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麦棠感觉有一点微妙,电话里突然的沉默倒像鼓,敲震得夏日的荷塘阵阵涟漪,花朵儿颤,蝴蝶飞了。
每每她有思绪追根到底时,那人总会轻描淡写,冷冷清清地带来一句话:“嗯,没关系,等你有空再续。”
麦棠愧疚多几分。
沈丛捷是前男友,按寻常做法就是死活都不该管,更何况他还出轨。
她的脾性就是这样,追究别人对错时,也会过问自己,反省到他们在交往期间,沈丛捷每天都会来学校,在楼下等她,给她送早餐,而她说不了几句话,得回去忙自己的课,忽略了他。
但她坚定的认为,不喜欢可以分手,这个不是出轨的理由。
麦棠也跟沈丛捷说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跟他去。
沈丛捷听了,神情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我们走吧。”
麦棠给覃甜发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先出去一趟,跟着沈丛捷上了车。
他的驾照还是两个人一起去拿的,第一次上路紧张兮兮的,她在旁边不敢疏忽大意。
麦棠坐在车后座,也不跟沈丛捷说什么,等他说可以下车才淡淡嗯一声。
她抬头看到「左岸咖啡」时,不由得愣住。
两个人曾经说好一起来这里打卡,但她太忙,没有时间,沈丛捷就读南城顶好的大学金融系,倒是靠自己考进去的,不过无心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她时间要多很多。
这段关系的主动,全在他,至于他是不是因为谈恋爱无心学习,就不知道了。
沈丛捷预订了一个不错的位置,窗外正好是一片花圃,红的白的黄的……色彩一簇一簇的被阳光扎起来,在风里像丝绸一样飘扬,顺滑地淌过视线。
他拉开椅子,麦棠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吧。”然后在他对面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感情中的客套,太狠了。
勇气和爱意就成的泡沫,都不用风吹,就破了。
两杯咖啡。
沈丛捷要的最苦的炭烧咖啡,也不加糖,小呷一口,直皱眉却也不停。
他最讨厌所有苦涩的食物,认为是在糟践味觉,可是生活却时时刻刻都在糟践生命,尝尝苦头,或许就不会觉得难以承受。
麦棠点了自己爱喝的卡布奇诺,表面浮着蒸汽泡沫牛奶,今天的图案很像一片叶子。
她知道沈丛捷的口味,捏着咖啡杯杯炳,拇指摩挲着光滑又温暖的瓷面,“你不觉得苦吗?”
沈丛捷撑起笑容,“还好。”
他眼睛还是红红的,“这几天发生的事,可比这苦多了。”
麦棠看他,“怎么了?”
沈丛捷说:“本来我是没脸见你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撑起来,我觉得没办法呼吸,我想看看你,我想喘口气。”
接着,他低头喝了一大口炭烧咖啡,就这么把头垂着,“因为我的原因,还有我爸爸鞭笞我哥哥的事情被传到网上,引起众怒,集团形象受损,还遭举报被查出财务出现了问题。”他苦笑,“你肯定会瞧不起我的,大家都说把集团给我管,到头来抗下所有骂声和责任的是我那个一直被家族轻视的哥哥。”
“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我爸怀疑我妈妈偷用公款背着他搞事情,我妈妈又说我爸爸转移那么多钱就是外面有人了,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都要离婚,闹得不可开交,今早都还在吵架。我觉得我哥哥已经很累了,还要来管他们。”
“财务真的出现问题了吗?”
“有一点,但我哥挺厉害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顺利地通过了审查,而且是没有贿赂的,让人公事公办处理的情况下。”
麦棠也终于知道沈疏为什么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工作和家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要是她分分钟暴走。
也不知道他扛了多少。
沈丛捷挺崇拜沈疏的,但是也没有功夫佩服下去,焦心的事情,就是父母要离婚。
“两个人现在还扯上了财产分配问题。”
“我看新闻,现在集团不是给沈疏哥哥管了吗?你爸妈怎么分?”
“所以我妈就气这一点,说我爸爸早就变心了才会让我哥接手不让她沾染半分,说那场家族大戏说是演给我哥看的,实际上是演给她看的,接着我哥的名义转移了财产,让她捞不着半分钱。”
“戏?”麦棠从沈丛捷口中感觉到,他们家是真的复杂,原来她爸爸没说严重了,现实比这还让她看不懂。
沈丛捷一股脑全倒出来,“哎,这主意是我爸爸和大伯想的,谁也不愿意扛那么大的舆论风波,就想着演一出戏,假装内讧,毕竟这个集团是我哥亲生母亲留下来的,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高楼倾塌,霍家几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你们,利用他?”
“对不起。”
“听你说下来,这集团按道理是留给沈疏哥哥的吧,为什么你们要擅自分配它的管理者,既然大家都已经厚颜无耻到鸠占鹊巢了,遇见问题就应该自己处理,难道不是吗?沈丛捷。”
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麦棠有点坐不下去了,咖啡没有喝几口,倒是被复杂的事情塞了满腔的闷气,双手撑在桌边,正要起身。
沈丛捷忽然开口:“麦棠,你跟我哥哥什么都时候熟悉到,一口一个沈疏哥哥了?我妈说你们走得很近,你还去集团找他,真的吗?你们真在一起了?”
麦棠坦然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要用质问的口吻?”
沉默。
沈丛捷默了十几秒,抬起的眼睛含着泪光,却笑着,问:“糖糖,你喜欢沈疏吗?”
话落,眼睛更红了。
不意外,也有点意外。
两个人不欢而散。
麦棠到驿站拿了快递回家,覃甜正盘腿坐在阳台上跟人开黑,她从吊兰的两缕长叶之间看过来,“糖干嘛呢,怎么一脸郁闷的样子?”
麦棠把快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鞋都差点忘记换了,“我刚刚跟沈丛捷见面了,相当的不愉快。”
覃甜撅撅嘴,“跟前任见面能有多愉快。”
“也是。”麦棠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到阳台透气。
“跟这种渣男就不要见面了,没必要嘛。”
“他说他父母要离婚了。”
“哪跟你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啊,你别总想着尽善尽美,至少背叛你的人不配。”
麦棠想想,说的也是,感情的涉入,能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体面的。
甩开不值当浪费情绪的事物,总算摸出手机来,给沈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原以为沉入别人忙碌的生活里,没了声响。
沈疏却回了电话:“可以邀请你陪我吃一顿饭吗?”
麦棠拒绝了。
沈丛捷那句话实属令人隔应,当下若是应了,又会给人平添男女风花雪月的造谣。
她想,沈疏已经是四面受敌,还是不去了。
沈疏也没有勉强,只笑言:“小姑娘有意躲我,有点难过哦。”
“哦”字,被他拖出一条扫过肌肤的毛绒尾巴。
麦棠诚实道:“紧要关头再添乱就对不住你了。”
沈疏沉默片刻,“该是我对不住你。”
时间一晃,又过去两天。
盛夏的雨,有时是接着太阳就下,噼里啪啦的砸得房子窗子响,麦棠已经回家了,打电话给覃甜报平安,也能听见她那头的雨声。
麦棠把行李箱整理出来,该洗的洗,该丢的丢。
她蹲在地上,抖一张不要的毛巾卷的时候,掉出一双拖鞋来。
麦棠拍拍脑子,“再小的东西也得记着还啊。”
她找来有时买鞋看鞋盒漂亮没丢的盒子,整整齐齐摆进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拨通了沈疏的电话。
是没有想过,电话会一秒被接。
麦棠熟悉的悦耳声,连忙定神,“那个,沈疏哥哥,你今天有空吗?”
再见时,麦棠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疏以往的温润消失得彻底,取而代之的,是很难形容的神秘感,很像深渊里的黑,流动着不见血的杀戮。
她有一点害怕,“沈疏哥哥,好久不见。”
沈疏一身黑,衬得白皮冷峻非常,俊白的脸上一双眼漆黑得如同无边际的暗夜。
他看到麦棠退却的举动,像环抱玫瑰刺到膺肉,戾气烟消云散,“你过来。”
麦棠咬下唇,缓慢走过去,双手递上东西,“沈疏哥哥,这是你在雨天载我回家时借我的拖鞋。”
沈疏晾一眼在她手里晃动的袋子,“鞋我就不要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很平常的谈话,却被他说得隆重。
麦棠跟他到了才知道具体是哪里。一家宠物店,里面空间明亮还很宽,各式大小不一的笼子里,关着品种不同的狗狗,圆滚滚的大眼睛就盯着人移动。
“是来接狗狗回家的吗?”
沈疏微微翘起眼角,“小麦记性不错。”
麦棠努嘴,有些小意见了,“沈疏哥哥最近好忙啊,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吧。”
沈疏忽然顿足,侧头看她。
今天麦棠穿了白t配牛仔裤,一双干净的小白鞋,高马尾,十足的元气甜妹,从耳后延下去的颈线是铅灰色的。
麦棠对上他的视线,脑子翻开某天在他公司发生的事情,脸刷一下就红了。
她摸摸发烫的脸,眼睛水汪汪的,“怎么了吗?沈疏哥哥。”
沈疏想说点别的,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唇,忽然喉结滚动,所有念想在一霎间,变成空白。
也不知道是喜欢她这张嘴,还是因为喜欢她才觉得这花瓣似的唇让人望眼欲穿,迷途中甘愿久沉。
宠物店的员工走过来,迎宾似的鞠躬,“沈先生您好。”
沈疏不动声色地收回烙在娇嫩之上的目光,“今天来带狗回去。”
麦棠看员工进去马上抱了一只肥嘟嘟的柯基出来,握紧双拳放在下巴处,开心得很,“好可爱的狗狗。”
前一秒还挣扎不乖的柯基,落金沈疏怀里就安静了下来,“你要抱吗?”
麦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它认人吗?”
“有点。”沈疏把狗交给麦棠时,捏住了它的嘴,不过它倒是没要咬的意思,就哼了两声。
麦棠抚摸着柯基的背,其妙的是它一点也不认她,很乖,由着她抱着摸来摸去。
她跟在沈疏身边一同离开宠物店,“对了,沈疏哥哥,它叫什么名字啊。”
沈疏拉开副驾座的门,“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