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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城里乡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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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儿老家的房子,围墙就是那种一根根木头扎进土里用小孩手臂粗的绳子拴围固定。大门是细薄些的木片摆好,再用两根长木头固定上下两端就成。每每开大门,就是抬着木门走出个小扇形。院子东边种着高大杨树,西边一溜猪圈,南边是宽敞鸡窝。

    佳儿一直觉得她家猪圈很厉害,用砖少,绝大多数都是条形大石垒砌而成,那青白颜色凉沁沁的,能润到心里头去。鸡窝吗,有段时间改做他用养过白白兔子的。兔兔是很可爱的,可惜只能远观不能亵玩。鸡,也不能玩,它们急了是会啄人的。但佳儿喜欢傍晚时候去看它们,它们自觉回窝一个个挨着蹲在架子上的感觉,用现在的词来形容,就是特别萌。

    房子吗,是一排五大间,按规划来看是三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客厅。实际运用起来是孟金路林秀的房间既是卧室又兼客厅又兼饭堂。厨房,佳儿还记得烧了几年土灶,要往灶里扔柴。她最喜欢烧的是玉米脱去粒后剩下的棒棒,燃烧时间长火焰旺不易出灰;最不喜欢的是烧小麦秸秆,一把扔进去,下一把就要抓在手里,还要不时地低头把燃过的灰掏出来。这一个不小心,冒出来的火焰就会燎到头发。

    嗯,佳儿小时候不懂头发的重要性,总能很淡定伸手把被燎的卷曲发黄的头发灰抹下来。孟妈妈林秀很忙,通常看不到,但要是被她看到了,她就会很生气,她会吼佳儿‘让你烧火呢,你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去是啥意思’。大概在佳儿初中时候,孟家淘汰了土灶开始用煤气罐,孟妈妈林秀就不用佳儿帮忙了,一开口就是‘写你作业去’,佳儿也就习惯了不进厨房。

    另两间卧室,美姐和佳儿共用其中一间。那间卧室,最初时候只有且仅有两个大件,一件是由两张单人木床拼成的双人床,另一件是靠墙的一面木头书架,很单调冷清。最早被分出去的美姐整漂亮酒瓶做花瓶插各种长相优美的野草野花。孟奶奶在城里花低价买的碎花边角布料,佳儿偷偷拿来给美姐缝成漂亮窗帘挂上。其后零零碎碎置小玩意,等佳儿被分出来和美姐同住的时候,这间卧室已经很有温馨气氛了。

    第三间卧室,因为美姐和佳儿的上学住校、毕业后在外漂泊很少回家,就一直没有开发出来,最后无奈改成库房。两间卧室之间规划出的客厅,名存实亡。怎么说呢,佳儿小孩子时候看的用的玩的,一直鲜活。孟爸爸孟金路孟妈妈林秀为女儿们长大结婚后准备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高中、大学的七年住宿,很大程度上让佳儿对房子没有了概念。她习惯了一张单人床来睡觉,其它地方来发散努力和梦想,她不知道人需要有大房子。没见识过精致便利的各种家居物件,自然更想象不出豪奢场景。

    当然佳儿清楚知道她家经济条件不好,但脸蛋、身材摆在那,百元以上的衣服穿身上照镜子,她看着她自己也棒的不得了,也就不觉得周边华衣美饰追求品牌的大学同学们有何特别。咳咳,吹的过了,脸太大了。佳儿想起来一点特别,周边华衣美饰的大学同学人缘好朋友多,例如和颂,经常性呼朋引伴,时常大包小包。

    佳儿大学毕业后接触的第一个房,还是和美姐共住,和老家卧室没什么区别。等她自己独个租房住时,住房条件也没好到哪去:小小的房子,发黄的、各种灰黑印记的墙壁,老旧的木头衣柜,简易双人床。算上换城过来,搬家,只是地段租金的改变,居住条件,那上面的几条,是标配。

    后来见到分隔出的地下室,虽说也是小小空间,但墙壁洁白瓷砖光亮,头顶一盏吸顶灯地上一张双人床,佳儿觉得挺好的。在那里住了两天后,佳儿开始有了各种不适。

    地下室那不大的空间,阴冷潮气散布在每一寸地方。外头是七月的滚滚热浪,内里是恨不得棉被裹身。身处其中,佳儿觉得她的皮她的肉,都是又潮又冷,似乎不能称之为人,更像只虫。

    那时候排练厅、剧院舞台是佳儿最留恋的地方。她不想回地下室那个阴冷的地方,她无比热切的渴望阳光。可不回去不行,佳儿也是要休息睡觉的。于是出来进去,碰上那不关门的,佳儿就偷偷观察别人是怎么过的。

    等看到那小太阳似的电器,她有心给自己购置一个小太阳进来,有同事劝她说别住地下室了,和别人合租分摊房租也比住地下室强。如此坚持住了一个月的地下室,佳儿改为和女同事张欣合租。而说是合租,其实更类似于群租。因为作息时间不同,在那房子住了三个月,佳儿愣是不知道那房子具体有几个人在住。

    那之后换房,碰巧加入新剧组,和两个单身姑娘加上张欣算上佳儿总共四个人,租小两居,那两姑娘住主卧、佳儿张欣住次卧,如此很稳定的度过了一年时间。那之后佳儿手里攒了些钱,过得不算窘迫了。适逢张欣有了男友提出想和男友同住。佳儿便决定搬出来,她开始再次寻找房子。

    也许有人说了,既然居住条件那么差,佳儿那个行当找条轻松路,很容易的。她怎么不往歪了走走呢?

    这个,可能跟佳儿小地方出身,家庭经济条件不好还有放养长大有关系。她全盘接受了老一辈的踏实苦干才能过好日子传统,认准一条道后就懒得动脑想其它;再来她没见识过豪奢生活,她眼里看到的别人都很忙很辛苦,她尽量别去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依靠外人。

    还有一点,就是往歪路上走也是需要人引路的。也许在歪歪引路人眼里,傻子似的相信努力就有回报的佳儿,属于茅坑里的臭石头,合该累死累活穷一辈子。他们不稀得带佳儿,佳儿想歪也找不到门路。

    台上光鲜、台下没多少观众的清苦日子,说多了都是泪。只佳儿这流泪的脸,慢慢地开始有了笑模样。佳儿开始有了少少粉丝,有了小小积蓄,在26岁半冲27岁的那一年她终于看到了靠梦想养活自己的曙光。

    也是在那一年,不差钱女同学和颂携友人来玩。佳儿琢磨着尽地主之谊,帮和颂介绍周边好酒店。和颂直接说不用,酒店已经订好了,是xx酒店。

    那一刻吧,佳儿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同学住此城最高档酒店,她租住狭小房屋。这□□的残酷对比,让她心绪久久难以平静。也是在那一刻,她理解了苏沐瞻前女友的父母。谁家女儿谁心疼,优秀又努力的人太多了,其中又有太多人是散落在大城市里一辈子默默无名。能在优秀者里挑个有车有房的,还真没必要屈就没房的。

    至于佳儿自己,照当时的存款速度、音乐剧市场,等到白发苍苍,也没办法在那座城置下栖身之地。刚刚升起的前路曙光,被现实遮得严严实实,佳儿看不见一丝光亮。她开始怀疑她存在的价值。说的更直白点,就是残酷的贫富差距击穿了佳儿自有的那套价值体系,她没办法面对她工蚁似的忙碌,她没办法相信努力能改变一切。

    心态的改变,直接影响了佳儿的工作状态。正式演出,精神高度集中,出不了问题。但最后一场将要返场时候,她就放松懈怠了。也就那一次,道具架上掉下来的道具,她没能及时躲开,哐一下砸脚上。

    疼吗?砸的那瞬间佳儿是没感觉的,等脚背迅速肿起来,她才感觉到钻心的疼。身边立刻聚拢一圈人,有直接问疼不疼。有的说这脚背肿这么高,你倒是说说骨头疼不疼啊?

    惨白着脸的佳儿,只是摇头不说话。她怕她一张嘴就会哭出来。去医院路上,佳儿实在受不住疼,泪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看完剧被拉来帮忙的苏沐瞻说:“别硬撑,想哭就哭。等一会儿治好了,你想哭都不好意思哭。”佳儿眼泪这才不受控地流下来。她哭被砸的脚,也借着脚疼,正大光明哭她投身音乐剧行业做漂泊者的委屈。

    从医院出来,苏沐瞻送佳儿回家路上,说:“你跟我回去,我找个保姆照顾你。”

    佳儿本来就伤心自己的穷,住苏沐瞻那儿靠保姆照顾,那岂不是还要花钱。就算花的不是她的钱,她总是要亏欠苏沐瞻的人情。佳儿摇头说:“不,我想回老家。”

    “你住我那儿,复查换药都比你回老家方便。”苏沐瞻说。

    佳儿扭脸看车窗外,平静说:“那跟你回京城,我是不是要去看我姐和我姐夫?我怎么给他们解释我养伤的地方,不方便他们上门?苏沐瞻你别说了,我们村有村医,我们村离县城医院也不算远,复查换药也很方便。”

    苏沐瞻没再坚持,转口说:“那在你回老家之前,和和颂碰时间一起吃个饭吧。这两天我也忙不能照顾你,我给你留个助理,到时让她开车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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