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赵芙洲不得不承认，有太子在身边，办事的效率都高了好多。
赵云敬恐怕都没想到，他多次劝说太子殿下要多出去走走，还没有赵芙洲一句话的怂恿管用。
冯逸卿包了一条大船，听说上面还有专门雇的厨子，并一堆护卫好手，绝对保证出行高质又安全。
赵芙洲怕徐家兄妹不带上徐渭，特地驾车去接他们。
徐春舒发现最近赵芙洲十分阴魂不散，本不欲赴会，但是徐春暮都发话了，她也不得不换装前去。
赵芙洲在徐春舒打扮的间隙，溜进徐渭的小院里，他正和霍亭论道，显然是讲到激动处，和霍亭争辩得面红耳赤。
赵芙洲觉得有趣，也就是徐渭的青少年时期，才能看见他有这么多生动表情。
长大后的徐渭历经万险，早就心如磐石，冷硬难摧，别说表情了，让他笑一下都是奢求，所以才会被人冠上了“冷面阎王”的名号。
“你们，在吵架呀？”
赵芙洲笑眯眯地问。
霍亭招她过去，递给她新摘下来的小果子，“今天怎么来啦？”
“想和他一起出去玩，”赵芙洲乖乖过去，将那果子放进徐渭的手里，仰头问他，“太子殿下包的船舫，有我庶妹和春舒、春暮，你去吗？”
提及“太子殿下”，徐渭和霍亭立刻相视一眼。
赵芙洲不想给徐渭拒绝的机会，忙扯着他的袖口，道：“你肯定会陪我去的是吧？我家马车都停在外面了，就等你一个呢！”
徐渭没有即刻回答。
“去吧。”
霍亭淡淡道。
“你多看顾芙洲，注意安全，”霍亭盯着徐渭，“不要生事。”
徐渭敛眸，低声应了。
赵芙洲见进展顺利，眼睛更亮，拉起徐渭的手就往外跑。
“先容我，换件衣裳。”
徐渭转身就要去房里。
赵芙洲一拍脑袋，道：“我给你准备了，差点忘记这茬。”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拿个衣服就来！”
她说完这句话便又要腿下生风，被徐渭一把拉住。
“我换衣服，是因为方才练功出了汗，这样赴约有失体统，而不是因为别的考量。”
徐渭眉眼已初显荣光，他眉骨很高，五官较常人立体，长得和徐尚书不大像，大约是像他的生身母亲。
“所以你不必……如此细心。”
徐渭蜷了蜷手指。
徐渭眼神清澈，唇紧抿着，不知为何，赵芙洲看着这样的徐渭，有种自惭形秽的窘然。
是她无形中代入了施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却没有真正考虑到徐渭需要的是什么。
赵芙洲有些无措，她点了点头，乖乖等徐渭进去换衣服。
等他出来之后，她也是走在徐渭前头，跨出了小院。
一路上他们两个没再说话，赵芙洲明明人矮腿短，走得也慢，徐渭却仍在后头安静地跟着。
快到门口了，赵芙洲才停下来，她转过身，把手背到身后，向来高昂着的脑袋此刻也低低地垂着。
支支吾吾的，赵芙洲终于开了口，“方才，我没有别的意思。”
徐渭没说话。
赵芙洲也没有抬头。
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个道歉。
不仅仅是针对这次，而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将徐渭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说来也好笑，她自己觉得充满英雄主义，来这世界一遭，便是要救徐渭于火海，可她和那些瞧不起徐渭的人有何区别。
他们对徐渭施以毫无掩饰的恶意暴力，而她，却将自己高高在上的怜悯包裹在甜言蜜语的糖纸中，施恩般地给他一粒，等他打开时，才会发现里面的东西早已变质。
“我只是……”
赵芙洲眉头不自觉地揪在了一起，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这种没法宣之于口的事情，这样堂皇地讲出来，反而更会让彼此尴尬。
“走吧。”
徐渭将手放在赵芙洲的头顶，然后轻轻地揉了揉，“不是说还有人在等吗？”
赵芙洲抬头，对上徐渭轻飘飘的视线。
他的睫毛很长，这样轻轻垂下来时，会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好像还是寻常的心情。
赵芙洲慢慢地嗯了一声，然后便转过身去，迈开步子。
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屁孩，心思还挺细腻。
他们两个姗姗来迟，徐春舒一看见他们，就“哼”了一声，还不忘偏过头去以示讨厌，顺便扶一扶发间的紫玉钗。
赵芙洲看了眼那支钗，默默抿唇笑了笑。
新燕斜斜剪过江南道，马车在湖泽驿道上辘辘驶过，镜花湖畔的垂柳依风，动静间还带着烟雨的潮气。
这也是赵芙洲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出门游玩，且起步就是“豪华邮轮”，让她一时有些飘飘然。
两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她竟然开始庆幸自己有这一遭的经历了。
冯逸卿早就到了，他还是那副端正的储君模样，身条板正，举手投足都是皇家气派。
“上来小心。”
他居高临下，对着下面的人说道。
赵芙洲走在倒数第二，她的视线不期然地划过冯逸卿和徐渭。
她想知道……系统的“派别对立”，对于现在的徐渭和冯逸卿来说，会不会成立。
赵芙洲私心里还是希望他们第一次会面是在一个和平友好的氛围当中。
是以她将徐渭介绍给冯逸卿的时候，眼神还是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
可是这两人的会面，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或者火星四射。
徐渭照例行礼，不卑不亢。
冯逸卿微笑颔首，“听说你与芙洲的关系很是不错。”
徐渭拱手称是，而后再没多话。
冯逸卿也没再搭理他的道理，这个世界的两个男主角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赵芙洲一时无语，不过这也是一个好信息，起码他们两个之间不会有天然敌意。
这个阶段拉近他们两个的关系，相对会容易些。
偌大的船舫之上只有六个人，最大的便是徐春暮，他和太子相谈甚欢。
而徐春舒不知道怎么和赵芙洲讲话，只能呆在哥哥旁边，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偷偷瞄着赵芙洲在干嘛。
赵芙洲自然是和徐渭呆在一块，她有意想把徐渭往冯逸卿那边领，徐渭却总是巧妙化解。
赵芙洲见状也不强求，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自己的庶妹赵芙玉反而落了单。
赵芙玉静悄悄地站在原地，不想插入嫡姐那边，和徐家的人也不相熟，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相谈甚欢。
徐春舒是第一个注意赵芙玉的，她一眼就看出赵芙玉和赵芙洲的关系不大好，当下便在心里偷笑，一边接近赵芙玉。
“你和你姐姐吵架了？”
徐春舒问到。
赵芙玉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你姐姐那边，反而要一个人呆着？”
徐春舒肩膀轻耸了一下，碰到赵芙玉的身侧。
她脸上带着莫名的期待，就盼着赵芙洲不痛快。
赵芙玉却还是摇了摇头，乖巧道：“芙洲姐姐和那个哥哥聊天，比和我在一起有意思。”
徐春舒一时无言，她就没有见过那么……呆的小女孩。
一时无话，赵芙玉抬眼看了冯逸卿的方向，就这一道视线，被徐春舒敏锐捕捉。
“想过去？”
她挑眉。
赵芙玉没说话，只是微微仰着头，安静地看着徐春舒。
这样听话的视线很容易取悦徐春舒，她拍了拍赵芙玉的肩，然后一把揽过，带着她就往冯逸卿的方向走。
赵芙洲自然也是一直注意着冯逸卿的方向，她见赵芙玉都过去了，也不由分说地拉着徐渭往那边靠。
徐春暮和冯逸卿两个人已经聊了很久，也不知聊的是什么，视线还会往她这里瞟。
可以先不扯关系，但是她必须要听到消息。
“她那时年纪小，忘了也正常。”
冯逸卿看了一眼赵芙洲，她还在不停折腾自己耳畔的头发，笨拙又有趣。
“游方以前很疼她。”徐春暮也看向赵芙洲，语气中满是疼惜。
“怎么会忘呢，当初哭的那么惨……果然小孩子都不大记事吧。”
“游方向来喜欢跟在我身边，六年了，现在看着她，我总是会想起游方。”徐春暮神情有些惆怅，“我也拿她当我的妹妹，倒是让春舒明里暗里吃了不少醋。”
说到这里，徐春暮忍不住笑了笑。
徐春舒耳朵向来尖，一听到哥哥说的是自己的名字，立马扑过来，嘴里还叫着：“你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她是万万不能忍受自己掉了面子的，尤其是在生人面前。
他们这边闹得欢快，倒是让赵芙洲不是滋味。
太远了，听都听不清。
她暗暗叹气。
徐渭看见她一副算盘落空的样子，悄悄抿了抿唇。
“对了，我都忘记问，官学放了榜，我在兰苑上没看见你。”
赵芙洲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在竹苑的榜单上？”
徐渭淡淡地应了。
“我记得，兰苑和竹苑不是在一天考试的啊，你那天不是同我们一起去考了吗？怎么，还去参加了竹苑的考试？”
赵芙洲拧眉不解。
“是我……爹，”徐渭显然不适应这个称呼，一个字眼在嘴里徘徊了好一会才说出口。
“他让我重考竹苑。”
赵芙洲一听，立马转过头来，“徐尚书？！”
“他知道兰苑和竹苑差别有多大吗！”
徐渭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赵芙洲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个姓徐的老王八蛋，完全破坏了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