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麦棠有点后悔谈了这个恋爱,先被曝了名字不说,现在还要被威胁着出镜。
太没天理了,明明错的是她儿子!
麦棠愤愤地换了一条裙子,七月份还热得很,心里一团火压不下去,走神地梳头发,照镜子……默默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麦棠摁手机看一眼时间,拿了书坐在客厅里慢慢等。
覃明月在玄关柜边弯着腰穿鞋,头没抬,“糖糖,我出去买菜了,你在家里看书知道没,零食在开煤气上面那个柜子里的。”
麦棠从书上抬眼,“知道了小姨,你记得带伞哦。”
覃明月取了拖菜篮子,开门一只脚踏了出去,又折回来拿伞。
接着家里就剩下麦棠了。
她小姨是在卫生院工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没去上班。
麦棠盘腿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看《夜航西飞》,时不时呷一口常温牛奶。
不知看了多久,脖子有点酸,手掌放在后脖颈揉了揉。
叮咚——
门铃响了。
麦棠在书页里放上书签,合起来,规整地放在茶几上,不紧不慢地起身去开门。
只开了不宽的门缝,前方出现一道身影。
随着门轴开扇到尽头,她看清了来人,见过两次,却还是愣住。
沈疏穿了雾霾蓝西装,里头藏白。西装左翻领贴锁骨的位置,别着玫瑰金勿忘我,矜贵高雅。
气质耽绝,凌驾于皮囊之上,亦是高远盛寒,风月都失色。
麦棠让他稍等,动作麻溜地穿上鞋子,挑了把灰伞,手臂挎着包,出门检查了几下上锁的情况。
不然她待会儿走得不安,总觉得门肯定没关。
雨势大了起来,半开楼窗淹了不少水。
沈疏走上前,动作轻缓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伞。
麦棠看到他手上的纱布,下意识就说:“手好点了吗?”
沈疏微笑怡人,“嗯,伤口小没事。你吃早餐了吗?”
麦棠回答得认真:“吃的面。”
19楼落了一半,他才开口说:“不好意思,我忘记带伞了,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跟你同用一把伞。”
此时已到楼下,麦棠挠挠头,“你应该早点说的,家里有好多把。”
沈疏侧头看她一眼,笑眼盈盈,按下不表,直接撑开伞走进雨幕,丝毫不等她想到回去再拿一把,便伸手牵住她手腕,轻轻一拽,拉她进伞。
雨在伞面炸开凉意,噼里啪啦。
麦棠不习惯地挣手,他松开,“车开不进来,你委屈几步。”
话说得温润有礼,令麦棠不好抗议,伞小靠太近不自在,只能同行,由于矮他半个肩膀,加上伞的缘故,总感觉被他笼罩。
她觉得沈疏可能误会什么,“打个伞而已,不委屈的。”
沈疏拿伞倾向她,右肩很快就被淋湿。
虽然没什么,她的身体还是有意保持距离,两人中间细空,他为了缝补裂痕,不动声色地靠近,缝合。
两个人并肩离开小区,还要穿过马路才行。
小区门口可以临时停车,她也不懂为什么沈疏要把车停在老远的位置。
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没带伞还停那么远,沈疏先生的头发还是干的啊。”
麦棠走着,抬头,却不想他也低下头看过来,视线相遇。
冷静沉稳的目光,被自带无辜的小鹿眼那可人的求知懵懂,钳住。
沈疏似笑非笑:“那么不喜欢我的名字吗?”
话题转太快,麦棠“啊”了一声,思绪被他引导开,随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啦,就是觉得对你直呼其名不太好。”
沈疏拉着她过马路,“哪里不好?”
麦棠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你名字的问题,就是…就是你应该比我大几岁……”她伸出手,认真地比了“五”出来,“我爸爸教我,不能对超过自己五岁的人直呼其名。”
沈疏笑,“可以叫哥哥。”
他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却将“哥哥”二字用慢调诠释得有点暧昧,直接与严肃的关系切割。
麦棠没有多想也觉得听上去有点烫耳朵,身边的人行为举止温雅清悠,不像是到处认妹妹的,“那叫你大哥哥吧。”
沈疏略加思索,“我看上去很大吗?”
她夸得真诚,“冻龄人士。”
他未必不放在心上,“冻在哪个年龄?”
“25。”
“嗯,挺好。”
大概是雨声太大,麦棠没听清。
她已经想不起他头发没湿这件事了,唠完嗑就愁待会怎么应对,就很想搅局。
沈疏眉眼的笑意清绝而动人,好听的声音在雨里,飘飘入耳,“是在想记者会上的事情吗?”
麦棠一脸好厉害这也能猜到,“是啊,我总不能真按照沈丛捷妈妈那样说吧,我会被网络唾沫淹死的,替一个出轨的人说话,谁会看得起啊。”
他点头:“需要我帮你,可以说。”
麦棠笑着说了声谢谢,其实要帮助也不会想扯他进来,万一连累到就不好了。
她跟沈丛捷在一起那段时间也多少知道点事,人都说有后妈就有了后爸,挺现实的,至少她所了解到的一点就是,沈家那边的人几乎都不喜欢沈疏。
至于为什么,她就不太清楚。
明明是一个父亲,单从外表气质而言,沈丛捷看上去朝气蓬勃,是校园里某棵一直沐浴阳光的乔木。
而沈疏,真的很难形容他像什么,像雪融给人凄然易碎的冲击,又似皎月,美好又遥远。他身上还有麦棠能感觉得到的深——深渊的深。
麦棠执着去深究的时候,能隐约捅破那层薄膜,一刹那间,觉得沈疏很像悬崖边上的雪松。
冬日里,可以用炭火烤出它让人感觉温暖的香味。
但要细致的用小火慢烤才行。
她去年好像有买过那么一瓶雪松味的香水送给爸爸。
沈疏看她丝毫不难过,还有点走神的模样,眉头微挑,“为什么不问问不是沈丛捷来接你?”
麦棠定神,她向来不会让别人的话在自己这里落空,“为什么?”
“……”
“你看,你又不说。”
说话期间,已经快到了,雨势略大,肃冷的豪车,仿佛在许多晶串串的珠帘后面。
沈疏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朦胧雨中的车子立刻鸣响,闪灯。
因为是下雨,麦棠就近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却不想,男人抬手把门关了,“怕是有人跟踪。”
话音溜进雨滴里,擦过她白软的耳垂落下,凉凉的。
眨眼再看他,已经把后座车门拉开,手把着门框,侧目看着她,“坐在我身后。”
沈疏拿着灰伞,站在雨里,像散星布月的使者,寂静万千。
麦棠心跳的时间被攫取了一瞬,停止,再跳动。
麦棠呼气,上车。
沈疏盯着她坐到驾驶座后面,才收伞。
这辆车是新的,前座椅背上的封膜都没拆。
麦棠开窗散散汽油味儿,奈何车开着,导致风太猛刮进来,领雨剃着她的头发,吓得她赶紧关掉窗。
沈疏通过后视镜,看见她着急忙慌整理头发的样子,觉得可爱。
麦棠心思是细腻的,能察觉到他气质里那一点孤寂,坐在后座,就时不时跟他说说话什么的。
安利某部电影,说说南城哪家饭馆菜肴香呐……
她根本不知道,对他太好,那张无形的网就会收得更快。
人类的欲望阈值是不断扩大的。
记者招待会是在新建的百货楼大厅,这个选址,麦棠下车看到立牌就觉得离谱——迅捷百货公司。
果不其然,一进大厅扑面而来的铜钱味儿。
大厅布景满是荧光粉,视觉像在泥泞里抓黄鳝,而粉墙上贴满了各大商家的logo,中央也摆着不同的赞助商的商品。
连道歉会都被暗中明码标价?
麦棠环顾四周,撇撇嘴,“真是罗凤芸特色。”
走到她身边的沈疏听见这一句低语,侃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曾经的婆婆。”
她拍拍身上的雨滴,抬头看他,笑容尤其璀璨,“瞎猜,等会送她一份大礼给你看。”
这一瞬,万籁俱寂!
沈疏梦里的笑容照进现实,撞翻了他的平静,不敢相信地,失神落魄地盯着她。
他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是勿忘我初开的花色,是蝴蝶初颤的蓝翅,是一切令人心动到眩晕的刹那。
是她,永不成灰的初恋。
麦棠听见旁厅有动静,以为是沈丛捷他们,没多想就往那边走。
沈疏站在原处仍有些失魂,目光跟着她的轨迹移动,机械性地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说吧。”
大厅空旷,没有雨,却不比外面暖和,潮湿的空气黏着油漆味,闷鼻得很。
麦棠走近旁厅,看清人并不是沈丛捷他们,正要转身。
其中一个人突然说:“听说麦康威的公司昨晚被沈丛捷坐对家炒单给搞破产了,白得了钱不说,连公司都给顾康威给扒了。”
“看不出沈丛捷那么狠!一夜之间就把别人公司给收购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狠能行吗,他就是要通过这样的手段多收股份,而且还可以向集团高层证明自己行,让丑闻不要影响自己,这样啊在股东大会的时候,股份多就不会被踢下台了嘛。”
不知道是不是油漆吸太多,麦棠顿感头晕眼花,周身热血蛮横地冲进大脑,后背凉得很,口干还发抖。
她走不动,没有力气,扶着墙,怎么缓也缓不上压在心底的淤气。
里面的人还在说话,每个字的毛孔都滴着血。
“要说麦康威真是可怜,早年丧妻一尸两命,也不再找,就只有一个女儿,当爹当妈不说,还苦苦撑着公司好不容易熬过来了,这下被人算得裤衩都不剩,还得还一屁股债。”
“除非沈氏集团把收购过来的公司还给他,不然哭死也没用。”
“难哦。沈阔均和沈丛捷狼子野心,怎么肯放过任何能扩大他们商业版图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