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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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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第一件事,算账,大家先把每人一块的知青点吃住及买菜费用给王建国。

    然后算共同买东西花了多少钱,再平分给个人,集体买东西钱没花完,花了不到七十,剩了不少。

    于是他们又买了些肥皂香皂,盐和油可着手里的票,多买了些,买了三包哈尔滨香烟,两瓶酒,打算请大队长和书记参加乔迁宴。

    又去村民家买(对外得说换的)了一只小公鸡两块钱,又买了一捆粉条几毛钱。

    那也就花了不到八十,而程榛算上刚开始买柜子小桌子席子的钱,和第一次请唐爱红捎的东西的钱,一共花了二十六块两毛,三十还没花完。

    先去报销,还是再买点,这是个问题。想了想,还缺什么吗,请客差肉,可现在也买不了了,那就先去报销。

    一行人去大队部,把买东西开的票和村里买东西开的条子递过去,会计看了,问:“你们花的这部分报了,剩下的呢?”

    郑峰问:“能直接取出来吗?”“这不行,这钱是购物报销费用,必须先买后报,这是规定。”“那留着?”“留也留不了几天了,公社月末要销帐。”

    大家面面相觑,这这这……这时村长来了,说,“诶呀,丁会计,别为难他们了,一群刚出学校的小娃娃,这样,你们一人也就剩下几块钱了,让仓库开条子,给他们换成粮食就行了。”

    “行吧。”会计似乎有点不愿意。

    “大队长,能换白面吗?”程榛问,“想得美,我都吃不起白面,当然是有什么换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给每人换了三斤白面,小米也给了三斤。其他都换成了玉米糁,高粱米,以及依旧是五折一的红薯土豆。

    “谢谢队长。”大家众口一词。大队长确实挺好的。

    三块多钱,竟然换了不少吃的,程榛心下大定。有吃的,就什么也不怕。

    走之前,郑峰说,“大队长,会计,来参加我们的暖锅宴吧。我们也会邀请书记的。”村长他们也答应了。几人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商量做些什么菜。

    回家后又想起三队队长王铁柱也得请,郑峰去了。又商量着请知青点的人一起来吃饭,让王建国去了,他跟秦成哲熟一点。

    特意说明,要自带碗筷,他们只有自己的碗筷。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请村长书记会计三队长也没碗筷。尴尬……只能找村民借了。

    任务分配给了程榛和张静宁,她们俩讨论了一下,决定去大队长家借,毕竟他们现在最熟悉的也只有大队长。程榛拿了半包红糖、张静宁去拿了半包冰糖,一起去了大队长家里。

    大队长家不远,离知青点儿大概二三百米,跟大家一样,也是土屋子土墙,只是下半截是石头磊的,屋子也高一些,比知青点儿宽的多。

    程榛敲门,“谁呀?”一个女声问。“婶子好,我们是新来的知青。”“唉,来了来了,来进来,进屋坐。新来的知青呀,我还没见过,都叫什么?”“婶子,我叫张静宁。”“我叫程榛。”

    “哟,都好听,长得也好看。哪门你们也别婶子婶子的叫了,我小名叫阿南,大家都管我叫阿南婶,你们也这么叫就行了。”“好,阿南婶。”“那你们过来是有啥事儿?”

    “是这样,”张静宁说“我们今天不是搬家吗,请大队长、会计、书记和三队长吃饭,这不是,差四个人的碗筷吗,想找婶子借一下。”

    “嗨,就这么点事儿,老李答应去了?”老李就是大队长,姓李,叫李国强。

    “是,大队长,书记,还有会计,都答应了,三队长男知青去请了。”“那行,我给你们拿。等会儿啊。”

    去柜子里拿了四套碗筷,阿南婶子又说,“以后常来玩儿,我家有个闺女,跟你们差不多大。”“好,婶子你也跟我们过去一起吃呗。”“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孩子呢,我得给他们做饭。”

    程榛拿出手里的半包红糖,张静宁也拿出冰糖,跟阿南婶子说“阿南婶,这是我们知青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啊。”

    “你看看你们,这怎么行,这不是叫我们老李犯错误。”“诶呀婶子,就一点点小小的心意。”

    “收下吧收下吧。我们刚来,还有好多事情需要麻烦大队长呢。”程榛跟张静宁跟阿南婶拉扯了好一会儿,阿南婶才收下了东西。告辞阿南婶,程榛和张静宁拿了碗筷,回知青点。

    唐爱红把菜摘回来,离做饭还有些时候,大家把炕柜也擦干净,请男同志帮忙,抬到屋里去,放到指定的位置。

    程榛的柜子放在炕北边儿靠墙的地方,剩下的地方铺了一张床单,但她感觉还差一个炕褥子,打算晚上进空间去做。

    剩下的小方桌和小板凳,自己就拎进去了。各自的行李打开铺好,从下工五点半,到现在七点,一个家就安好了。

    而男知青已经分工合作,先挑水把大缸洗了,洗干净后,把水挑好了,把柴也捡回来一些,够今明两天做饭了。

    然后女知青开始做饭,男知青去看看能不能在河里抓点鱼回来,总觉得一个肉菜太少了。

    做饭,鸡剁成块,加土豆青椒,加上从空间里偷渡了两三根辣椒,炖了。

    现做馒头来不及发面,那就贴饼子,程榛把玉面糁子加水到半湿,掺上一些菜叶子,用手整成型,贴在锅壁上,贴了两圈。由于有油,饼子贴出来焦香焦香的。

    之后大家又做了蒜泥茄子,豆角炖粉条,地三鲜(离不开的土豆),炒丝瓜,程榛的锅也被征用了,一大锅红薯粥。

    王建国和郑峰拎着鱼回来了,两条。于是她们又赶紧炖了个鱼,也算凑了六个菜。又拍了个黄瓜,拌了个西红柿,齐活。

    王建国和郑峰去请大队长和书记会计三队长,张静宁去请知青点的知青,不一会儿,大家就都来了。

    来就来了吧,大队长带了五只小鸡仔,说,“你们现在也是个知青集体户了,可以养鸡了,只能养五只啊,多了可要割尾巴。”

    “猪也可以养两只,可以吃肉,还可以积肥,肥料也算公分。你们自己决定养不养。”

    书记拿来了十个鸡蛋,会计则带了两个簸箕一把笤帚“新安个家不容易,想想就知道你们没有,我爸会编,给你们拿两个。”

    三队长拿了三个高粱杆儿做的盖帘儿,说基本家家会做,也不用买,送他们两个。

    知青点的知青则是带着粮食来的,只说都没多余的,要么是一碗面,一碗糁子,一碗小米,要么是一瓶罐头,几个水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下的。

    还带来了一小袋瓜子,哦,久违了,我亲爱的瓜子。总之,请这顿饭,程榛诡异的觉得,赚了。

    饭菜分了两桌,男知青坐大桌子陪着大队长他们喝酒;女知青不喝酒,把几个的小桌子拼了,去屋里吃。

    边吃边聊天,还跟他们分享了一些村里的大事小情,如赶车的四柱是大队长的侄子,大队长的亲兄弟在城里上班儿,两个堂兄弟在村里。

    说有几个婶子特别爱道人家长短,叫什么什么名字……一会儿又讲点笑话嘻嘻哈哈的,说说你的我的的糗事,姜菲菲也不翻白眼了,轻易不笑的唐爱红也漏了笑模样。

    感觉在那边知青院住了十多天,也没有今天一下子熟悉了的感觉。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收拾完桌子女知青先走了,男桌那边还在喝,就不用管了。唐爱红张静宁程榛几个各自去洗了睡。

    睡,怎么可能睡,到今天,她都十几天没进空间了。当然是插门、熄灯,进空间啊。

    进空间第一件事,洗澡。浴缸放了热水,程榛去地里摘了各种花瓣,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泡泡浴,出来洗头,感觉搓掉了一斤泥。

    洗完澡后她换了自己以前睡衣,下楼看了看地上的作物,按照时间,这是又长了一批,去仓库瞧瞧,果然。

    程榛在仓库里拿了一串葡萄一个芒果,洗了,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玩ipad,看下载的电视剧、综艺,时不时被逗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程榛突然眼里积聚了泪水,泪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她好想父母,想自己的时代,想过以前的日子,想跟父母腻一腻。想开车去奔驰,想约着姐妹去购物泡吧,打游戏,看电影,吃炸鸡,甚至是上学。

    可是这些都没有了,她就这样接受了一个奇怪的命运,换到一个奇怪的年代,什么都没有了。

    她嚎啕大哭。

    程榛哭了很久,可等她哭完了。又拿出针线,按照尺寸剪了粗布,絮了棉花缝好,还得一行一行的引线,防止棉花团一起。

    做好后,拿出来铺在炕上,再重新铺上床单,才又进来空间睡去。

    第二天起床,给小鸡喂了一点粥,拿酒瓶盖给了点水。照例吃了早饭上工。

    下工回来,两个男知青从山里拖了几根粗一点的树枝,在后院起了一个栅栏,找了几家不用的破席子,在树枝上扎好,就着墙围起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栅栏。

    在中间靠墙,拿树枝做了个一米高的棚子。还从村里要来一抱麦秸,一部分和着泥,糊在棚子顶上,给窝棚做了个顶子,一部分垫在地上。把小鸡放进去,再给了一点小米粥一点水。

    吃过晚饭开会,议题是“养鸡及是否养猪事宜。”

    鸡已经在了,如何养,都没经验,需要找人请教。猪在哪儿买,多少钱,吃什么,吃多少全是问题。

    所以关于养不养,得先进行调查。

    养鸡怎么养,程榛在村里转了转,看见一个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的老奶奶,她蹭过去,问:“老奶奶,养鸡怎么样啊?”

    老奶奶说:“小时候给点儿小米,得拿温水泡半个点儿,给点儿菜叶子,就行了,等它们长大啊,就会自己去找吃的了。”

    “鸡吃虫子,蚂蚱,蛐蛐……也得吃点小石子。”“啊,那出去会不会丢了呀?”“不是有老话说吗,‘猫记千,狗记万,母鸡只记二里半’,鸡也有记性的,你每天给她点吃的,会回来。”

    “”那猪怎么喂呢?”“喂猪啊,”老奶奶说,“猪好喂啊,什么都吃,割点猪草,掺点麸皮,地瓜也吃,玉米棒子也吃,家里种的菜也吃,不闹毛病就好养,就是吃的多。”

    “那猪草都是什么草啊?”“灰灰菜,苋菜,蒲公英,马齿苋,苦菜,艾蒿都行。”

    “等我记一下,好了,谢谢奶奶。”“好了呀,那你认识猪草?”老奶奶眯着眼问。“不……不认识。”

    “不认识就说好了呀,你怎么不问问我他们都长什么样?”这,我问了也记不住啊——当然不能这么说。那只能说:“我们还没决定要不要养呢。”

    “养吧,养了鸡,养了猪,就在村子里扎下根了。”咦,老奶奶怎么知道自己是知青?

    老奶奶还在说,“要养猪啊,去村里的集体猪场,还没去过吧,集体猪场有老母猪,每年能下两次崽。你们去问问,看什么时候下崽。”

    “来扶我一把,老了,都快走不动了。”“集体猪场在东尖的山坡底下,就着林子盖的,牛棚也在哪儿。不过你们不用怕,那儿住着的那些人,也不是坏人。”

    “有的,我还认识,那儿有个叫陶匀徵的,跟我战友熟悉,跟我们不是一个团的,后来都认识了,不过啊,我九年前就因伤病退了,他打了一辈子的仗,结果我俩呆一个地方了。”

    “还有个姓孙,他后来的,他的年纪比老陶小一点儿,职务也低一点儿,我就不认识了。”

    “奶奶,你是军人啊?”“是啊,我也当了三十年的兵呢。”“那您怎么在村子里待着?”“村子不好吗?这是我老家。”

    “那您什么时候当兵的。”“三二年啊,三一年九一八沈阳沦陷以后 ,东北就乱了,我们那时候在沈阳,我爸做些关内关外倒卖的小生意。”

    “我那年十九,我爸正打算给我买嫁妆,结果东北乱了,我未婚夫不见了,日本人到处抓劳工,抓姑娘。我爸给了我一个包裹,让我扮成男孩,也给了我弟弟一个包裹,然后我爸带着我娘,我们一起往关内逃。”

    “我爸说好了,每个人的包裹里都有些财物,如果跑散了就去大城市登报,还叮嘱我,让我找我未婚夫。”

    “可后来,真的跑散了。人太多了,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们打算去搭火车,可别说搭火车了,火车顶上都是人。满车站的人都往前挤,一转眼,我们就被冲散了。”

    “我从沈阳逃到关内,去了天津,去了北京,然后到上海,辗转四处,找我父母弟弟,也找我未婚夫,什么办法都想了,但凡见了东北人都要问问谁见过他们吗,也登报寻人。”

    “后来我确实遇见了我未婚夫,他加入了共产党,我也加入了。先抗日,后打内战。受过好几次伤,生了俩儿子,他先牺牲了,大儿子上了朝鲜战场也牺牲了。就剩一个小儿子,还有个孙子。”

    “那奶奶怎么不跟孩子在一起?”

    “在了,我小儿子三五年生人,现在都三十七了,我小孙子都十七了。在孙子十岁的时候我回来了。”

    “这么多年,我总想着如果我父母弟弟活着,肯定会去沈阳看一看,再回老家看一看吧?我得等着他们,四十岁年了,他们总得回来看一看。”

    一席话说的程榛眼泪都冒了出来。老奶奶今年六十,命运飘零,亲人分离,送别了丈夫儿子,执拗的等着她的父母弟弟。

    历史的苦难似乎与她的苦难融为一体,程榛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从三一年到四九年的烽火硝烟。人生最好的年华,全部与硝烟为伴。真的想哭。

    “你看我,讲起来没完没了。小莲……来,这是小莲,她爸爸是大队长的堂兄弟,她每天都去打猪草,你们要是养猪,就跟她去。”

    小莲看起来有十一二的样子,是个黑美人儿,脸小而轮廓柔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眉毛弯弯,抿嘴笑着。

    “来,小莲,这是程榛,新来的知青。你每天几点去打猪草啊?”“傍黑,六点,陈奶奶,在小北山的山坡上。”

    “行,程榛啊,你们要是养了猪,就去山坡上找她,去几次就什么草认识了。”“好,奶奶。”“行了,小莲去玩儿吧。”小莲又看了程榛一眼,跑远了。

    “走吧,扶我回去。我现在家里没什么事儿,有时间来找我说说话,我姓陈,就叫陈奶奶就行。”

    “好,我会经常去的。谢谢陈奶奶。”“行了,我接着坐这儿。”陈奶奶又坐回自己门前的石头上。“去吧,你回吧。”“好,陈奶奶,我先走了。”“走吧。”

    程榛走了几步,又回头,陈奶奶坐在石头上,不说话也不动。不远处有群村里的老太太们议论着家常里短,你家我家,热热闹闹。比起来,陈奶奶似乎浑身都是孤寂,身在人群,却又离群索居。

    程榛又跑回去,说:“陈奶奶,你肯定能等到他们的。”陈奶奶才终于绽出一个苍老却如昙花忽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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