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傅家寡妇,另有选择
洛蘅坐在火堆旁,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好啊!
暖暖的,热烘烘的。
在孤松苑那一年,她只觉得冷。
冷得透骨。
刚住进孤松苑的时候,是深秋,日子还算好过。
每天给他们送饭的是一个又聋又哑的嬷嬷。
虽然每顿都是窝头、咸菜,但至少一日三餐,不曾少过,虽然难吃,却可果腹 。
她和傅云淮都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当时吃那些窝头、咸菜,只觉得难以下咽,难吃得很。
洛蘅以为,他们在孤松苑的日子也就是这样了。
却没想到,刚开始能吃上三顿窝头、咸菜的日子,将是他们最好过的时候。
孤松苑里,除了一床被子,一个茶壶,一个茶碗,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用头上的簪子、耳环、手镯,跟哑嬷嬷比划了半天,换了一口锅、一小袋米和一个火折子。
井里的水太凉了。
她想喝点热水。
后来,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冬天来了。
没有柴。
她把院子里但凡能烧的东西都烧了取暖。
可她还是觉得冷,每天,她的双脚都仿佛踩在千年寒冰上,通身冰凉。
每天晚上,她都和傅云淮挤在一个被窝里,傅云淮紧紧地搂着她。
无关情爱欲念,就是太冷了。
每晚,她都在被子里冻得发抖,在傅云淮的身上,她依然感觉不到半分温暖。
总算熬过了那个冬天。
然后,春天来了。
万物复苏。
她以为日子会好过些。
哑嬷嬷每天却开始只给他们送一顿饭。
有时,两三天才送一顿饭。
她用傅云淮身上的唯一一块玉佩,想跟哑嬷嬷换点种子。
她想在院子里种点东西,能吃的东西就好,无论什么。
不然,他们可能会被饿死在这里。
哑嬷嬷给他们拿了一些红薯。
她在院子里种了一些红薯。
也多亏了这种红薯,她和傅云淮才没有饿死。
后来,夏天来了。
孤松苑依然很冷,终日见不到阳光。
就是在那个酷暑,洛蘅依然觉得很冷。
纵然她额上流着汗,骨子里却还是透着冰凉。
那个夏天,哑嬷嬷送来的东西,几乎都是馊的,没有几次是能吃的。
然后,她开始搜肠刮肚的,在院子里找吃的,一切可以入嘴的、可以吃的东西。
她熟悉那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每块石头下面她都翻过了。
饿——
在孤松苑,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应该就是她抓的那两只鸟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鸟。
那两只鸟在松树上做了一个窝。
洛蘅太饿了。
就用头发做了套子,放在鸟窝里,抓到了那两只鸟,连那窝鸟蛋都没有放过。
她用火将鸟烤了。
好像并没有完全烤熟,她吃的时候,肉里还带着血丝。
她把最好的胸脯肉吃了,剩下的头、脖子、骨头,给了傅云淮。
那几个鸟蛋,她也本打算要吃的。
她用水把鸟蛋煮熟了,兴冲冲地满怀期待地打开,却发现里面是已经成了形的小鸟。
突然想到自己那个在断情崖下流掉的未成形的孩子,洛蘅眼睛一痛,眼泪如泉水般便涌了出来。
他把鸟蛋全数推给了傅云淮,什么都没有说。
傅云淮也什么都没问。
把那些鸟蛋尽数吃了。
虽然低着头,她却能感觉得到傅云淮眼里的悲戚和悔恨。
孩子的事,她一直没对傅云淮说过。
傅云淮也从来没提起过。
就仿佛那个孩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是,洛蘅知道。傅云淮是知道的。
她在烈王府昏迷的那两个月里,御医随时在侧,她的身体情况瞒不了御医。
她小产了。
孩子没了。
傅云淮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后来,她就把孤松苑里能抓到的活物都抓了,老鼠,蛇,飞蛾,青蛙。
那一年,真是艰难啊!
艰难的只想着怎么活下去。
傅云寒说她和傅云淮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看在别人眼里,应该是这样的。
只有她心里清楚,不是的。
不过是一起活着的伴儿罢了。
日子太艰难,若是一个人,太孤独了,怕是就不想受那份苦了。
那段日子,与洛蘅而言,不是一场梦魇,是真真实实的经历。
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寒冷和痛苦,她都记得清楚。
“刷刷——”
外面渐渐响起一阵脚步。
越来越清晰。
傅云淮找来了?
这么快?
“是谁在这啊?”
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传来。
洛蘅抬头,一个膀大腰圆、面色漆黑的汉子走了进来,背上背着弓箭和一只兔子,看样子,应该是这山里的猎户。
“是我。”洛蘅答了一句。
这里,应该是他平时歇脚避雨的地方,那些干柴,应该是他备下的。
“嘿嘿!”那人憨憨地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哦,不,夫人——”看到洛蘅挽起的头发和身上名贵的锦缎,他改了口。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独自在这里,这谷里的蛇可多了!”
这里,又叫蛇谷。洛蘅自然知道。
“我坐的马车受了惊,失了控制,从上面的断情崖摔了下来,我受伤了,动不了,在这里休养。”
“哦,是这样——”
“这位大哥,我的伤很重,需要尽快看大夫!能不能请你带我去找大夫,这些——”洛蘅拔下了头上的凤钗、簪子,摘下了耳环,褪下了手上的镯子,尽数交给那猎户,这些首饰都是好东西,很值钱,“这些都给你!你若是送我回家,我必有重谢,我家里很有钱!”
那猎户挠着头,憨憨地一笑,“救你,是应该的,这些东西太贵重——”
他想要,却不好意思。
洛蘅将那几件首饰尽数塞到猎户手里,“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我叫刘三,夫人就叫我刘三好了!”
“刘三哥!我也不是什么夫人,你就叫我——傅寡妇吧!”
傅家的寡妇!
从现在起,她不再是烈王妃,不再是傅云淮的妻!
“啊?这——不好吧——”
哪有当面叫人寡妇的!
“就这么叫吧!大家都这么叫!我就叫傅寡妇!”
“哦——傅寡妇——”
刘三还是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好,但是,他又不知该叫什么。
“是这样,如果我带着你从这里出去,到镇上找大夫,要走很远。”刘三指着山谷的出口说道。
这条路,洛蘅知道。
前世,她走的就是这条路。
如果,刘三带着她此时从这里出去,应该会碰上傅云淮吧!
遇上傅云淮,他会给她找大夫的,不会耽误很久。
“如果,我们翻过这座山,便是我住的地方,很近,我们村里有一位老大夫,至于医术······嗯,应该还可以吧!反正村里人有病,都找他治!其实,我们那里也不能叫村子,就是六七户人家,最初是我们几个猎户进山落脚的地,后来觉得不错,又挺方便,就搬到那里去住了。”
“翻山吧!”洛蘅说。
只要有可能,她希望走一条与前世不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