灵力倾泻而出,破了无机的力。
无机敢和她动手,这不纯纯是孙子和祖宗翻脸吗?
说傻不说x,文明你我他。
星杳三下五除二就把无机打了个吐血,趴到了地上。她一面掐诀,抽取自己的本源力量,一面顺带把无机翻了个面。
“我本无意伤你的,虽说傻x是傻x了点,但是好歹也是我元大哥的朋友不是?可惜啊,总是有人想找抽。”
星杳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冷酷的话。
无机挣扎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量正在渐渐流失,它们迫不及待的向星杳身上涌去,争先恐后。
而星杳那张绝色的脸在此刻开始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周身环绕着点点星光,她的身后光芒大盛,金红相接,赫然是八条硕大的尾巴。
无机在昏昏沉沉之际突然想起了师傅临终前和他说的话,国师一脉承于泄漏的天机,而这天机是一位狐族女子
若是有朝一日碰到,谨遵祖训,当全数归还。
若有违背,灵魂生生世世拘于阎罗殿,不得超生。
我一族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