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父子冲突1

    大哥儿给佳儿打电话说大春儿没了。佳儿认为大哥儿在和她开玩笑。前两天佳儿刚和大春儿通电话，大春儿还给佳儿炫耀他儿子灵宝儿来着，问佳儿什么时候生一个。再说了大春儿才多大，刚刚三十冒头，正年富力强的时候来个没了，为什么没的？突然患病嘎嘣也没那么利索的。

    佳儿笑着说：“大哥儿你正经说话，家里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大伯和春儿又吵架闹矛盾了？”当然要是大哥儿说族里叔伯爷奶之类没了，佳儿还能在听电话的时候保持庄重。

    大哥儿声音低沉，又重复一遍，说：“大春儿真没了，在京城出的车祸。”然后他说了凌晨时候交警给他打电话让他到现场，又唠叨说以前开顺的道儿从没迷路过，那天晚上下着小雨，他过高架桥的时候怎么都转不出去。唠叨完，停了约两分钟，他哑着嗓子接着说：“我爸我妈还有叶子他们家人，估摸着下午就能过来了。”

    佳儿有点接受不了，嗓子立时有肿疼的感觉，张张嘴没发出声来。清清嗓子，这才顺利发出声来。但说什么呢，节哀顺变？乍听噩耗，她自己都顺不过去。佳儿卡壳了，琢磨好一会才开口说：“哥你们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找大雷姐夫、苏沐瞻都行，他们认识人多。你那儿钱要不凑手的话，和我说，别客气。”

    大哥儿答应了，又和佳儿说两句让佳儿也注意着点身体然后挂了电话。佳儿拿着手机，呆站好一会，又给美姐打电话。她给美姐说大哥儿说话的状态就像梦游似的发虚。她问大春儿是不是被送进医院做手术，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怎么说呢，大春儿突然没了这事，佳儿一时接受不了，她仍然觉得是有人在给她开玩笑。她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都活得好好的。大春儿那样健壮有力的，都不会规避风险？

    美姐平静又带着疲累给佳儿说大春儿确实是没了。大哥儿接到交警电话就通知的她，她和大雷姐夫也开车去了车祸现场。美姐说特别惨，平日里那么壮的一个大春儿，因为血流尽了变成瘦瘦小小的一个。说着说着美姐带了哭音，说：“春儿太拼了，大晚上的还去谈项目。开车开惯的，谁不知道得绕着大货车走。可春儿，就是撞上一辆装满钢筋的大货车，我都怀疑春儿撞邪了。”

    “那撞上大货车，春儿的车不就停下了，车上安全气囊不就开了，怎么人还会没呢？”佳儿问美姐。佳儿没开过车，也没想过考驾照。在市区的话一直是地铁或是打车，出市区的话基本剧组来定交通工具，或是经纪人助理随行，也轮不到她去想车怎么开该躲着谁，所以她理解不到装满钢筋大货车的危险性。

    有人可能说假的吧，以前是没条件买车，嫁苏沐瞻以后连辆豪车都不配拥有？嗯，人的消费观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二十啷当岁本该喜欢名牌服饰包包名车名表的时候，佳儿受限经济条件没喜欢上。

    随着见识、阅历、年纪的增长，褪去浮华变得沉静开始注重实用，大城市公共交通能满足佳儿的出行需求，她做什么想不开去琢磨自己开车受堵车找车位的苦。当然也许再等等，等佳儿拖儿带女头痛公交地铁没办法管顾孩子的时候，应该会考虑购车。

    佳儿没车没驾照，美姐却是早早考了驾照开惯车的。她被佳儿的问题问住了，想给佳儿解释，却要说到大春儿血淋淋的场面，她说不出来。看眼身边老公大雷，美姐把佳儿问的给他说了，然后让他给佳儿解释。

    大雷不想接手机，美姐硬塞给他。大雷没法，他也不想提那血腥场面，便绕着弯说：“这解释起来太麻烦。佳儿你吃饭时候不是没事干吗，可以看看交通事故小视频，各种你想到想不到的事故都能看到，多看看你自己就懂了。”

    说完大雷要把手机还美姐，只递到一半又收回去说：“佳儿，你可以下载驾考知识看看那些题，但驾照你还是别去考了，考了也不能上路，知道吗？！”

    大雷姐夫这是被吓着了，佳儿乖顺回答说：“好的。”虽然她不知道小车撞大车，和她不能去考驾照有啥因果关系。

    美姐接了手机，对佳儿说：“大雷是为你好，佳儿你别嫌他说话直。”紧接着转话题说：“我们的饭打包好了，我们要回去了。下午大伯他们就过来，你要过不来就少打电话，省得他们挑理。”

    佳儿吸吸鼻子，说：“我现在在排练厅，一会儿我去找导演请假，我下午就能过去，没事。”

    美姐理解佳儿要过来的心情，却不同意佳儿过来，话音里带上了教训：“佳儿你过来干什么？你又不是直系亲属需要签字没你不行。还有是推诿扯皮要赔偿，还是春儿公司的处理，你能插上话？好好排练，等这边处理好了回老家办丧事时，你再请假回老家。好了不说了，我挂了。”

    佳儿突然间意识到她的无能。除了舞台上的璀璨夺目，美姐、大雷不觉得她需要干别的事，他们也不认为她能干好别的事，而她似乎也真的是不会干别的。大春儿却是不一样的，尤其买房后的这几年，似乎是超人一般的存在，什么都能担起来。佳儿认同美姐的那句话，大春儿，向来都是挺拼的。公司从小做大，听妈妈林秀转述大伯娘的话，说大春儿的公司换成钱能值个三百万。

    也许有人说了三百万算什么，很多吗，财富榜上哪个不是以亿为计量单位？嗯，这世上有一出生就能以万为单位被精心照顾着烧钱长大的人，也有佳儿这样的对钱的认知是从五毛一块能买几块糖几个本开始的。经历过阴冷的地下室、狭小简陋的小平房、如鸟雀般的隔间，佳儿知道他们这类人积攒每一分钱的不容易。

    三百万对现在的佳儿来说不是天文数字，但在苏沐瞻包了所有大项花销下，佳儿的银行存款距离突破百万还有很大一部分空间。而在三年半时间里赚取这不到一百万的过程中，佳儿不能说她是最拼的那个，但在她周边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努力的人了。呃，不对，苏沐瞻比佳儿还拼。但苏沐瞻的副业薪资就不是对标普通人的，他的主业账单流水勉勉强强也只够支撑他们这个小家的日常花销。

    以此来看，大春儿太棒了，几乎可以说是孟家的标杆人物。可也就这个标杆人物，一直被琐事侵扰、被钱财牵绊。小道消息传到佳儿耳朵里，都说大春儿和大伯小冲突不计其数。大道消息就是大春儿和大伯发生过三次大冲突，曾闹到大春儿扬言断绝父子关系，大伯拿着棍子在后边追着喊：“有本事你别回来，别叫我爸。”

    第一次大冲突起源于大春儿和叶子的婚礼。说婚礼吗，每一个地方都有它自己的风俗，每个大家族同一辈的也有浮动不大的礼金、酒席标准。为什么说浮动不大呢？因为家庭内部要□□，要一碗水端平，不能让大儿媳妇觉得公婆偏向后进门的小儿媳妇。

    大哥儿的房子，大伯孟银河、大伯娘刘文丽花五万盖起来了，宽敞大气；轮到大春儿的房子时，孟银河、刘文丽想盖又碍于一时钱不凑手。后来周边村刮起买楼房才结婚的风头，孟银河就有些犹豫。等手里钱够了，他还是没下定决心，然后大春儿的房子便迟迟没能动工。

    就这样在孟银河、刘文丽观望结婚要买城里楼房趋势的时候，错过了给大春儿盖房结婚的好时机。在房价还不算高时，孟银河、刘文丽抱着老思想老传统，觉得买了楼房儿子儿媳住的离他们远了，不会孝顺他们，硬挺着不买。到房价上涨，老俩儿存款不够了。

    伴随着房价持续上涨，彩礼也是一路飙升。残酷现实摆到面前，只会种地没其它赚钱门路的孟银河、刘文丽彻底躺平，对外说‘大春儿能领不要房不要彩礼的姑娘回来’。而现实情况是大春儿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处的时间有长有短。多数因为没房黄了，少数嫌大春儿家里没助力不说还净拖后腿拜拜了。

    男人的样貌、能力重要吗？很重要。有结婚不要房不要彩礼的女孩儿吗？有。但是没钱没房没稳定工作又想找心仪的姑娘，男人得优秀成电视剧里的男主吧，显然大春儿不是。而往残酷里说、往现实了说，如果大春儿在二十二三时，就能遇到叶子谈婚嫁，满打满算房、装修、家电、彩礼、婚宴一总下来，估摸着都不会超过二十万。只人生没如果，血气方刚时候，谁肯向现实低头。拖到二十七八，大春儿不得不放低择偶标准，自己咬牙攒钱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