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畅游江海，彼此相忘
没有圣旨御封，蒋星睿自立为王，这种行为，等同于谋反。
傅云淮接到的消息便是，楚南王庶子蒋星睿谋反。
谋反作乱，朝廷是不会放任不理的，自然是要发兵平乱的。
东林皇帝知道后，龙颜大怒，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出兵楚南之事。
经群臣举荐，傅毅最终任命北威将军岳修城为帅，率五万精兵，即刻发兵楚南。
傅云淮和洛蘅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多少意外。
对洛蘅来说，这件事经过如何，结果如何，她都不关心。
这件事前世也发生过。
不过，这五万大军“出师未捷身先死”，连楚南边界都未到，就损兵折将，也算是东林史上最窝囊的一次出兵。
不知道这一世还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傅云淮变得更忙了，连缠着她的时间都少了，只是偶尔过来看看她，给她送点东西，或者没事找事的说上几句话。
这一世，岳修城的出兵时间改了。
按理来说，是应该可以错过三阳关的那场暴雨的。
错过的那场暴雨，也就等于错过了那场瘟疫。
傅云淮在出城前，已经跟岳修城商量好的行军路线，不会再走三阳关。
如今的安排可以说已经错过了前世的种种，如果还会再出现问题，只能说，那便不是“天意”，而是人祸了。
傅云淮有一种感觉，在整件事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的“大手”在推动、操纵着所有的事情。
从前，傅云淮觉得那是“命运”，现在，傅云淮不这么想了。
想想前世他们父子四人的结局，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了。
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
如果有，会是谁呢？
如果他找出这个人，他们兄弟三人的命运会不会跟前世不一样？
他跟洛蘅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改变？
秋雁楼表面上看着平静如常，其实，他只是用平静掩盖着内心的不安与波澜。
因为秋芷烟的“诈死”计划要实行了。
朝廷又起战事，粮草之事自然要引起重视。
江南富庶。
傅毅让洛谨言早几日启程，去江南筹措粮草。
秋雁楼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
边关战事起，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这么好的时机，贤王是不会放弃的。
贤王对芷烟的关注越少，事情成功的机率的越大。
秋雁楼觉得现在实施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占尽的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他已经设想过无数次，将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虑到了，但是，在没有成功之前，秋雁楼的心都时时提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那是他的妹妹，这世上他最亲的亲人。
秋雁楼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傅云淮那边忙得要命。
秋雁楼那边心事重重。
洛蘅看看帐本，打打算盘，累了就看着话本子解解闷，一路行来，倒也是不是无趣。
说起来，最开心的还是她身边那几个人，彩云，彩月，洛平，叶萧。
这几个人，没什么心事，也没什么任务，完全是以一种游山玩水的心态跟着队伍前行。
这种没心没肺似的开心和快乐，也挺让人羡慕的。
每天晚上，营地晚饭的时候，洛蘅这边和傅云淮那边都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傅云淮带着士兵，规规矩矩，板板正正，恨不得每嚼一口饭都是统一的，严肃又刻板，沉闷又压抑。
而洛蘅这边，彩云、彩月、洛平、叶萧，再加上郑玉、卫宣和书砚，这些人，每天晚上，生一堆火，又烧又烤，又说又笑的，搞得热热闹闹，跟篝火晚会似的。
洛蘅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火边，看着跳动的火焰，身体被烘得暖暖的，吃着带着烟火味的焦香的食物，恍惚中，洛蘅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是前尘如梦。
还是如今自己依然身在梦中。
有火，真好啊！
在孤松苑的那个冬天，洛蘅经常都会做一个梦，就像是现在这样，她坐在火边，烤着身体，暖暖的，热热的，火上烤着兔子、野鸡···
在前世，这样的情景只有存在于她的梦中。
那个冬天，冷得透骨。
洛蘅想生火，然后，她才发现，没有火折子，柴草是不会自己烧起来的。
这话，说出来有点可笑，有点白痴。
然而，对于洛蘅来说，却是十分惨痛的领悟。
在没嫁给烈王之前，她是太傅府唯一的嫡长女，是被母亲宠在手心的“小公主”，嫁入烈王府之后，感情的事不提，在钱财待遇上，傅云淮可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与自由，就算是软禁在梦华苑的那段日子，也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从未缩减。
就算偶尔洛蘅想要亲手做点吃食，也是有人生好了火，刷好了锅，备好了材料，她只要动动手就可以了。
她哪里自己生过火呢？
洛蘅回忆着书里写着钻木取火的方法，自己在外面捣鼓了一个上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也没有把柴草点燃。
那时，洛蘅满腹委屈，一腔怨恨，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呢？
然后，洛蘅气愤地把那些东西扔到一边，缩着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云淮听到了。
他翻下了床，拖着那双废腿，从屋子里爬了出来。
那个样子，比她还要狼狈和可怜。
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傅云淮便明白了。
“想要生火吗？”
洛蘅把脸埋得更深了，没有理会他。
傅云淮那些散乱的柴草又收到了一起，拿起洛蘅用的那块木头，接着开始“钻木取火”。
一个时辰后，火，终于燃起来了。
活着，原来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
后来，洛蘅学会了钻木取火，也学会了如何保留火种。
当她学会这些的东西的，孤松苑里可烧的东西却已经不多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那个冬天的时候，春天来了。
“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秋雁楼不知何时来到了洛蘅的身边。
“在想……相濡以沫……”洛藜说道，声音悠远深长。
“哦？”
“年少不更事的时候，听说过这个词，以为是说一对恋人在困境中互相帮助，共同度过难关。还曾经羡慕过这样的爱情，相濡以沫，相偕白首，相守到老。”
“不值得羡慕吗？”秋雁楼轻声问。
“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洛蘅笑意凉薄，眼底凄楚，“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哽以湿，相濡以沫。被困在没有水的地方，两条鱼互相濡湿对方以生存。如果真是一条鱼，会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困境中的相帮相扶固然值得感动，但是，做为那条鱼，他们最想要的还是畅游江海，哪怕彼此相忘。”
秋雁楼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洛蘅，“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会在你的身上看到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
可这种“沧桑”是不应该出现在洛蘅身上的。
“秋公子最近也是话本子看多了吧，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洛蘅轻笑。
“呵呵……”
秋雁楼知道洛蘅是转移话题，这跟多愁善感可没什么关系。
“小姐，公子，红薯烤好了！”彩月兴致勃勃地喊道。
烤红薯啊，那是前世她吃的最后一顿美味……
往事不堪回首。
“王爷，您要吃这个吗？”
傅云淮走了过来，郑玉递给他一个烤红薯
“嗯！”傅云淮点了点头，接过来，默默地吃了起来。
傅云淮是被烤红薯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孤松苑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得，又怎么会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