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自主招生取消（三）
“秦温。”
有人喊她。
秦温缓缓抬眼看向声源, 李珩正缓缓向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的一瞬间秦温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
李珩看着女生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吹风，往日明亮的眼睛此刻落寞又无助。
他走到秦温身边坐下, “怎么了？”
秦温收起自己的不开心, 生硬地朝李珩扯了个笑容然后避开他的视线, “没什么。”
李珩看着压抑自己情绪的女生，见她不想说话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秦温稍稍平复了些突然翻涌的苦涩心情, 想起自己还一直冷落着李珩。她轻声开口, “你们也说了自主招生要被取消的事吗？”
“嗯。”
“你在担心这个吗？”
李珩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秦温的眼睛。秦温的眼神却一直放空地看着眼前。她想了想李珩的问题，摇头, “不算吧。”
有一阵风吹来, 顶上树枝抖落几片落叶, 其中一片正好落在秦温手中。
“其实我对于自主招生要被取消的这件事似乎还好，虽然没有了降分录取什么的, 但这件事对我的影响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进高一以来秦温就没有放松过对其他非奥赛科的要求，虽然这让她学得很累很苦, 还差点把关注点放错地方，让自己变得焦虑又不自信，但庆幸她都坚持下来了。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学习的时候多努力一点总不会有坏处，起码之前的努力就在这次教育改革中庇佑了她, 因为她现在本身的六科排名就已经很具备竞争力，而她的心态也在不断逼迫自己的过程中变得更加抗压。
虽然没有了降分的优势，但是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不是吗。
秦温扯了个开心的笑容给李珩看，“还没和你说, 我这次期末考级排52名哦。”
不过想到老吴刚才在班会课说过的话，她脸上的笑容又稍纵即逝，“我只是有些难过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科目，有朝一日也会不得不被放弃。”
“你知道吗，其实我高一状态特别不好的时候就有想过不学奥物了，又耗时间又费脑子，压力还大，不如安安心心准备高考。”
“不过那也是我自己想想而已，等到了现在自主招生真的要被取消，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学奥物了，我又说不出的难过。”
秦温哽咽了一下，脑海里想着该用怎样的措辞让李珩更加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是”
“就是主动选择和被动选择的区别”，李珩看着秦温轻声道。
“对”，秦温认可地点点头。
“就算它很累人，但好歹也陪了我那么久，我还是很舍不得。”
久到可以追溯到她从小学二年级就接触奥数，然后初二转奥物一直到现在高二，都快十年的时间了。
秦温委屈地看了眼李珩，不等他说话，又接着问道：“你知道礼安的初中部也要改建了吗？”
“嗯，我听说了。”
“对啊”，秦温垂下眼眉，心情更低落，“这些都是我过往的经历，现在统统都要被取代了。”
“我的初中也没有了。”
李珩心疼地看着秦温，“怎么会呢，初中部肯定还是在的，你的初中老师、初中同学不都和你一起吗。”
“那不一样嘛。”秦温定定地看着李珩，不甘心地反驳道。
李珩听着秦温有些单纯的发言，眼里没有半点不耐烦，轻轻帮她拿下肩颈处的一片落叶。
很多事情本来就轮不到个体愿不愿意，更何况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为了你而永恒不变的。
换别人说这种话李珩只会觉得没脑子，可就是这样一个极度理性冷静的人，却在共情着秦温这份低幼的不舍与难过。
“怎么会不一样呢，曾经的学校不过是一个载体，记忆才是真正陪伴你的东西”，李珩轻声开导，“也没人可以掩盖得了你的回忆。”
秦温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灰尘满地的校道，“是因为实际的东西留不住才安慰自己可以寄托于回忆吧。”
“不是。”
“我们总是要遇到很多离别，难道每一个地方都要住上一辈子不离开才证明发生的事情都存在过吗？”
“正是因为有回忆，我们才更好地轻装上路，对不对？”
秦温听着李珩的话，愣了楞。她没有说话，眼睛又看向那老破小教学楼。
这时旁边一栋低矮小楼跑出两名欢腾的小男生，其中一个还抱着足球，两人兴奋地跑向通往高中部的校道。
校道沙石满地，抱着足球的小男生打滑摔了一跤，手里的足球也被抛开。摔倒的男生被自己逗乐，大笑着爬起来，一旁小伙伴也因这滑稽的一幕而放声大笑，连忙跑去追一直滚向前的足球。而重新站起的小男孩也懒得拍掉身上的灰尘，赶紧和小伙伴一起去截住那快要滚到老池塘里的足球，然后两人又嘻嘻哈哈地奔向高中部。
秦温突然意识到这初中不仅承载了自己的回忆，也会承载着这些学弟学妹们的回忆，还有那些未来入学的学生的回忆。
她独占不了学校。这所学校不是为了自己而建的，自己也不过是里面的一个过客而已，所以回忆比实体更重要。
秦温看着李珩，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太矫情了。”
离别和割舍的才是正常的，所以能留下的回忆才更弥足珍贵，而非那些实体。
“这有什么，念旧又没错”，李珩侧头看着秦温笑道，“这一点我应该多向你学习。”
秦温脸红了红，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朝他笑了笑，视线又不自觉看向那几栋矮楼。
李珩的手搭在秦温身后的椅背，不愿意她一直想着不开心的事，“我还没去过初中部，能带我去看看吗。”
秦温一愣，回身看着李珩，有些意外，“你想去看看吗？”
“嗯。”
“好啊！我带你去看看吧！”秦温开心道。其实她刚刚就想进去走走了，但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她怕会太难过。有李珩陪着的话，她想应该不至于那么悲情。
两人起身，秦温带路，通往教学楼还有几十米距离，秦温边走边给李珩说着她初中的日常。
早读晨操，午餐去饭堂还是偷偷溜出校外，下午放学和高宜她们逗会几位猫爷再走。
男生们经常抱怨初中部没有运动场地，每次去高中部的足球场篮球场又总是被人嫌弃。
我们奥班的女生很少，基本三个年级之间的女生都认识彼此。
李珩扬唇看着越说越开心的女生。她觉得自己过往的校园没有了，那就换自己全盘吸收她的回忆，做证明她回忆真实存在的那个实体一直陪着她。
正好他错过了秦温的初中，现在补补课。
他跟在秦温身后，认真地听着她的过往，不时回应。
秦温停在刚刚那两个小男生跑出的小矮楼前，这是他们的宿舍楼。初中部虽然没有走读生，但学校还是批了一栋小楼专门给学生们午休用。
“以前我们初中部人少，宿管老师就一个老奶奶，你看上面二楼走廊的外花栏，那些小花都是黄老师种的，里面还有芦荟呢。”
“以前班上有个男生中午摘了其中一小株芦苇去洗脸，结果全脸过敏，请了两个星期假才回来。”秦温笑着和李珩说道。
李珩也看着秦温轻笑一声。
秦温又抬头看着楼上的花儿，李珩收回视线，看向一楼的宿管办公室，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办公室内部。
没有什么老奶奶，只有一个中年妇女。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秦温收回视线看着李珩兴奋地提议道，“黄老师说不定还记得我呢！”
李珩眨了眨眼眸，见不到认识的人她会失落吧。
秦温已经抬脚往前走了几步。
“秦温”，他喊住女生，“宿舍楼里还有女生，我不方便过去。”
秦温站定，被李珩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提议确实欠考虑，她走回李珩身边，抱歉笑笑，“也是，那要不还是下次吧。”
“嗯。”
“还有别的地方吗。”
秦温摇摇头，无奈笑道，“没有了。你看，初中部很小吧。”
李珩环视四周，一览就能看完全貌，感觉还没他家主宅后头那片空地大，“是挺小的。”
“所以说呀，以前我们真的超级嫌弃这里，特别是一对比高中部那边又气派又有档次的样子，这里怎么看怎么破。”
李珩笑笑，可还是架不住她很喜欢不是吗。
秦温最后看一眼校园，说不定一个寒假回来这里就已经开始变样，不过终究是留不住的，它会是自己的回忆，也会是未来别人的回忆，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美好的东西。
秦温扬唇，希望一切都好。
“还逛吗？”李珩看着秦温出神的样子，轻声问道。
秦温摇摇头，“我们走吧”，然后她又看了眼连通高中部的校道，她问李珩，“要不要从这里去高中部？你应该没走过这里吧。”她也好久没走过了。
“嗯。”李珩应声。
秦温开心地笑了笑，又带着李珩往前走。
礼安沿半山腰呈“冂”字形，连通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是一条完全背阳的上坡校道。
迈入上坡校道就再没有紫荆树，校道一侧是铺满爬山虎的油绿矮山壁，另一侧是架空层，往里走可以穿到篮球场乒乓球场等运动场所。
秦温李珩静静地走着，校道没有人来往，背离阳光更显幽深寂静。
“那你还有回国际部吗？”秦温抬头问李珩，她说了那么久自己的事，也想听听李珩的初中。
“没有”，李珩耸耸肩。
他和秦温算是两个极端，他从来不念旧，特别是a市b市两边跑这么多年，更不觉得离别是什么大事。
“这样子”，秦温点点头，“那国际部漂亮吗？应该比高中部还漂亮吧！”
李珩好笑地看着突然对自己感兴趣的秦温，“没有你的初中部漂亮。”
“骗人，国际部怎么可能不漂亮，”秦温不信，“你们连校服都比我们漂亮那么多。”
“也就那样吧，几栋楼几棵树。”
秦温听着李珩这回答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地方不是几栋楼几棵树。
李珩回应得平淡，秦温也没好再继续问下去。
不过说起国际部的事，她又想起高一八月开学前在随风书店看到国际部的女生给李珩表白。
那时候听李珩那样拒绝女生还觉得他真是个超级冷漠无情的人，没想到一年多接触下来，其实李珩也是个很温暖的人呢。
秦温打量着自己的组员，掩唇忍笑。他那时候应该对自己没印象，也不会知道自己还见过他被人追到书店的样子吧。
李珩看着女生傻笑，“又想什么呢。”
“没有没有。”秦温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了，让人尴尬。
很快上坡校道就到了尽头，再登上十几步台阶，他们便来到了田径场观众席的一侧。
这里就已经是高中部的区域。
视线瞬间开阔，宽阔的田径场，远处四五栋高大古朴的教学楼，红墙绿瓦依偎着参天大树。
秦温接着走到空旷的观众席正中央坐了下来，趴在栏杆上，李珩一直默默跟着她，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冬日的阳光，温和不刺眼，照耀着光秃秃的草坪上。
诺大的足球场，好几队人正欢快地玩着。因为放假了人不多，所以一向被嫌弃的初中部弟弟们也难得从高中部学长那分到了一小个半场，乐呵呵地追着足球跑来跑去。
“彭！”
“彭！”
足球被踢高踢飞的声音此起彼伏。
秦温又扭头，看向右侧的初中部区域。
远处低矮的楼房被近处的高大树木遮挡，只能看到楼顶一角，装修队施工的声音已听不见。
又有几名身穿初中制服的学弟学妹从他们刚刚走来的上坡校道中跑出，脸上都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从背阳处跑到了向阳处，接力传承。
秦温依旧趴在栏杆上，看向身旁的男生，“你说得对。”
“学校不过是一个载体，回忆才是最重要的。”
“未来学校也会成为别人美好回忆的载体，我应该学会看开这件事。”
李珩背靠着椅背，笑笑地看着秦温没有说话。
秦温深呼吸，冬日的空气干燥又醒神，让人清醒不少。
“谢谢你陪我”，她看着李珩笑道。如果不是李珩陪自己说了会话，估计她现在还在初中部那小疙瘩里吹风钻牛角尖。
李珩说了句没事，知道秦温心情变好，他也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只远眺观众席下方的足球场。
突然，他悠悠地说一句：“我饿了。”
秦温被李珩这么一提醒，视线扫过他的手表，居然已经快两点了！
天哪！他们居然都说了这么久了！
秦温愧疚地看着李珩，连着说了两句抱歉，都是因为陪她说那么久的话才害他一直还没能去吃饭。
李珩扬唇，点头收下秦温这句道歉，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她开心地说道：
“校外有一家桂林米粉是我和高宜她们初中常去的，你要去试试吗？”
李珩一愣，没想到秦温会提这个，虽然他有推荐的地方，不过秦温想去吃什么桂林米粉他也没意见，“嗯。”
“那走吧！”女生活力满满地站起身，“我带你去团建！”
李珩：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年礼安周年校庆将至，秦温在看回a市的机票。
李珩：你怎么不帮我买一张
秦温：咦你那么忙也要回去吗
李珩：我念旧，当然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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