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果不其然，二姑下一句就是：“这是穗穗男朋友名下的饭店，不花钱”
瞧见她那春风得意的模样，林帧书别过头，朝许龄小声嘀咕：“大十岁呢，有什么可高兴的”
大姑夫不解，“穗穗的男朋友他不是画家吗？”
“副业嘛”许文宁给自己倒了杯酒，起身要庆祝却被自家大姐拉住，她不满道：“拉我干嘛”
显然在座的都不知道这顿饭是从未谋面的人请客，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半晌大伯才说“我去结账”
许文宁赶紧拦着他，“大哥，这是穗穗男朋友一番心意，他孝敬伯母的”
大姑一家没有说话，许奶奶按住她的手，“穗穗男朋友有这份心就好了”说完招了招手，会过意的许爸爸立即起身
“二妹，还没见面不好让穗穗男朋友破费”说着他出了包间
对自己丈夫出面的行为，林帧书一言不发，只是看向她那自命不凡的小姑子明显多了丝不屑
看着自家妹妹尴尬的脸色，大姑不介意落井下石，“上次二妹说起穗穗男朋友我就想见见，这次人家一番好意我们受不起，但人我们还是要见见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
许家大姑表面是要帮着余穗相看对象的意思，实则还是嘲讽，都知道这男朋友听着有钱有名，年纪却比她这花季的侄女大了十岁有余。说好听的找个年纪大的宠着，难听点的攀高枝给自己找了个爹
一直反常很安静的余穗突然紧张起来，锢住妈妈的手，急道：“妈，算了！”
面子里子都要丢进的许文宁自然不理会女儿的顾虑，还是一副骄傲的模样，“今天就可以，穗穗男朋友一家也在这里吃年饭”
她自信只要女儿的男友出现就可以在这些从小到大都压她一头的兄弟姐妹面前扬眉吐气
“穗穗，打个电话叫小邱过来”
余穗不动，她太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脾气，今天来这里她是有想过赌一把，可真的临门一脚的时候，她是不敢的
“这孩子一动不动的干嘛！打电话呀”二姑不停催促
林帧书有些看不过去，叫道：“大过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小情侣，就这么见父母不太好吧”
她本意是想帮着侄女，谁料此话一出彻底把许文宁激怒
“林帧书你到底要怎样，上次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那个做伯母的会这样说自己的侄女侄女婿”
余穗面上也不好看，看着神色各异的亲戚，她拿出手机翻出熟悉的号码，却迟迟未动
结完账回来的许爸爸，看着这剑拔弩张的画面，怀疑自己穿越到小年夜，这怎么又吵起来了
林帧书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倒是退了半步，“行行行，我说错话了，你家穗穗和她那男朋友百年好合，行了吧”
大伯母接话道：“既然关系处的不错，见见也无妨吧”
“我给他打电话”余穗赶在母亲之前说
随着手机滴滴滴的声音响起，一家子人都自发的安静下来，许龄却坐不住了，她很有眼色的凑到她妈面前悄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包房里有洗手间，但一桌子人都安静等着，许龄觉得尴尬只好去外面的洗手间。
等她回来，包间里多了个男人，正坐在她奶奶旁边谈笑风生。
许龄愣在门口，要不是那一桌子人都是自己家人，她实在怀疑走错地方，邱哥怎么会在这里？
但不消片刻，她脑袋已经转过弯来，邱哥是画家，她听玥姐说过，年纪也对得上，他应该就是穗穗的男朋友
想清楚的许龄安安静静回自己的座位，她打算装鸵鸟。
邱臣这厢早在推门时就看到她了，他还以为是小姑娘推错了门，谁知道这么巧
他和许龄心有灵犀并不打算将两人认识这件事说出来
许龄的落座并不引人注意，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余穗和她所谓的男朋友身上
看着明显不相合的两人，大伯不放心道：“小邱啊，你和穗穗谈了多久呀”
大伯母笑的合不拢嘴，“哎呀，这事哪管多久，这都见父母了，二妹家好事将近啊”
邱臣看了眼低着头的余穗，那还不懂这局的意思。假扮男朋友，挺俗气的一谎言，搁平时他不介意帮一把
“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小余的导师”邱臣打断这些人的喋喋不休，说完他转头看向紧张的余穗，“你说必须要我过来的事是什么？”
如果许龄不在，他不介意陪余穗演场戏，算是感谢她给自己找了个离开那些老家伙的理由。
但，不凑巧。许龄和余穗是表姐妹
余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不敢看其他亲戚看向自己的目光，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那些奚落嘲讽的眼神，也能猜到他们心里怎么想。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些人嘴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都在笑话贬低她！
余穗愤恨的抬起头，却在看到邱臣淡漠的眼神时那股子心气瞬间熄灭，一股悚人的凉意蔓延，她慌忙移开视线，“没事了……”
“没事就好”邱臣起身“我就先走了，祝各位新年快乐”
不出所料，没人理他，只有许龄傻乎乎接了句“新年快乐”
林帧书瞥了眼自家这傻孩子，她二姑脸都臭成那样子了，快乐个鬼
邱臣在一片寂静中离开
关门声仿佛开关，大姑父开口道：“大家吃吧”
“吃，来大家吃好喝好”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揭过刚刚的事
许龄看了眼二姑，强颜欢笑的一张脸，她隐隐约约猜出些什么，还没来得及深究，就被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惊到。
那碎片从她耳朵边划过，许龄下意识摸了摸耳垂，有点疼，应该是划到了。于是她将耳后的头发拨到前面来，望向砸酒杯的余穗
“你要干什么！”许文宁强撑的冷静绷不住了，大声吼出来
余穗恨恨的盯着她“都怪你”
“怪我？”许文宁一张脸扭曲着，“是不是你说他是你男朋友，小小年纪撒谎骗人，和你那个爸一样”
大伯喝道：“文宁！”
“好了，大过年的闹什么闹”
“一家人弄得这么难看”
“我闹？”许文宁怒的两手紧紧的抓着桌布，许龄看着下意识往后移了移板凳，生怕她二姑掀桌子的时候殃及池鱼
许文宁按耐下火气，一把拉起余穗，“回家”
“你自己回吧”余穗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去看看”许龄打了个招呼，赶紧跟上去
等她出去，余穗已经跑的没影了，好在年三十街上冷清，零星几个路人对特征明显的余穗还是有印象的，许龄一路问一路找。
说到底，余穗也是成年人了，安全肯定没问题的，许龄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亲戚，找了个理由正大光明的逃走。
她和穗穗一样，她们都是小逃兵
找不到人，许龄也走累了干脆在街角的长椅上坐下，无聊至极开始数道路两旁的树
1、2、3……12……嗯？
两颗树中间坐了个人，许龄仔细瞧了瞧，这人她好像还认识
天寒地冻，年三十都被赶出门的曲小少爷，坐在马路牙子边，冷的直打哆嗦
低头哈气，一双精致小皮靴闯入视线里，和他的棉拖鞋形成鲜明对比，落魄的曲少爷受不得这种刺激，头也不抬的骂道：“滚边去，挡爷风景了”
许龄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儿，十分不给面的“呵”了声
寒风中，小少爷仅存的那点自尊心不容许受此侮辱
“唉，你这人……”他抬头就骂，看到来人是谁后，有病吧三个字即刻收回
穿着喜庆的女孩面容清冷，面无表情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曲葑眨眨眼，认真的看了看，穿的像个福娃，但就是许龄没错
他脱口而出：“你也被赶出来了”
一句话就交代自己坐在这里的原因，深觉自己不该幸灾乐祸的许龄沉默半晌，才说：“你脑子被吹傻了吧”
曲少爷没有反驳，羡慕的看向她的大衣，将自己四面透风的居家服裹紧，“你是没冻着”
许龄看他那副随时要冻死的样子是有点可怜，“你朋友那么多没地方去？”
“手机丢家里了，那些龟孙房产一大堆，鬼知道在哪逍遥”
这下许龄问也不用问，肯定道：“你也没钱是吧”
曲小少爷此刻两袖清风，兜比脸干净
许龄叹着气脱下围巾，刺骨的风吹到脖颈，她打了个冷颤
这天也太冷了吧！许龄赶紧把要冻成冰棍似的人包住
靠着哈气获取一点热源的曲小少爷，突然被温暖包裹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瞧着红围巾，连气也不哈了，就这样瞧着
许龄没看出他的异样，将手机递过去，“大过年的别置气了，快回家吧”
送走这尊大佛，她还要去找穗穗呢
愣了半天，曲葑将整个人缩进围巾里，闷声道：“我不回去”
“随便你，我走了”说完许龄将帽子也给了他
头上陡然多了个东西，曲小少爷这次可没愣神，手疾眼快的拉住许龄的袖子
“等一下……”
看他冻通红的手，许龄顿了顿才挣开，“干嘛？”
曲少爷收回手揣到围巾里，可怜兮兮道：“我饿了”
趾高气昂的小少爷，现在跟流浪猫似的缩在路边，看的许龄特想骂句活该！
“我去给你买吃的”持着最后一点人道主义，许龄决定买完吃的给点钱，就不管这人
张灯结彩的街道，人少的可怜，店铺也都关闭着。好在有家外国人开的甜品店还开着门
许龄在店里买了几块蛋糕和一盒蛋挞回到刚刚到路边
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旧报纸彰显出有人坐过的痕迹
许龄提着蛋糕离开这里
等好不容易跳车逃跑的曲小少爷回来时，许龄早已离开很久了，曲葑将跑步时歪歪扭扭的帽子戴好，裹着红围巾又坐在那张旧报纸上
脚步声响起，曲葑抬头，他哥那张讨人厌的脸映入眼帘
“滚开”
曲苏蹲下，“差不多得了，还真准备冻死在路边啊”
“都怪你”曲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曲苏派人带他回去，他会等到许龄的
曲苏纵容的看着他，“好的，是我不对，回去吧”
之后很多年曲葑偶尔回想，都不免神伤。一次不值一提的错过，持续了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