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的男人1
长达27年的时间里,佳儿都觉得,谁要是对她说‘我带你出去见世面、长见识’,她一准认为那人是好人。毕竟她的生活太封闭,不是学校、家,就是工作场所、家或酒店的两点一线,偶尔去购个物,就是她的全部活动轨迹。当然和美姐他们的几次京城近郊旅游,得算在她的长见识中。然后佳儿以为她也就这样了,以温和面貌示人规行矩步一辈子。
所以,那个见世面长见识的机会突然打到佳儿头上的时候,她是有点懵的。活了27年,大半夜去私人会所又不说为什么叫她去,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佳儿心里还是有点谱的。但叫她去的是苏沐瞻的经纪人,佳儿又不愿意去怀疑苏沐瞻。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佳儿还是把苏沐瞻经纪人叫她去会所的事告诉了美姐。
结果还没等美姐给佳儿出主意,苏沐瞻经纪人电话又打过来了一个劲催佳儿快点。佳儿本来还有两分想去的意思,这一催,那是一分意思都没有了,直接拒绝。苏沐瞻经纪人这才压低声音说不会害佳儿,是让佳儿去把苏沐瞻捞出来。佳儿差点傻了,苏沐瞻,强势的苏沐瞻,要她去捞?这不活脱脱让柔弱无害的羊去救穷凶极恶的狼,怎么想怎么玄幻!佳儿直接挂了电话。
美姐对佳儿的拒绝大加赞扬。恰好大雷回来,美姐给大雷简略一说后,又着重表扬佳儿说‘就该这样,千万不能相信男人的鬼话’。没想到大雷给了一个奇绝的角度,他说:“那苏沐瞻要是被女人困住了呢?想想唐太宗赐醋房玄龄。被女人困住的话,那解决起来当然是用女人打败女人,才不伤酒桌上男人之间的情谊。”
“那样的话,为什么让佳儿去,他们的关系又没公开过?他不该找他正牌女友去闹吗?”美姐问。
大雷耸耸肩,回一句:“这我怎么知道?再说我哪知道他有没有正牌女朋友?”顿一下补句:“可能是他觉得佳儿能演出泼妇劲,能镇住人吧。”说完他问有没有吃的,他要饿死了。
美姐给大雷端菜,大雷自己拿碗盛饭。佳儿给美姐说我走了。美姐应了,又加一句千万不能去。
大雷凉凉插一句:“我要是佳儿,我就去。要那苏沐瞻真是骗人的,正好看清他真面目,以后除工作场合,见都不用见。要是他真需要帮忙,顺手一帮之后,佳儿以后走得会更快更稳。”
美姐将菜盘哐一下放小桌,怼大雷:“你是男的,你当然想的开。可佳儿是女的,没名没分的,她去闹一场,算什么?”
“算女朋友啊,”大雷回答的很顺溜,把桌上溢出的菜汤用抹布擦过,他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些性格不合走不到一起,我没说让他们走一起啊。救前女朋友,救后分手变前女友,不行吗?我看我们学校女孩们谈恋爱分手的、同居后分手的,不少啊。人家都接着找男朋友,活得好好的。怎么佳儿就不行呢?还有佳儿已经和苏沐瞻睡过了,你们能别拿纯净无暇的名声自欺欺人吗?”
大雷这话说得佳儿无地自容,她很想挖个洞钻进去。她一刻都不想在他们屋里待,转身就走。
大雷开口叫住佳儿,问:“你想不想去会所?去的话,我陪你去。”
美姐同样问:“佳儿,你是怎么个意思?”
佳儿羞是羞,却还是诚实说:“我想去。我怕苏沐瞻是真需要帮忙,我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美姐压着嗓子说:“这种事你担心他?他是男的,多个女人,他能吃亏?还不是乐呵地接着。”
“那可不一定。”大雷接口:“像佳儿这样的,给他一打,他都能乐呵接着。换成心眼多沾上就像吸血水蛭似的甩都甩不脱的,男人跑的比谁都快。”
大雷姐夫这话,听得佳儿,不想去了。男人,就没有从人性本善生出来的纯粹情感吗,非得怎么庸俗怎么来?
佳儿说不去,没过一分钟,还是去了。一路上,大雷没说别的,就说到会所后让佳儿抛开美女架子,照着电视里泼妇样子放开了演;千万千不能恬淡姑娘样,捞不出苏沐瞻还得把她自己搭进去。
佳儿心里七上八下,倒不是担心演不好泼妇。她怕苏沐瞻骗她,她能接受好聚好散互不打扰,但她接受不了苏沐瞻践踏她的心,她接受不了苏沐瞻高大正面的形象坍塌在她眼前。
大雷不理解佳儿的心情,他给佳儿分析说要是苏沐瞻真骗她的话,更好,连装都不用装了,直接上手打,打到苏沐瞻生活不能自理。末了还添一句他给佳儿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佳儿不从会所出来,他就报警。
临下车,佳儿才想到一个问题:苏沐瞻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沾上他,那可相当于把她的泼妇样子昭告天下了!
大雷毫不在乎,送佳儿一句:“放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你的泼妇样子传得天下皆知,他们不止保不住面子,里子也得被人掏了去。”
大雷这话,隐隐带着肃杀之气。佳儿猛然发觉,看着单纯的女朋友来找男友回家,一个把握不好,有可能就民事纠纷进局子了。“十分钟似乎长了点,五分钟吧,五分钟后我要是不出来,姐夫你就报警。”佳儿说。大雷同意了。
下车走到会所近前,灯光闪耀,气势辉煌。来往之人华衣美服,仪态端方。搁以前佳儿绝对认为这是见世面长见识的地方,现在看,却是夜色中透着几分狰狞。
在进包厢以前,佳儿是清醒理智的。可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看到苏沐瞻的那一刻,看到身上没两片布的女人八爪鱼似的扒他背上的那一刻,佳儿理智就所剩无几了。苏沐瞻扭脸过来说了句‘你来啦’,那女人更贴近苏沐瞻娇媚问‘她谁啊’。佳儿咬着牙走近,直直盯进苏沐瞻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你让她下来’。
苏沐瞻对那女人说‘下去’。那女人不动,反倒对佳儿挑衅说:“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听我的?佳儿嘴角翘起讽刺阴冷的笑,用足力气扯了那女人,扔抹布似的狠狠甩地上。
苏沐瞻站起来说:“你怎么能动手呢?”
“我不动手我做什么来呢?”佳儿心里恶狠狠说,没给苏沐瞻反应时间,甩手啪一巴掌打他脸上。
包厢里的人们这才惊了,有叫喊‘她是谁’,有人想扯佳儿打人的手。佳儿是谁啊,即便不是专业舞者,那舞台上跳惯了的,身体灵活性也是远超一般人,能让人随便抓住。
还有别看她平日里纯良温和,那也是从农村里出来、在三教九流混杂的大城市群租屋看惯了扯头发抓脸踢下边的主儿。残酷现实教会了她,不出手是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打倒对面的人。出手阴损没关系,总好过打输了被人加倍羞辱。再加上情绪上头,那是一点力道都不收纯粹不要命的打法。
有人可能说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问题是苏沐瞻在佳儿身边看似在拉架,可拉的是偏架,根本就不让人近佳儿的身,却不阻挡佳儿抓人踢人。而人的薄弱点,能禁受住多大力气的打击。有一个人被踢大腿之后,没人上前了。一桌子狐朋狗友,没人眼瞎看不出来这个女人为什么闹。谁的女人谁领回家收拾去呗,他们犯不着冒着小弟弟受伤的可能教苏沐瞻的女人学做人。
所以不到一分钟,佳儿身边除了苏沐瞻,没人敢凑近她身边。苏沐瞻搂佳儿腰说别闹了。佳儿斜挑着凤眼瞅苏沐瞻,阴沉反问:“我闹了吗?!”问完转脸环视过所有人,佳儿拖着苏沐瞻上前一步拎了桌上的酒瓶,往桌上一砸,冷厉说:“谁要再招我男人出来找女人毁我后半辈子,我不介意先毁那人后半生!”
搂着佳儿的苏沐瞻僵硬了身体,视线定在酒水流淌、碎玻璃碴子散落的桌面。其他人看佳儿如看恶鬼瘟神。
上了苏沐瞻的车后,苏沐瞻问佳儿气消了没。佳儿冷冰冰说没有,随后又盯上苏沐瞻眼睛,气冲冲说:“你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要我来,我不信你不知道。既然知道,那不能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吗?别说什么那女人缠着你,你也没办法?我呸,搭个肩喝个交杯酒什么的,在酒桌上是没办法严肃拒绝。可你们是半截身子贴一块了,好吧!你伸手推开她说让你喘口气,不成吗?!每个人都搂着一个,个别一个还搂俩,钱还塞在私密部位,你们真会玩啊,我真是长了大见识!”
越说越气,佳儿怎么看苏沐瞻怎么不顺眼,是很想很想再给他来上一百二十掌。但是吧,脱离那个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的环境,佳儿的理智回来了,她不想为苏沐瞻生气,不值当。她也不想看见苏沐瞻,烦透了!于是,佳儿说:“你待着吧,我走了。”
苏沐瞻没拦佳儿,说过谢谢后又说过段时间他朋友有个人演唱会,问佳儿有没有时间帮忙做个嘉宾。佳儿回头看他,他平静看回来。那一刻,佳儿突然觉得悲哀。本就不纯粹,她奢望什么呢?回苏沐瞻一个‘好’字,佳儿就迅速下车甩上车门。她没办法和苏沐瞻多待一秒钟,她怕她会再度失去理智动手。
回到大雷车上,大雷问佳儿事办的怎么样。佳儿木着脸说如他所愿。大雷看看佳儿,半晌来一句:“以后你能不能也看看《今日说法》什么的,别天天沉浸在你那些个真善美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你不觉的你某些想法,有时候特虚没个支撑吗?”佳儿定定望着大雷的后脑勺。大雷专注开车,不理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