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戮羊人
那个脚步声离唐仁的位置越来越近，不出几秒，他就看到离自己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抹高挑的黑影。
要不是架空层的外沿刚好有点自然光透进来，否则以唐仁的视力，想要在昏暗的环境中看清对方的模样，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躲在树池附近，没有立马打开手电筒，而是选择继续隐匿在黑暗里，一声不吭。
又在暗中观察了一小段时间，唐仁总算能看清对方的六成模样。
那人浑身清一色的黑。一身修身的黑色连帽风衣，黑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皮质的军大靴，皮革的材质因为自然光的漫反射，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油锃发亮。
除了这些以外，那人所有本该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都被白色的绷带所替代。哪怕是面上瞳孔的位置，也仅仅是保留了两个泛着猩红血光的孔洞，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惊悚骇人。
待看清那人的面目后，唐仁十分诧异。
怎么是他！
先前那个在十字路口一直用异样目光注视着他的可疑男人，竟然尾随他一起进入了君邻小区的4号楼！
他究竟想做什么？
唐仁见他这副怪异模样，当即把此人与那个爱夺取玩家性命的神秘力量联系到了一起。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往架空层的另外一个出入口逃跑，而站在唐仁身后不远的黑衣男人见状，脚步也开始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听到身后有尾随而来的脚步声，唐仁心脏跳动得异常迅猛。
果然他的目标正是自己，他是要来终结自己的生命么？
唐仁被本能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趋势着脚下的双腿不停奔跑，他恨不得抓紧速度，将身后的黑衣男人远远地甩开距离。
他足足往上跑了五层楼，见身后的那个人还没有这么快追赶上来，他赶紧进入七层楼的范围。
这里的回廊是由砖墙堆砌起来的，大概有一米一之高。在离围栏顶部的位置有一圈圈镂空的雕花，非常方便他从缝隙当中来暗中观察四周的情况。
唐仁来到0705单元的门前，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蹲了下来，希望能就此隐蔽自己的踪迹。
这个地段属于中间位置。前可逃往前方的逃生口，后可慢慢绕至后方的回廊，再从原来的楼梯下去。
此等位置可谓攻防兼备的最佳藏身之处。
有了面前低矮的墙体替他打掩护，唐仁蹲在墙根底下，捂紧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外头渐渐传来一阵军大靴摩擦地面的响声，唐仁屏住呼吸就能听到胸腔里异常响亮的心跳。
那个黑衣男人竟也跟着他来到了七楼！
他吓得一边低头，一边用手死死地按住胸口，生怕外头有人发现这里还藏了这么一个大活人的身影。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有余，唐仁对面的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像是边走边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对方走得速度极其之慢，那人越是这样，折磨唐仁的时间就越久。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为什么他一届普通的上班族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危险的地步！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现在才八点二十三分，距离午夜零点的最后期限还有十几个小时。
又等了两分钟，对面回廊的脚步声终于绕过半圈楼层，往另一头逃生口而去。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唐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暂时安然地放了下来。
等到对方确定往另一头走远后，唐仁这才敢猫着腰站起身来，往原来的路线折返。
总在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待着也不是办法，他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能够安全稳靠的藏匿之处，想想要如何平安地度过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
唐仁打算按照原路返回，他下楼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另外一个正在往上逃窜的年轻男人。
唐仁惊恐地跟对方对视了片刻，他没大声尖叫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方在看清唐仁的面貌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怎么是你？你也是来参加游戏的？”
唐仁眯眼一看，在幽蓝的灯光下，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这不正是之前那个在十字路口好心给他递湿纸巾的年轻小伙子？
唐仁讪讪一笑：“是。”
岂料那人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唐仁的手就往楼上逃窜。
“去哪儿？”
对方的力气很大，唐仁根本无法反抗他的拉扯。
“嘘，安静点，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人带着唐仁一路跑到公寓的顶层，直至到达目的地，俩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唐仁环顾四周，微微蹙眉。在他眼中看来，这顶层可不能算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他们能躲避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除了沿着天井边上堆砌的一圈矮墙，旁边只剩下一些晾晒衣服的挂绳，上面晾了几床还未收起的床单，姑且能遮挡一部分的视线。
但除此之外，可供他们逃生的也就只有往下的两个楼梯口，远不及底下的楼层，能够留有余地选择进退。
“这里真的安全？”唐仁对此很是怀疑。
“目前来说暂时是安全的。你看，再过不久，底下绝对会出事的，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好了。”
那人似乎是为了让唐仁能相信他说的话，特意拉着他到楼梯口的窗户边上，对唐仁指了指公寓一层大门外头的一个地方。
唐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刚才一楼大门口死去的那个女人身旁，忽然多了一抹高大魁梧的人影。
不，准确来说，那个影子并不能称之为一个人影。
他虽然长得有点像一个年轻力壮的男性，但他的头顶看起来就跟动物一样，有两只弯弯的长角，长达二十几厘米。
在月光的照耀下，唐仁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个人的脑袋竟然是一颗匪夷所思的羊头。
除此之外，他上身衣不/蔽/体，露出强壮的体魄。他的裤子仍在，不过由于环境较为昏暗的原因，裤子的颜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样奇怪的造型，唐仁的脑袋中莫名地蹦出了“羊人”这个形容词来。羊头人身，用来形容对方最为合适。
羊人蹲在女人的身旁，用力地撕扯着她的四肢，并大快朵颐地送入嘴中。
他撕咬的速度很快，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吃去了一只女人的胳膊。女人的内脏、肠子因此大面积地流了出来，地上满是一滩浑浊的血迹。
得亏距离的远，加上天色暗，唐仁并不能将那些令人反胃的器官看得十分清楚，否则他指不定真的会在顶楼狼狈地吐出来。
“你说的暂时安全，指的就是那羊人在吃女人的尸体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是么？”
唐仁看完后便吓得接连往后退去。他怕离窗户边太近，会被底下的羊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是，游戏守关者每逮到一个人，基本上会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消化食物。如果碰巧这次来执行任务的玩家比较多，我们兴许可以撑到午夜零点的到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唐仁听到对方将女人的尸体形容成食物，总觉得听起来怪不舒服。
“因为我好歹也是经历过两次这样可怕的副本，已经能得出比较准确的游戏经验。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绍东，你呢？”
林绍东露出友好的目光向唐仁伸来右手。
“唐仁。”
他望着那人递来的右手，最终还是跟林绍东握了握手。
“唐仁？你好。趁着现在还是安全期，我们还能短暂地聊会儿天。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游戏任务的？”
林绍东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去，直接平躺在楼梯间转弯的平台上，丝毫不顾及地上的灰尘是否会将他身上的名牌衣服弄得肮脏不堪。
他双手撑在脑后，右腿架在左腿之上，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一副悠哉的模样，悻悻然地看起了窗外虚拟的“夜景”。
天上的月亮很圆，星星不多，倒是有几颗亮眼的。
如果不是身处险境，此时此刻能在城市里头看到这样的美景，倒也算得上闲情雅致。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太/安宁的一天。窗外的夜景是假的，眼下的处境是凶险的，未来的命运更是未知的。
唐仁给自己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径自答道：“今天早上凌晨2点多收到的，你呢？”
“我？应该就比你早了两个月吧。我每次执行任务都差不多间隔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一点来看，app发布任务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林绍东漫不经心地诉说着自己曾经的经历。
“那你可知是谁制造了这个恐怖游戏？我们为何要来这种鬼地方受罪？”
这是唐仁最想知道的答案。想必也是每个新人来参加游戏时都会关心的一个问题。
“一副棺材。”
唐仁闻声，不禁愣了一下。
林绍东瞬间捕捉到他的表情，他特意转了过来，侧躺着面相唐仁，继续解释道：“你有棺材，我也有，来到这里的每个玩家的家里都出现了一副黑色的棺材。app是它制造出来的，只有完成上面颁布的任务，活着，熬到时间结束；或者提前找到游戏里的线索，结束任务，这样才能脱离死亡的诅咒。”
一副黑色的棺材……
唐仁这下更加糊涂了。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跟同事一起合租的房子，家里空间就那么点大，哪里能容得下一副棺材放在家中？
他又问：“那到底要熬几次这样的任务才算彻底自由？”
“不确定，也许等到我们能通关五星副本的那一天，才算迎来解脱吧。”
唐仁不由蹙眉：“五星副本？那如今可曾有人脱离过棺材的诅咒？”
“不知道。”林绍东摇了摇头。
“不知道？”唐仁小声质疑。
难道连这位“老玩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活着走到最后？
“对，我不知道。因为越到后面，游戏的难度就越高。若是到了五星级别，只怕副本得是地狱级别般的恐怖存在。我估计没人能活着走出去。我这是第三次来参加游戏，而你却是第一次，恐怕这一关的难度非比寻常。”
林绍东沮丧着一张脸，叹了口气。
唐仁不知道对方是在为他感到悲哀，还是替自己感到无奈。这二者一时还真不好分辨得出来。
“所以这轮游戏的boss，就是一楼那里的羊人了？”唐仁接着追问。
林绍东点了点头，并说每一关开局前，app都会好心地给玩家送上一点本轮守卫者的信息。
他在游戏开始前，得到的线索就是一个羊头人身的黑影图片。所以他才会笃定目标，带唐仁前来指认。
唐仁一听，顿时觉得羞愧不已。
亏他刚刚还把那个黑衣男人当成要来终结他性命的游戏boss，这才导致唐仁一度因为害怕而一味地选择慌乱逃跑。
现在仔细想想，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是过于愚蠢。
“新人嘛，第一轮游戏是会有点难度，毕竟信息有限，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确实很容易产生恐慌的情绪。”林绍东起身，笑着拍了拍唐仁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看刚刚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违反了游戏里的规则，擅自离开公寓的范围，被系统清理出局后，羊人第一个吃的就是她的尸体。不过她虽然牺牲了，但至少给我们挽回了一个小时的安全期。再怎么说，boss也是一层一层地扫楼上来，我们呆在顶层，起码能拖个一时半会。”
林绍东虽有心安慰，可唐仁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觉得以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安全时间，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
一想到若是死在羊人手里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他就感到浑身不舒服。
林绍东继续倒了下来，侧躺着，枕着手臂假寐。
唐仁则坐在台阶上，短暂闭眼休憩，打算补充一下/体力。
一时间，顶层楼道里的两个人各自皆陷入了沉默。
再睁眼时，唐仁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二十五分，距离一个小时的安全期很快就要迎来结束。
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又会是谁？
就在唐仁发呆之际，忽然位于他们下半层的转角平台上有一抹细小的微光在闪烁，顿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唐仁径自站起身来，为了能看清那东西的样貌，他还特意下了半个楼层，直至弯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把生了锈的青铜钥匙，这个东西唐仁认得，正是他们初来公寓之迹，系统给每个玩家分配的初级游戏道具。
只不过唐仁此刻手里拿的这把钥匙似乎跟系统给他的那把略有一丝不同，上面刻了一抹浅浅的数字印记。
唐仁拿着这枚钥匙，重返林绍东的跟前：“我发现了一把青铜钥匙。”
林绍东闻声，立即张开眼皮瞥向唐仁。
在看到对方手里正揪着一把青铜钥匙后，他顿时一个机灵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咦？你哪儿来的？”
“下面那个平台捡的。”
林绍东从唐仁的手中接过钥匙，在看到上面标记的1804的数字后，他顿时激动地对唐仁说道：“这把钥匙应该就是那个女人死后，系统将属于她的那把钥匙随机丢落在公寓的某一处。你看，上面竟然刻有数字诶！这要是运气爆棚的话，说不定等我们打开那扇指定的大门就会直接找到消灭羊人的武器，寻得游戏的生机。唐仁，你的手气看起来很不错，这么快就找到发现随机掉落在副本里的道具，要不我们试着去找找钥匙对应的那扇门？”
唐仁一听，觉得林绍东说得不无道理。
他们如果一直这样畏畏缩缩、东躲西藏，是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即便这一次他能侥幸逃脱，那么下一次呢？
唐仁望着那把钥匙，点了点头:“嗯，去试试看我们能找到什么东西。”
林绍东一得到唐仁的答复，便马不停蹄地拉着唐仁的手腕来到1804单元的门前。
唐仁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扇门的前方亮的是一盏红色的照明灯。
十八层楼目前没有其他人影出没，可以说他们这一楼是暂时安全的。
也不知道方才他见到的黑衣男人去了哪个楼层。虽然他不是本轮游戏的守卫者，可唐仁还是打心里抵触那人的靠近。
他总觉得那个黑衣男人跟自己长期做的噩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每一次伴随着那个黑衣男人的出现，他都隐隐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双看不见的双手给狠狠地紧揪着，让人透不上一口气来。
唐仁的思绪不禁神游到天外，等到他回过神时，林绍东已经俯下了身子，正捏着手中的青铜钥匙缓缓伸向1804房门的钥匙孔洞。
在猩红的灯光下，他似乎看到林绍东的嘴脸隐隐露出了一丝兴奋又诡异的笑容。
虽然那抹笑不过是一瞬间的闪烁，对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唐仁见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他总觉得头顶的红色灯光照得他眼睛分外难受。
林绍东拿着那把青铜钥匙很快捅进了孔洞，随着向右一扭，1804单元的大门当即由外向内打开。
随着门轴发出“吱吱呀呀”般渗人的转动声，他们发现1804的屋内没有开灯，里头的环境有些昏暗。
好在墙壁的一侧装有玻璃，窗外的自然光照进屋内，他们勉强可以看清一点视线。
屋子里别无他物，只有窗外站了一抹畸形的黑影。
那影子的头顶长了两只弯弯的畸角，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胸前还留有不少猩红的血迹。
此刻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怪异的声响。
唐仁定睛一看，当即错愕不已。
他们居然没有找到任何值得利用的游戏道具，反而还直接召唤出了本轮游戏的守关者——杀戮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