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盲人丫鬟的竹马少爷9
林媛媛走后,少女颤颤巍巍地伸出温暖的手抚摸着少爷的指尖,“少爷,是……弯弯……是弯弯来看你了。”
“少爷,你是不是会觉得弯弯很懦弱,不敢来看你……”
“我害怕疼……害怕寒冷……害怕挨饿……害怕死……害怕离开少爷……弯弯低贱卑劣……”
“可是少爷起来,看看弯弯的最后一面好不好不要让弯弯一直看着您——可弯弯眼里什么看不到,看不到少爷的模样,现在弯弯只想让少爷记住弯弯的最后模样。”
那成串的泪水从眼窝角前仆后继地涌出来,越涌越凶,浸湿了白布,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少女呜咽出声。
“会不会很丑,会不会很憔悴,他们说弯弯是个劣种,是个灾星,就应该死在河流里。”
“只有少爷不会觉得弯弯是累赘,一遍一遍地听着弯弯的话。”
少女捂着嘴转过身子,不停地咳嗽,胸腔里的凉意一遍遍地在身体遍布,“咳咳……咳咳……”
她又感受到了手掌心的湿润,嗓子眼像是被人抽掉,她从蹲着慢慢地朝着少爷的床沿双膝下跪。
将袖口里一直放着的蝴蝶丝带戴在了张陵之的手腕上,她唇角发颤,“少爷,弯弯这辈子……可能做不了你的妻子了。”
“努力过了,被打了,被关了……现在又想努力了,可是却要死了……”
一个因果,不仅瞎还有病。上天真是不厚道,将一切的怨气撒在她的身上。
她朝少爷的床沿三磕头,若不是少爷当初相救,自己也不会活到现在,哪怕劫难众多,亦足矣。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想要扶着柱子,可腿脚发麻,全身酸软,头脑昏沉一个挺身沉重地坠落地面。
这个时候,外面的风雪也停了。
“疯了,疯了,一个个都来违抗我的旨意,都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老夫人拄着拐杖眼圈红润地盯着跪在雪地的林媛媛。
“林小姐,你是何等的人啊,你现在和我那蠢儿子一样,都来为那个贱人求情?!”
跪在雪地里的林媛媛明眸皓齿,浑身的清冷仍然渲染着温润之气,“老夫人,为何您老人家不明白?!”
“若不是有那丫鬟的相助,您这儿子估计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老身没有错,我活了这么长的岁数,怎么会有错?!”老夫人嘴里念念叨叨,朝梅梅吼道,“去……去把林小姐送回府!”
老夫人站在张陵之的床榻边,充满褶皱的手颤颤地抚摸着他的皮肤,“我的儿,母亲怎么会害你,母亲是最爱你的人,你醒过来看看母亲啊……母亲只是做了对的事情,怎么会伤害你呢!?”
她活了一把年纪了,执迷不悟地重复着话语。
耳边却徘徊着少年时断时续对鹤弯弯的呼唤,她呆滞地看着少年的嘴唇蠕动,胸口如刀绞,手也不停地发抖,每一秒的度过都好似凌迟。
她喉间一哽,几乎忍着万般悲痛和酸涩酝酿着话语。
“来人,来人!让陆医生去救治那个————小贱人!”
寂静的夜晚,风雪来袭,轰轰然地撞击门窗,势如破竹。
两盏油灯在微弱的风中慢慢地消失殆尽,黑影又换上新的灯芯。
人来人往,忙碌在走廊里,穿堂风难解心中意。
睡梦中的少年被荆棘囚禁,他坠入深渊,举头有神明,刺眼的光芒遮掩了一场梦魇,凌厉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是割下了一片片的心头肉。
他想透过震慑人心的光芒窥探那白茫茫雾中的神明。
白发飘落,像是大雪凋零,清冷卓绝,风华绝代,银色的睫毛微微扑闪,飘着几股冻人的寒意。
那样的容貌竟然和他如出一辙,他神经一颤。
“你是谁?你怎么……和我一样……你到底是谁?!”
神明嘴角微微被雨雾牵扯起,他似笑非笑地睥睨深渊下的张陵之。
“我是你的主,而你只是我的碎片……”
“什么意思?!”张陵之惊愕地望着那团雾,“我是张陵之,张府的少爷,不是你的碎片!”
“我极致的爱意,容不得你反驳。”
神明愠怒捎上眉宇,指尖触碰着他的额头,“我是你,你要记住。”
“而我的爱人,是鹤弯弯。”
轰然,好似一道天雷击中张陵之的天灵盖,他从床榻上大汗淋漓地坐了起来。
温暖的热气闷得他有些气短,他脑子里仍旧徘徊着那个人的话,像是一根根刺扎入他的心脏,极致的受虐在让他痛苦不安。
“少爷,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找老夫人。”一旁的丫鬟见状跑出门外。
只有他依靠在床头,眼神逐渐暗沉,“不……不……是我的……”
他的病在这一场昏迷之后变得更严重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右手上的丝带,惊愕不已地拉扯开,“来人!来人!弯弯在哪里?!”
“来人!来人!”
“我的弯弯……不是他的,只是我的……只可以是我的……”
情绪激动的他从床榻上跌落,心中的绝望感让他想要实实在在的拥抱少女,哪怕自己死亡。
这个辈子的他只想和弯弯在一起,哪怕世人阻拦,哪怕被驱逐……
“陵之……陵之!块把他扶起来!”
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地面跌落的少年,老泪纵横,但还是用袖口遮掩自己的眼泪。
“母亲,告诉我……弯弯在哪里!?”
老夫人沉了沉声,“陵之,你昏迷阶段母亲几乎沉郁成疾,为什么,你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贱人?!”
“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母亲,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她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目光幽幽又充斥着岁月的沧桑,那种被历史磨砺的精光逐渐消减。
少年没去看母亲,逐渐闭上了双眼,“母亲,以前爱护这个家的陵之死了;现在的陵之,只想一直爱着弯弯,她不是贱人,不是丫鬟,更是一张废纸下的奴隶。我爱她从来纯粹,我心中的希冀只有她。”
“不然,陵之早就死了,更别说现在了。”
“母亲,放了我和弯弯吧,我无法做到迎娶他人,也无法做到没有弯弯。”
“我遵循一切的礼教,遵循母亲的一切旨意,按照母亲的规划行路。可为什么母亲不给弯弯一条活路。”
少年紧闭着的双眼,他的眼尾泛滥着红润的浪花,布满泪痕,一直滴落在手掌心上的蝴蝶丝带上面。
张陵之慢慢地睁开双眼,坚毅地望着母亲,一双明亮充满光色的眸子落在母亲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她不是母亲口中的一个普通女人,对于儿子来说,是希望,是光明,是儿子的蝴蝶。”
“总有人去猜忌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关系,可我不管那麽多!我只知道,母亲把我毁掉的那一刻,我只剩下弯弯了!”
我们都是被困住的蝴蝶,被枷锁囚住了身躯,拼命地摇摆着它们————可仍旧尾随,依旧抓住他们的喉咙,嘶声力竭地呼喊,只剩下求救的声音。
老夫人双手捏紧拐杖,皱起眉宇,褶皱迭起的眼眶微微泛红,听完他的话,拐杖一遍一遍地捶打在地面,声音格外清脆。
“我……我做错了什么?!你竟说出毁掉这两个字?!”
“张陵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指责我?!”
“我只想你好……你好!”
老夫人挺起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双眼瞪大,眼泪止不住地落在地面。
张陵之苦笑连连,痛苦交织,他红肿的眼睛布满了一切的沧桑,像是绝望,像是孤寂:“我们……都没做错……那到底谁做错了……”
“母亲……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夫人走到张陵之面前,泛红的眼睛里忍住了眼泪,手紧紧地攥着拐杖,“张陵之,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知道了吗?!”
“我要的是是个听我话的儿子,而不是为了一个奴仆离经叛道的疯子!”
少爷扬起一张绝望而又凄美的脸颊,狐狸眼微微勾起,一行清泪落在作揖的手上,“那便请老夫人赶小的出府吧。”
“而我只要弯弯。”
“就算褪去一切繁华,我也奋不顾身,哪怕飞蛾扑火!”
老夫人沉重地低下头拄着拐杖走向门槛,擦干眼角的泪痕,挺起身子猛地起声:“好!都给我滚出府!”
“只要我在张府的一天,你们将在这个地方永远存活不下去!”
张陵之颤颤巍巍地掀起被褥,跟随着仆人的指示来到了黑暗逼仄的小屋,看到了卧病在床的鹤弯弯,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