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战栗杀机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此时别墅一楼大厅里的十名玩家都在沉默地喝着仆人端来的热茶。
三月初的天气格外的阴冷，飒飒的冷风透过衣袖的缝隙钻进来，让人止不住地颤抖。
尤其是在这种偏僻的山林里，气温会比城市里的气候还要低上几个度，众人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林悦希的十根指尖冻得通红，她双手捧着水杯的边缘，一阵暖意袭来，一下子驱走了不少身上的寒意。
在喝了两杯热茶下肚、暖了肠胃后，没多久，她便有了想去厕所的念头。
但她这人向来胆子小，如今又在这种陌生的鬼地方，她根本不敢一人贸然前去。
她坐在座位上忍耐了好一会儿，最终实在憋不住了，林悦希只好转头询问她两侧的室友。
颜若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要去厕所的意思，林悦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傅华的身上。
在她殷切的注视下，傅华原本没打算去的，最终实在经受不起林悦希这样炽热的目光，只好陪她一同前去厕所。
俩人顺着仆人的指引，沿着大厅的左侧直走，穿过旋转楼梯，一路走到客房的尽头，那里便是离大厅最近的公用卫生间。
傅华只身留在厕所的门外等待，林悦希快速冲了进去，打算速战速决，好早点儿回到大厅里去。
毕竟那里人多，可以给她不少的安全感。总好过孤身一人，待在陌生的环境。
狭窄的格子间内，林悦希快速脱了裤子坐在马桶上方便。
随着水声哗啦，那股憋劲顿时畅通无阻。待完事后，她刚穿好裤子，结果一滴冰凉的水滴霎时从天而落，滴在了她的脑门上。
林悦希面色一愣，不禁心生诧异，这好端端的天花板怎么会有水滴降落呢？
是哪里漏水了么？
她伸手摸了摸脑门上的水渍，打算随手擦掉痕迹，便算了事。然而她没有等来那抹熟悉的透明液体，反而手上是沾染了一抹殷红的印记。
林悦希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污渍，这颜色……是血？
她下意识地抬头仰望上方的天花板，直到她在格子间的上方看到了两抹奇怪的黑影。
其中一道影子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早上失踪不见的霍戬。
此时他面色苍白，嘴唇深紫，宛如死物一般。
除此之外，最令人瞩目的当属他眉心的位置嵌着一把尖锐的刀片，分外诡异。
而他的背后，还趴着一位身穿黑色斗篷，头戴白色面具的奇怪鬼影。
林悦希虽然看不清他的正脸，可她总觉得面具之下，那人一定对她露出一张阴森恐怖的笑脸。
鬼影的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突然伸手拔掉了霍戬眉心的刀片，不少鲜红的血液沿着刀片的端部，正一滴一滴地顺着地心引力降落在林悦希那张惊恐的脸庞上……
此时，走廊外。
“悦希，你还没好么？”
傅华在外头等了四分钟有余也不见林悦希出来，她着实等得有些焦急。
原本对方只是说要来厕所解决小号，按道理说她应该不会在里面蹲很久才对。
“你要是掉坑里了就吱一声，我好去捞你。”
每次林悦希在寝室蹲厕所蹲久了，傅华总爱用这句玩笑话来打趣林悦希。
一般情况下，她会很快得到对方的回应。可是这一次，她足足等了半分钟也不见对方吭声，傅华不免有些担心。
她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本着“以防万一”的原则，傅华壮着胆子推开了卫生间的大门。随着门轴的转动，木门发出“咿呀咿呀”的怪响。
她一进门就能看到正前方是一处干净的洗手台，台子上面贴了一面长方形的镜子。木隔间在右手一侧，一共有五扇棕红色的木门，都处于虚掩的状态。
傅华不知道林悦希进的是哪一扇门，她只能依照由近及远的顺序一间间去试探。
她轻轻地推开第一扇门，里面没人，第二扇门也没人，直到傅华走到第五扇门的时候，里面依旧没有人。
奇怪，林悦希人去哪里了？
她一直守在厕所的门外，根本就没有看到里面有人出来过。林悦希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华对着镜子一阵发怵，她现在满脑子都布满了疑惑。
就在此时，木隔间的第三扇大门突然晃了一个人影出来，正面朝地而下，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
傅华被镜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吓得大叫出声，待她转过身后，她一眼看清倒在地上的人影是谁，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林悦希。
林悦希倒地后便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整个人就跟失去了知觉一样。
傅华在惊讶了几秒后，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她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将林悦希的身体翻了个身。岂料当她看清林悦希的正面后，她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开始嚎啕大叫起来。
林悦希的脸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嘴角的两侧不知被谁用刀子割开了两道上扬的裂缝，整张脸仿佛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傅华绕是平时胆子再怎么大，这会儿也经不住这么吓。
她望着那诡异的“笑脸”，整个人惊恐地向后蜷缩，直到身体被逼退至身后的洗手台处。
她颤抖着，尖叫着，声音一下子引来了大厅里其余玩家的注意力。
然而怪异的事情并未结束，在傅华的见证下，她亲眼看着林悦希的身子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从地板上腾了起来，像是被什么透明的丝线在操纵着她的身体。
最终，她“站”了起来，脑袋呈90°缓缓向左旋转，直勾勾地望着地上的傅华，以一种机械的口吻对傅华一字一句道:“傅华……我的嘴……疼……好疼啊……”
于是嘴脸角开裂过大的原因，林悦希的发声并不清晰。傅华双手抱着脑袋，不敢直视林悦希那张狰狞的面庞。
不时，林悦希的身子也慢慢跟着扭转过来，朝着傅华所在的位置一点一点地挪动脚步。
她走得很慢，很慢。
林悦希抬起双手，试图摸向傅华:“疼……傅华……我好疼……帮我……快来帮帮我……”
看着林悦希一边流血，一边用怪异的姿态扭动，傅华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水肆意流淌。
她狼狈地扶着洗手台的边缘站了起来，双手慌乱地抓起台面上的盆栽，朝林悦希狠狠地丢了过去。
“别过来，我求你别过来！”傅华眼泪纵横，哭嚷成一个活生生的泪人。
花盆砸在林悦希的脸上，很快裂成无数个碎片。
林悦希的脸上本就沾满了不少血渍，现在又混合着湿润的泥土，面上看上去尽显狰狞。
傅华趁机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林悦希的身子，准备往卫生间的出口逃去。
“傅华……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林悦希痴痴地对着傅华的背影低声呢喃。
忽的，她张开血盆大口，脑子往后一仰，整张脸快速裂成血肉模糊的两瓣。
不时，裂缝里探出一抹黑影，右手高举着一把银色的钢叉，正飞速朝傅华的后背挥舞而去……
＊
唐仁赶来现场的时候，一楼公用卫生间的大门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身影。
他们各个面露难色，一副想上前开门却又不敢前进的模样，场面一度颇为尴尬。
唐仁急切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颜若真回过头，一副焦灼的模样对他解释道:“悦希和傅华都被困了在里面。”
唐仁:“他们在里面多久了？”
颜若真回忆:“得有五六分钟了吧。”
“那你们都傻站在这里干嘛，不打算救人么？”唐仁扫视了一眼众人的目光，忍不住怒吼道。
一想到他们这些人宁愿在外头围观，也不愿破门而入，相当于待在里头的两个女生已经白白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机会，他不免有些心寒。
王冕撅着嘴埋怨道:“门被里面反锁了，我们打不开。你要能行，你上啊。”
唐仁懒得反驳。他直接越过众人的身线来到大门前，试着用手拽动门把手，诚如王冕所言，门确实是从里面被人反锁，外头无法顺利打开。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改用身体撞门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撞向大门。
“砰，砰，砰。”
唐仁试了好几次，肩膀被撞得酸痛无比，可那扇木门依旧屹立不动。
顾投看到唐仁那副救人心切的模样，他不禁吃味地抿了抿嘴。
半晌，顾投径自走上前来，拽过唐仁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我来吧。”
不等唐仁反应过来，顾投已经一拳用力挥向木门。
“砰”的一声，门的中央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顾投趁机将手伸了进去，一下子将反锁的开关扭开。
随着木门的推开，里面血腥的场面顿时一览无余。
顾投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用最快的速度将手掌挡在唐仁的眼睛上。
“怎么了？”被遮住眼睛、还没来得及看到里头什么情况的唐仁此时甚是不解。
反观卫生间内，鲜红的血液流的满地都是。林悦希的脑袋裂成了两瓣，脑袋里面的组织到处外翻，整个人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瘫倒在地上。
她的尸体附近还躺了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傅华，此时她的后背上有一处明显的致命伤，是被一把银色的钢叉穿堂而过，当场一命呜呼，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
咕咕的鲜血还在肆意蔓延，不一会儿，血液就流到了顾投的脚下。
顾投往后一退，避开对唐仁交代道那些猩红的血液:“别看了，里面……很乱。”
他已经尽量在用最委婉的方式来表达现场的骇人画面。他并不想让唐仁看到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所以他遮挡唐仁眼睛时的力道可谓捂得格外严实。
然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他们亲眼目睹了现场的一切，周围很快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颜若真是除了唐仁和顾投以外，离大门最近的那个人。面对同寝室舍友的死亡，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恐惧的情绪，整个人当即晕厥了过去。
好在方文慧手快，及时扶住她虚晃的身子，免得她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顾投见状，趁机将门掩上，用身体挡住大门的窟窿。
待一切就绪后，他才放下挡住唐仁眼睛的那只手，对唐仁说道:“林悦希和傅华都死了。”
唐仁问：“我能看一眼他们的尸体么？”
顾投眉尾轻挑:“你确定？”
唐仁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我确定。你放心吧，我没你想象得那么不堪一击。”
除此之外，唐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来，他是想知道俩人的死亡方式，二来，他要确定另一件事情，是跟这栋庄园的主人秦淼有关。
顾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卫生间的大门打开。
这回没了顾投的阻拦，唐仁一眼就看清里头的恐怖画面。
开裂的人脸，扭曲的身姿，猩红的血液，匍匐在地的尸体……如此惊悚的命案现场，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望。
唐仁强忍住胃里的不适，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掩鼻走了进去。
他最先来到傅华的尸体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她的背部取出那把致命的武器。
那是一把呈“屮”字型的银色钢叉，其端部锋利无比，中间最大长度可达三十厘米，两侧最小长度也有二十厘米。此刻上面满是新鲜的血迹，铁锈般的气味扑鼻而来。
傅华的致命伤就一处，此外再无任何明显的伤口。
于是唐仁很快转移视线，前去查看林悦希的尸体。
她身上的伤口倒是有挺多处，具体集中在她的脸面位置。
比如她脸上沾到的泥土，就是地上摔碎的盆栽导致的。最直接的死亡原因正是她开裂的嘴角，喷溅了过量的血液失血而亡。
再细看嘴部开裂的位置，还能发现两处明显不同的裂口。距离牙齿最近的裂口呈平整的开裂方式，就好像被锋利的刀子划过。再往后靠近耳朵的地方，是呈不规则的裂口，属于外力强行撕扯的结果。
唐仁望着林悦希嘴部的伤势，不禁陷入了沉思。
纵观整个卫生间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也就不到三十来平。他们来的时候大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现场只有林悦希和傅华两个人，再无第三人的存在。
从林悦希倒地的姿势以及两具尸体的距离来看，傅华背上的这把钢叉极大可能是由林悦希手持从背后刺入。
那么这里不禁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这把钢叉是从怎么来的？卫生间也不像是会放这类工具的地方。
而且俩人看起来应该是关系很亲密友好的室友，怎么会突然产生血海深仇的怨念，要将人置之于死地？
再者，若真是林悦希杀死了傅华，那么林悦希脸上的伤口又是怎么产生的？划开她嘴巴的凶器又在何方？
总而言之，这里疑点重重。
顾投见唐仁长时间不语，不禁凑了上来:“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们是互相杀害对方而亡，还是鬼魂出没，杀害了他们。”
“这有什么区别么？”
“有。这关乎触发死亡机制的重要条件。”唐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屋外的人，继而探过脑袋凑到顾投的耳边轻声说道:“霍戬一出事，秦淼就画了一副新的油画，叫《第三只眼》，这个名字跟霍戬的游戏id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很蹊跷么。”
“也许只是巧合呢？”
“当然，一个人死了是看不出什么规律可言，但今天死的这两个人不免让我联想到鬼魂极大可能是根据玩家的游戏id来杀人。好比如说林悦希，她叫向日葵的微笑，你要是把她的脑袋拼凑在一起，不难发现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一个诡异的笑脸。再说说傅华，她的游戏id是瓜田里的猹，你知道猹是怎么死的呢？”
顾投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耐心等待唐仁的下文。
“看过《少年闰土》的课本封面不？”
顾投摇了摇头。
唐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看过就算了，你只需要知道猹是被钢叉插/死的就行。这一点跟傅华的伤口特别符合。”
“所以你就认为他俩的死跟游戏id脱不了干系，是么？”
唐仁点头示意:“至少目前可以总结出每个玩家的死亡方式。”
但是下一个具体会轮到谁，这种随机性太强的概率事件唐仁也不能完全肯定。
在满是腥血的地方呆久了以后，唐仁差点儿没被这怪味给憋死。如今他既然推测出一定的死亡规律，唐仁便赶紧退了出去，到外头寻求新鲜空气。
顾投见状，紧跟其后。
屋外一直朝里头观望的仆人在俩人离开后，便涌了进来，麻利地用麻袋套住俩人的尸体，开始清理现场痕迹。
他们要赶在主人知晓前清理干净这些血迹，否则他们指定会被管家邱叔严厉地教训一顿。
彼时的唐仁已经来到别墅外头的庭院，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他深吸了几口气，鼻息间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总算冲淡了不少。
他朝一旁走了几步，来到树池边上，伸手拂了拂面上的灰尘，继而坐下来，望着远方的天空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坐了另一个人，随之而来的是顾投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在想那几个死去之人的事？”
“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独自发会儿呆罢了。”
“那是要我走的意思？”顾投追问。
唐仁摇了摇头:“倒也没那意思，你继续坐着吧。”
于是俩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
庭院里，凉风瑟瑟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良久，顾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唐仁，如果说那时候被困在里面的人是我，你也会像今天这般心急如焚地用身体去撞门么？”
唐仁闻声，转过脑袋，一脸狐疑。随后他毫不犹豫道:“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去救你。”
顾投面色一怔，指骨微微泛白，用力地咬了咬下嘴唇:“为什么不救？难道是我不配么？”
唐仁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反问:“你自己什么实力，难道你心里还没点逼数？你若是真被困在里面，我该担心的是那凶手的性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