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鹿死谁手
纪明萱在听到生门出现后，脸上也跟着闪过一道欣喜之色。
她强忍着肢体上的痛意和不适，一路朝着唐仁所在的方向小跑而去。
在看到房间里面伫立的那扇青铜门后，纪明萱忙不迭地看向唐仁，再三确认道:“你说的生门就是它？通过那扇青铜门，我们真的可以提前结束这轮游戏？”
“是。”
唐仁拍了拍纪萱的肩膀，为了让她相信自己说的话，他还将手机通知栏上显示的《地狱惊魂夜》后台消息递给她看，并嘱咐道：“你先过那扇门。”
纪明萱连忙揪着他的衣袖，一脸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唐仁摇了摇头:“不了，我得到楼下看一眼那俩人的情况。”
毕竟在三楼那里，还有一个对他还算重要的人。
既然生门已经找到，唐仁有必要将骷髅一同带离这栋危险的公寓。
见劝说无果，纪明萱只好默默收回右手，握紧手中的黑伞，低头沉思。
良久，她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对唐仁严肃道:“行，那我先走。但你自己一人下楼的时候也要小心点。这轮游戏我欠你一条命，以后若是还有缘再见面，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尽我所能来帮你。”
“好。”这回唐仁没有推脱，应得很是痛快。
之后他淡然地冲纪明萱摆了摆手，在他的见证下，少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那道青铜门的背后。
唐仁在客厅里又站了一会儿，他再三确认了一遍游戏剩余的时间，随后毫不犹豫地离开704的大门。
回廊外，唐仁已经听不到司徒音那气焰嚣张的嘶吼。
有的只剩女人痛苦的哀嚎以及锁链挥舞发出的刺耳撞击声，三楼的战斗最终迎来落幕。
唐仁没探出脑袋去观望底下的情况，他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场战斗的胜利定然是属于骷髅的。
他顺势朝七楼的逃生口走去，打算下楼跟对方来个汇合。
可他刚迈开没几步，唐仁的身后忽然传来一股雪松的清香。
唐仁嗅了嗅鼻子，这个味道……好熟悉。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闻过。
唐仁猛地回头，然而身后根本空无一人。
不知怎的，他感觉这股气味的源头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唐仁的心里一阵发毛。
不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空气中一阵寒流拂过，紧接着，一记沉重的敲击猛地打在唐仁的额头上，发出悠悠沉闷的响声。
唐仁的身子随之往后踉跄了一步，他的耳朵也因为这记重创而不停地“嗡嗡”作响。
等了四五秒，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唐仁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结果头顶一股温热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沿着他的鼻梁向下蜿蜒流淌。
唐仁知道这是出血的迹象。他还没来得及触摸额头的伤口，空气中又迎来当头一棒。
经过二次撞击后，这下唐仁的意识彻底崩溃。
“轰”的一声，他整个身子彻底瘫倒在地。
不时，唐仁的眼前出现了一抹清瘦的人影。
他强忍着痛意，努力抬头，几番挣扎下，他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孔。
唐仁眯着眼睛望向那人，一声惊呼:“是你！”
话音刚落，唐仁便彻底晕厥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唐仁发现自己并不在七楼的回廊，而是身在一间不知名的屋子里。
周围很暗，身边唯一的光源是外头惨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客厅的瓷砖上。
唐仁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立马离开这里。
可他刚一挪动身子，就发现自己的身上早已被人用麻绳捆在了一张木椅上。
他被人为地限制了人身自由。
这一幕，不禁让他想起了死去的傅青书。那时候他也是这般被人捆在椅子上，左右不能动弹。
黑暗中，一阵野兽磨牙的声音骤然响起。
唐仁对着声音的来源，一脸警惕道:“谁！谁在那里！”
然而无人回应。
等了良久，又从角落里传来一阵人为的脚步声。
“啪”的一声，唐仁头顶的电源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唐仁半眯着眼睛，过了两三秒，他才渐渐适应周围的光线。
很快，他看清了面前的景物。发出磨牙声音的正是失踪已久的守关者，羊人。
它半蹲在离唐仁三米之外的墙角下，对着唐仁虎视眈眈。
而它的身旁，此刻还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一个看起来约六十出头的男人，满头花白，面目沧桑。
从他衣服口袋露出的一沓冥币来看，也许这人就是前不久才在张友辉墓碑前焚香祭拜的家人。
唐仁的目光从那具尸体重新挪回至羊人的身上。
它古铜色的身子有好几道明显的伤痕，其中最显眼的还属它胸口处的一道血窟窿，正是当初它从高楼坠落是被螺纹钢刺破而留下的痕迹。
羊人的脖子处被人用粗壮的麻绳死死地牵制着，饶是它再怎么龇牙咧嘴，挥舞爪牙，在麻绳的牵制下，它也不能随意动弹。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站在一旁的林绍东。
当唐仁的目光瞥向那个年轻的男人时，林绍东顺势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
他抬起手，冲唐仁挥舞了几下，漫不经心道:“好久不见啊，唐仁。”
唐仁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绍东:“理由。”
“嗯？”林绍东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唐仁深吸一口气，厉声质问:“为什么要杀傅青书。”
“你说这个啊。”林绍东轻蔑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想到你却反倒问起那个孩子来。”
林绍东的反应无疑是承认了他凶手的身份。
这下唐仁不得不认真审视起林绍东的面庞。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想当初他还以为林绍东会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伙伴，没想到这人转身以后，竟对着未成年下如此重的狠手。
林绍东看着唐仁的眼神越发凌厉，他无奈地咋了咋舌，随后双手别在口袋里，缓缓向唐仁走来。
末了，他突然一脚踢翻了木椅。唐仁连同身后的椅子一起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下他的脑袋上又增添了不少的伤痕。
林绍东用力踩着唐仁的肩膀，轻蔑一笑:“碍眼的东西，自然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游戏副本里。再说了，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何干系？你该不会是想替他伸张正义吧？”
唐仁四肢受限，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林绍东带来的屈辱。
林绍东蹲了下来，戏谀般地抚摸着唐仁的脸庞，轻声细语道:“当然了，我不会像对傅青书那样对待你。唐仁，你知道么？你很特别。”
唐仁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当他听到林绍东说出这句话时，他只觉得对方的脑子八成是病得不轻了。
他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唐仁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阴差阳错被app选中才来到这个鬼地方遭罪。
半晌，林绍东自顾自地解释:“我这人可以看见每个人体内的灵魂。大部分人的身上或多或少会有灰黄绿紫不尽相同的颜色，而有些将死之人的身上甚至会泛着猩红之光，俗称血光之色。通常我会用这些颜色来判断副本里即将死亡的人数。可唐仁你知道么，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竟然从你的体内看到了两种不同颜色的灵魂。一种是干净到让人恨不得染指成秽的白色，一种是鲜艳到滴血的红色。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存在这么复杂又矛盾的悖论。”
唐仁抬了抬眼眸:“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林绍东默默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和手臂上的灰尘:“所以我想做个实验，让你跟羊人关在同一个屋子里，看看究竟谁能活到最后。唐仁，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那家伙身上的绳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它挣断，你要么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反杀的机会，要么就成为它的口中餐，腹中肉。是死是活，全看你一人的造化。”
林绍东说到最后，还饶有兴致地退至一旁，将羊人曾经用过的斧头丢弃在离唐仁身旁半米不到的地方。
“你手气真好，竟能提前找到生门。那斧头就当作是我留给你的奖励，记得好好利用。”
林绍东对着唐仁留下一个意味深明的笑容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紧闭大门，为的就是让唐仁彻底与世隔绝，没有外人来相救的机会。
门外，那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为止。
他会去哪儿，唐仁不用猜也知道那人定是去找704单元的那扇青铜门，提前结束《深渊公寓》这个副本。
在林绍东离开后，羊人便没了能影响它生命安全的威胁者。
此时它口中传来的磨牙声越发明显，尤其是看到唐仁额头流出的血液后，它的眼中透出更多嗜血的欲/望。
羊人开始疯一般地向前扑跃，可每一次都被粗厚的麻绳给挡了回来。
没能吃到想吃的人类，外加脖子上受人牵制，这让羊人的状态更加狂躁。
它开始用双手拉扯麻绳，甚至不惜用尖锐的牙齿啃食身后的绳索。
唐仁见状，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林绍东说的没错，能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务必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才行。
双方都在做最后的斗争，最终鹿死谁手，全凭谁比谁先一步挣脱绳索的束缚。
他试着扭动身子，哪怕希望微乎甚微，他也得一点点地朝身边的斧头前行。
几番挣扎后，唐仁的双手终于触碰到了斧头的边缘。
他试着用斧头锋利的部位一点点地磨自己手腕上的麻绳，结果好几次都误伤手腕，身上徒增好几道新鲜的口子。
唐仁只能强忍着痛意继续顽强拼搏。
这厢他的双手刚获得自由，正打算着手处理腿上的束缚时，岂料那头羊人已经咬断绳索，火速朝他袭来。
唐仁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今晚他真得死在这羊人的手中？
不行，他得活着，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
在强大的求生意志下，唐仁一把夺过身旁的斧头，趁羊人来袭之际，他狠狠地用刀背撞向羊人的脑袋，给对方来了一记沉重的反击。
羊人毕竟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一击不成，下一步它便改变进攻的方向，朝着唐仁受制的双腿张开獠牙。
这下唐仁进退两难，毕竟双腿未能成功脱离椅子的束缚，此刻他被束缚的腿部反倒成了羊人重点袭击的目标。
当锋利的獠牙刺破皮肤层的阻碍时，万千痛意浑然席卷唐仁全身。他疼得眼泪都要流淌出来，整个房间里到处响彻着他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疼，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疼！
羊人一旦尝到鲜血的滋味后，便彻底激发了他最原始的生理本能。
饿，它饿极了！
羊人迫切地想咬开唐仁小腿外层的肌肉，聆听他身体里骨头碎裂的声音。
可这一切，更加激发了唐仁的求生欲/望。
他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更不能死在羊人的嘴里。
他曾经试图用逃避的方式来应敌，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他才知道一个深刻的道理：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致命一击！
唐仁决定以牙还牙。
他拼命地弓起身子，与此同时，他发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力气，一口用力地咬住羊人的咽喉，绝不手软。
不时，一股浓郁的鲜血猛地灌进唐仁的口中。
在强烈刺鼻的味道下，唐仁不敢随意松口，他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迎来自己的万劫不复。
他的牙齿用力地咬合着，直到从羊人的脖子处咬下一块鲜红的血肉，当即守卫者的喉咙肿频频发出山羊的悲鸣。
其声之大，震得唐仁整个人都在头皮发麻。
羊人一顿剧烈挣扎，最终还是将唐仁的身子远远地甩至一旁。
它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全然忘了最开始想吃掉唐仁身上血肉的目的。
唐仁腹背皆受到强烈的撞击，他疼得两眼发昏，但小腿上的痛意又在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他趁机夺回地上的斧头，用刀刃锋利的一侧解开双腿上的绳索。
唐仁扶着木椅强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他提着斧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羊人。
“哒哒，哒哒。”
唐仁一瘸一拐地来到羊人的身边。
他低头俯视着眼前的守卫者，眼前开始一幕幕地浮现出它生啃食人的血腥画面。
唐仁的心中已经强烈地萌生出对羊人的憎恶。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app，如果不是这个杀人如麻的守卫者，也许来到这栋深渊公寓的玩家就不会接二连三地无辜惨死。
“你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为什么就不能入土为安。”唐仁对着地上哀嚎的羊人发出低沉的质问。
说罢，他不等羊人有所回应，便高高举起手中沉重的斧头，对准敌人的脑袋。
刀起刀落之间，鲜红的血液挥染墙壁，一颗狰狞的羊头圆滚滚地落向一旁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