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一一的暑假6
杨帆从梦中惊醒。
坐起来的第一时间他马上打开了灯，大口喘着气，冷汗湿透了背。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手心里传来一阵刺痛，张开手一看是被指甲掐出的血痕。
窗外窸窸窣窣的知了声提醒他这里是现实，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但这次细节格外的清晰。大概是因为白天和李一一的对话勾起了回忆，他甚至回忆起了在那天救他的神之手。
不过他还是能分得清梦的后半部分都是虚构的，只不过是梦魇的小把戏而已，只是为了一次次把他拉回那一天。那天他被神之手救起后没多久就因为吸入红雾昏迷了，他记得的最后画面就是看到天上的流星对撞。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就已经在医院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有些记不清，那天藏在滑梯里的时候，是否真的听到过父母喊他的声音。而他父母到底是因为找他没去避难所，还是在避难所里和其他人一起被掳走了，也已经不得而知。
但他始终觉得，如果那天不是因为他固执地要赢得游戏，也许结局会有一些不一样。
杨帆擦了擦汗，看下表才两点钟。他揉揉眼睛，关上灯试着继续入睡。然而一夜过去，他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十分疲惫地睡着了，然后马上又被闹钟吵醒。
他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开车送李一一去机场。
“洗礼仪式结束了告诉我结果！”
“嗯。”
“记得要经常给我打电话！”
“嗯。”
“嫂子一定要先给我过目哦！当然如果是传说中的圣女那就例外。”
“遵命，女王大人！”
杨帆放下最后一个行李箱，转身看着双手叉腰发号施令的妹妹，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少看点小说吧你，满脑子都是情啊爱的。刚才那箱全是那种书吧，你想累死我。”
“要你管。反正你都要抛下我去参军了。我爱看啥看啥。”
李一一嘟嘟嘴，背过身去不看杨帆，但没过两秒又转了回来。李一一瞪大了眼睛，杨帆摊开的手中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垂下一个布制小玩偶。
那个玩偶造型有点像晴天娃娃，整个身体是黑色毛线勾出的，头部是一个白色的面具，眼睛上下各有一条长长的红色的三角纹。表情不知是悲伤还是高兴，呆呆的像是在边哭边笑。
“你竟然找到了！”李一一高兴地跳了起来。这是几百年前动漫里的角色，相关周边早就没在卖了，杨帆跑了十几个古董收藏店才找到它。
“这是个钥匙扣，这拉出来就能挂起来了。这样你就可以带在身边啦，让它代替我陪着你。想我了就和它说说话吧。”
“谁和玩偶说话啊，又不是精神分裂。切，真是不懂女孩子。”李一一接过玩偶，扯了下它肚子里的钥匙扣，把自己的钥匙挂了上去，再把玩偶固定在了书包拉链式上，来回晃了几下身子，又回头看看甚是满意。没一会她把玩偶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里，嘴里念念有词，还是进姐姐的包里吧，小心弄丢了。
杨帆一句话没说，不知道自己笑得像个慈祥的父亲。谁能想到面前这个可爱又活泼的少女，和那年蜷缩在溪边不敢说话的脏脏瘦瘦的小女孩是同一个。
“差点忘了。你要帮我签名一下。”李一一拿出一张纸，是先知会的入会申请。先知会是一个慈善组织，各种商业活动的收入都会用来帮助魔变症患者，让他们对生活重新建立信心。
“怎么，你真的要去做广告模特赚钱？”先知会人脉广泛，经常会一些大型企业请先知会负责筹划公益广告，当然剧组人员的工资是照常要付的。
“先参加了再说嘛。主要是听说他们活动都有包饭的，而且是自助餐，伙食很不错的哟。” 杨帆看着李一一边说边比划的样子，仿佛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有时候会带李一一去蹭超市柜台的免费试吃，排完队兜一圈回来再排队，直到被导购小姐姐瞪眼才灰溜溜地离开。有时候李一一会扑朔着水润的大眼睛，让导购小姐姐实在不忍心驱逐，破例又给了她一块蛋糕。她双手捧着蛋糕，屁颠屁颠一路小跑到杨帆面前，杨帆一小口，她一大口，兄妹俩把蛋糕分掉。
杨帆心想，看来这些年她的确学会了自己的精打细算，或者说是抠门。杨帆竖起肯定的大拇指，李一一也同样回敬一个。虽然平时调皮了一点，但她是个很有独立能力的女孩。
“对了，我在家里给你留了一个小惊喜，你回去仔细找找就能看到啦。”李一一神神秘秘地对杨帆说道。
“昨天早就发现了，把我鞋带搞乱了吧。”
“切，才不是这个呢。别以为你是名侦探杨帆啥都知道。我今天早上出门前才画——反正你回去看饭桌就知道拉。我走啦，开始登机了。”
杨帆目送她远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站立不动，直到彻底看不到李一一的身影他还是愣在那里。
“时间过得真快呀。”杨帆喃喃自语，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
飞机进入跑道。
李一一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李一一的读书基金”。能看出来写字的人有努力在写端正，但字还是很丑。信封里面有一张存折，存钱记录一行行密密麻麻有个三四十次，金额不是很多，勉强够支付她四年的学费。
她翻到了存折的最前面，开卡日期是3年前，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二天。
女孩打开遮光板，焦急的目光钻到舷窗之外寻找一个人的身影。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响，飞机陡然加速升空。
她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机场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白色的机翼钻入云霄，阳光透过舷窗照在女孩脸上，失落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弄丢了心爱的玩具。
李一一的暑假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