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蛟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
世人大多知鲛人其一,却不知其二。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鲛人多为人身蛟尾,略为瘦高,其族匿于深海,擅音律吟唱,更是有着雌雄难辨的美貌。他们性情温和,不喜喧闹纷战,自求一世安宁。
天道衰微,灵气枯竭,鲛人生存能力也日趋艰难。到今时今日,只剩一族。
若不是有人暗中操作,别说普通凡人,就是有些许修为的修士都不可能在深海找到他们,更合论抵抗他们的歌声迷惑。又怎会落到如今的模样,被囚于一破落小庙下的浅潭中,双目泣血,体无完肤,衣不覆体。
星杳站在这地下囚牢,四肢发寒。
“顾长忆。”
“嗯,我在。”
重重铁链从他的肩胛骨穿出,血肉模糊,伤口已经开始溃乱,撒发着隐隐的恶臭。他的脸苍白无力,唇瓣早已皲裂,本该黑亮明光的眼睛现在阴云重重,半点不见熹光。
“顾长忆。”星杳双手紧握成拳,眼里早已蓄满泪水,她全身颤栗,每念一次这个名字,神魂都要被冰霜侵蚀,“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星杳就后悔了,怎么会好,怎么可能好?她能想到昔日这曾是一个多么风姿采采,神姿俊朗的人儿,怎么会成为如今这样。
顾长忆早已不堪重负,现在连硬撑着扯起嘴角一个微笑都做不到,他想告诉星杳,他有多么高兴知道她还活着,有多么高兴再次见到她。
可是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星杳跪在他的身侧,伸出颤抖的手抚上他的手,冰凉刺骨。
其实星杳并没有见到过他,可是在听到顾长忆声音的那一刻,她体内灵力暴动,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告诉她,这个人很重要,这个人很重要,她一定没有听错,一定要找到他。
她一刻也等到不了,直接用了灵力在地面炸裂开来,把这人间炼狱暴露在朗朗青光下。
顾长忆,她脱口而出,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一般。
她竟然一点也不怀疑为什么自己与这个人从未谋面,却可以和他如此熟捻。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星杳,她与他密不可分。
她想断开这锁链却发现这上面有一股狠辣的灵气加固,这恶毒的力量时时刻刻侵蚀着顾长忆,夺取着他的力量。
星杳止不住的流泪,她一手紧紧握住顾长忆的手不停给他输送灵气,另一面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用红鞭开始抽打这禁锢。
“顾长忆你不能有事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不起你来了,我拼命的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你的名字了,对不起,对不起。”
星杳放声大哭,她的心像空了一块,碎了一个大口子,怎么都拼凑不起来。
顾长忆慢慢用手回握住星杳,告诉她,自己在听,自己不怪她。
星杳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灵气来填补顾长忆的窟窿,她只知道这日的一分一秒都难熬极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啊!”
骤然爆发的灵力,大盛。照的海神娘娘庙光如白昼,星杳的本命法器也在这时发出最后重重一击,打断了锁链。
星杳起身带着顾长忆飞离出了这片污秽之地。
浅潭之下的其余鲛人也被解除了禁制,个个缓了一口气,从潭中化出了双腿,扒着碎石向上爬,在地上拖出深深的血迹。
“杳杳,谢谢你。”顾长忆的声音很淡,风一吹就可以散。
星杳哭得失了声,她拼命的向顾长忆摇头。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的顾长忆变成这样,害的鲛人族变成这样。
“顾长忆你告诉我,是谁,是谁干的,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顾长忆看不到星杳的模样,但是从她颤抖的双手能感觉到她现在的悲伤。顾长忆抿唇,他想,若是她还在,一定不想看到如今的场景。
“求求你,告诉我,我一定要做这件事情。”
自从星杳来到这个异世界成为书中的人物,从一点一点调整心态适应,再到现在如鱼得水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欲望,一定要做一件事情,一定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安若素。”
顾长忆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握着星杳的手紧了。星杳知道,这个人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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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时暝提着剑进了大殿,元熹正在和大殿正中的“雕像”对峙。那雕像幻化出了微微人影,有了鼻子眉眼,一股霸道的黄气直打着元熹的命门,寸步不让。
元熹一边利落的转身躲开,一面打出符篆引来雷阵。只是他灵气微弱,只能凭借外力,而那海神娘娘只借用醇厚的灵气逼得元熹毫无还手之力。
祁时暝一踏入大殿,殿内光线都暗了几分,他体内的魔气萦绕在剑上,直直对着这泥塑的雕像。
一击必中。
浓郁纯正的魔气一剑削掉了那塑像的半个肩膀,从里面飞出乌压压一片的蝙蝠。见了祁时暝的面,被吓得四下窜开。
“时暝,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那雕像受了一击后,块块碎落,溅了一地的黑水。虚幻的人影在看到祁时暝后,也翩翩落地,化出了真身。
黄衣长裙,满头珠钗。
“第二次,你该死。”祁时暝举起了手中的剑,他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郁。识海中的莲花猛烈一颤,片片颤动,顶尖的花骨朵有了盛开的迹象。
安若素看着魔气大开的祁时暝,不屑的嗤笑道:“你们现在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如何和我斗?如何和天斗?真是痴心妄想,不知死活。”
“就是第三次又如何?我要她死!”
祁时暝面色不动,平静无波,那些隐隐跃出的魔纹阴暗不定,称的他此刻宛如地狱罗刹。在感受到海神娘娘庙释放出的气息,他就知道,这次和白芜山一样,都是局。
只不过,上次是她在暗,他们在明,可是今日既然一见,她便不会有机会伤害星杳半分。
不欲多言,祁时暝欺身上前。他手中的魔气来势汹汹,一招一式都是死手,不留半分余地。
元熹见此,也暗暗运气,拿出了所有的符篆在安若素的周边布阵。这个女人虽用的是上家的仙气,可是行事作风处处都是邪派,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还在江沅照看那两个童男童女的时候暗下黑手,重伤了她。
引他进殿,也不现身,躲在暗处和他说着什么“郎情妾意”的昏话。事事荒唐,桩桩件件都是见不得人的苟且事。
更不论刚刚她和祁时暝的几句交锋,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出手为难他们了,其心可见阴险毒辣。
今日元熹就算是助了祁时暝的魔气,也要让这个妖孽付出代价。
二人联手,虽占不得上风,也堪堪可以和安若素打个平手。
祁时暝招招致命,他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可是因为血契的束缚,他不敢,不敢受一点伤,他怕这些会反伤到星杳的身上。所以他花费了很大心神去躲开安若素的杀招。
安若素不是个善茬自然也看出了祁时暝的小动作,出手更加狠烈,“怎么,昔日行事果断,杀人如麻的魔王殿下,如今倒像是有所顾忌,不敢出手了?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祁时暝并不理会安若素的激将法。
他开始观察起四周的布局。
安若素的招式行派,还有充沛的仙气。无一不昭示着她的身份,硬碰硬,他们打不过安若素,唯有找到她的弱点,才有一线生机。
来来往往又是近白招,双方各有胜负。安若素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看着狼狈后退的祁时暝,空出了心神一掌向元熹打去,“元熹,最后一次机会,杀了星杳,和我走,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元熹本可侧身躲开,可是他余光瞥见江沅距离大殿只有几步之遥,若是他避开了,那么这一击很有可能会隔空打到她身上。
是以,元熹硬生生受了一掌,狠狠撞在漆红的柱子上,口吐鲜血。
“元大哥!”
安若素看到江沅扑过去的身影,秀美的脸上有了扭曲疯癫的神色,“元熹,你还真是不死心,选了谁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们?”
安若素盯着江沅,已经准备送这个低贱的凡人去见阎王了。她分神的一即,祁时暝的剑随即而至,足尖轻点,堪堪躲过,耳珰被剑锋斩断。
“找死!”
安若素被彻底惹怒,她站在半毁的泥塑旁,现出了自己的剑,寒光闪烁。
她的身后隐隐泛着金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衣裙被吹的飒飒作响,原本因着极度愤恨扭曲的脸庞恢复了宁静,神颜自成,她半敛着眼眸,无欲无情的看着三人。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
安若素本想徐徐图之,可是她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近些日子上面的动静很大,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再过些日子,他们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以今日她显身此处,想着拿了顾长忆的鲛人珠,用鲛人全族祭天供她法力大增,好除去星杳,可不曾想这些人来得如此之快,她还没有杀了顾长忆。
不过这也不要紧,他们在自己面前终究只是蝼蚁。
祁时暝看着安若素身上暴涨的金光,“信仰之力。”
他这话说的意味不明,乍一听只是一个陈述,可是细听之下,净是嘲讽贬低之意。
他摩挲着手中的剑柄,思索着自己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挡得住这一击,识海中的莲花若是魔气全力放出,他能不能毫发无伤星杳能不能毫发无伤。
两相对峙,一触即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庙后的空地突然爆出巨大波动。
安若素给顾长忆下的禁锢破了。
大殿内不免收到了巨大的冲击,地面都晃了几分。随后传来的是星杳震耳欲聋的哭声,悲极惨极。
祁时暝望向星杳的方向,眉头紧皱,他的心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时暝,不想知道怎么了吗?你的心上人现在可是和她的老情人相拥而泣,难舍难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