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决心
杜威放下了卷宗，点燃一支烟，重新拿起那张距离边境线仅数千米，停在一块巨石旁的越野车的照片，关于正南所说的“金山公司”的另一件事，他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金山公司”的前身就是那一次开矿潮中，十几个金窝子中的一个。
因为所在矿脉含金品位相对丰富，使这个矿点得以良性发展。在以后的生产中，又得到了县里的政策扶持而成为了全县最大规模的私营矿业公司。
公司为江涛和李胜利两人共同合伙持有，由江涛担任法定代表人。
三年前，地质工作人员在勘探过程中又探测出品位更高且储量更大的矿脉，这对企业的发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但因受限于公司选矿设备的老化与产能不足，生产能力远远达不到公司的计划指标，于是，决定投入巨资引进先进的设备来缓解产能压力。
设备采购工作由李胜利全权负责，经过多轮次、全方位的了解和调研，采购小组确定了采购南方某省大型国有机械厂的设备。采购方案呈报给江涛时却被否决了，否决的理由很明确，设备的设计有缺陷，不能完全满足高寒地区的使用工况。
后来，江涛武断的做出了一个决定，购买m国im公司的整套选矿设备，并一次性汇出了千万巨资。
为此，李胜利与江涛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办公室内经常会传出两人的争执声，发展到后来，两人几乎不同时参加公司的经营会议，李胜利甚至产生了退出的念头。
两个老板的明争暗斗在公司内部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不明就里的员工在心里默默的进行了选边站队，在公司不自觉的形成了两大阵营，内耗开始。
眼看着公司一步步的走向混乱，李胜利选择顾全大局做出了让步，至此，拯救了濒临分裂的“金山公司”。
正当大家翘首以盼等待新设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江涛却突然失踪了。
在随后展开的调查中发现，他驾驶的车辆被遗弃在距离边境线五公里处。另外，所谓的im公司，只是一个境外的洗钱机构。
调查结论，越境潜逃。
江毅登上山梁，在这里，他可以俯瞰整个矿区。
河谷的两岸，山体呈扇形展开，大河穿越其中，在河水冲击出的河滩上，布满了大小不等的鹅卵石。
离河道较远的平缓河滩上，坐落着几排石砌的房屋，房前宽阔的广场上停放着十余辆卡车，每辆车上都满载着待运的矿石。
几间独立的石屋屋顶的烟囱里飘着烟雾。时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应该是卡车司机们在食堂用餐。
房屋后的山体上有一个大型矿洞，一条简易的，用细小的卵石铺成的道路通向洞中，拉运矿石的自卸矿车正从矿洞内向外倒运着矿石。
大型传输机上的矿石被送往河床边的矿堆上，有铲车正在为卡车装载矿石，这就是“金山公司”的采矿场。
江毅从贴身衬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封信。
这是他在大学期间，哥哥江涛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在信中，哥哥诉说了对他的思念，以及充满激情的向他展望了企业的发展前景，言辞恳切的对他这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大知识分子”发出了邀请，希望他毕业后能够加入“金山公司”，以他所学共图大业。
这封信是在矿区办公室写给他的，对，就是在门前立有旗杆的那间屋子写的。
“下雨了，屋顶有些漏，再叙” 江毅无数次的盯着“再叙”两个字，想象着哥哥后面要说的话。
江毅曾在夜间潜入过矿区，在那间房门上写着“经理室”的房间里，哪里还有哥哥的身影？给他写信的那张桌子上，盘腿坐着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青年，正和几个同伙在打牌取乐。
越境潜逃？离散多年，文化水平不高的哥哥，怎么会在罕有的通信中言不由衷的给他乱扯一通不存在的故事？这样一个苦尽甘来，对生活充满热望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荒唐、愚蠢，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事情？
大学的第一年，哥哥来到学校看望他，这是他们离散后的第一次相逢。
十年，光阴荏苒，少年们都已长大成人，哥哥长得高大吗？结实吗？像爸爸还是妈妈？江毅在期待着相见的同时，在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极力地在搜索着记忆里哥哥的模样。
十年，天各一方的同胞兄弟的再次聚首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哥哥在江毅心中的地位早已升华，在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哥哥每月寄来生活费的时候，便是江毅在舅舅家里有存在感的日子。
随着握在手中钞票数量的增加，舅妈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对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那一刻，江毅的心中便涌入了来自家乡久违的温暖。
相见在午后校园的一角，一个男人走到江毅的面前，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江毅，嘴里喃喃地说着：
“你的眼睛像妈妈。”
两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忘情地抱头痛哭。
不再是那个曾经与他一起肆意奔跑，渲泄着无穷精力的孩童，也不是不明原因两人对望一下就能笑到流出眼泪的少年，更不是那个在父母坟前咬紧牙关不哭出声的“小大人”。
哥哥和他想像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岁月的磨砺让他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坚强和刚毅与他棱角分明的面庞相得益彰，炯炯的双目透露出正直与果敢，清透又内敛，微笑之中的纯粹与温暖让江毅深深的体会到了他的幸福和满足。
这样一个厉尽磨难，百折不摧又被生活恩宠和善待的人，怎么会不留下只言片语，走向那样一条千夫所指的不归路？
江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让他相信那个结论的理由。
“那么，就开始吧” 望着眼前的矿山，想起哥哥曾经的忍辱负重，而今却背负着莫须有的罗织罪名而沉冤莫雪，江毅坚定了复仇的决心。
“三年，必须有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