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挑拨
李章突然的晕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一时间整个长阳宫乱作一团。
丹亭被亲自前来的薛庄拉着就火急火燎的往长阳宫赶。
好在给李章把过脉后，丹亭断言不是什么大事，众人才是虚惊一场劫后余生。但为免李章再出什么意外，薛庄让丹亭留在了偏殿，以便随时照看突发情况。
偏殿里，丹亭正检查着叫薛庄拿来的药渣。
李章今日的晕厥的确有些蹊跷了，按理说依照自己的药方是没有问题的，也不可能出现昏厥的情况，可是为什么李章的反应倒像是……
长阳宫外，薛庄拿着拂尘刚送走了一批太医。陛下晕倒，宫人们都慌急了，他亲自去请丹亭，又有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
陛下没有大事，送完人，薛庄长吁一气，赶巧太后的鸾驾就到了跟前。
薛庄感慨自己真是老了不中用，这样的大事，后宫早满天飞了，看来等会还得给各宫娘娘们传话。
薛庄立马露出几十年练就的完美笑容，“太后娘娘金安！！”
玉姬一脸和气，“起身吧，听说陛下晕倒了，怎么样了？”
薛庄熟练万分的将玉姬从鸾驾上扶下来，“刚才让丹神医看过了，说没什么大事。”
“丹神医来了？”
听见玉姬话里有疑问，薛庄立马邀功似的回答，“是呢，陛下晕倒奴才第一时间就去请了丹神医来，可巧小安子又去请了太医们。要奴才说，只要丹神医一人就够了，还去劳烦太医们做什么？”
怪不得那群太医不情不愿颇有微词的样子，敢情有人抢了工作。
玉姬瞧着薛庄老奸巨猾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丹神医确实医术高超。”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了长阳宫，玉姬先是去寝宫看了尚在昏迷中的李章。
明黄的织金团龙纹锦华被褥里安静沉睡的李章，原本是龙章凤姿，仪表堂堂，近几年因为咳疾的折磨，身形消瘦，双颊凹陷，没了意气风发的精神气，整个人萎靡了很多。好不容易因为丹亭好了点，修养了几日，这一晕倒，叫这几日的修养都白费了。
玉姬看了一会儿，命人将帷帐放下，然后转身去了偏殿。
偏殿里，丹亭一筹莫展。
虽然是知道自己开的咳疾药方里有药材和李章相克，但是他的脉案中并无记录这点异常，孔叶不见得会用这点来诓骗自己，可究竟是哪味药材出了问题呢？
“黄柏、芝叶、崇苓、鸣砂子……”
“在嘀咕什么？”
丹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觉玉姬的到来，玉姬的突然出声让丹亭吓了一跳，思考也就此终止。
看玉姬周围没有宫人，丹亭才放心开口，“师姐你怎么来了？”
“陛下晕倒这样的大事，若不是刻意压下，阖宫上下都该知道了。除了凤仪殿就属玉坤殿离长阳宫近了，所以我就先来了。”
玉姬刚回答的时候丹亭就知道了，也是自己刚才在想事，忘记了这是皇宫，陛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各宫都是注意着的。
玉姬随口嗔了几句丹亭脑子没转弯，见桌上的油纸里堆着黑乎乎的药渣，手指略微翻了几下。
“怎么在看药渣？刚才也听你念叨着什么茯苓、紫蕨苔，可是和陛下是晕倒有关？”
想到玉姬是同门，丹亭刚才还一筹莫展的思绪得见一丝光亮。
【师姐是前辈，说不定能知晓更多。】
“对，就是我怀疑陛下龙体可能和这些药材相克，这才导致了晕倒。师姐知道陛下可能和什么药材相克吗？”
玉姬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自进宫便不行医问药了，皇帝的身体状况我是一概不知。太医院没有记录吗？”
玉姬看丹亭没回答也知她的意思，很惊奇的说：“没有？！这不应该呀？关系到陛下的龙体，这样的大事，孔老不该隐瞒的。”
玉姬的话就是怀疑孔叶对丹亭有所隐瞒才导致丹亭用药出现弊端，可丹亭想到往日孔叶和蔼亲和，对自己倾囊相授，丹亭相信孔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为他辩解，“不是的，千人千体，陛下的身体和其他人又是不一样的，而且或许也不是药性相克的缘故。”
玉姬不认可丹亭的说法，她道，“你总是把人想简单了。世人大都不认可女医，男医更是歧视，世道艰难，不然我们也不会躲入山林之中了。”
“可是……”
玉姬打断丹亭，“你还没有真正下山见识世人对女医的态度，想我当初随师傅下山，受尽多少人的白眼，病人们大都不喜我们去医治，他们宁愿去那种医术平平的医馆里，也不愿到我们搭建的医棚中，只因为医馆是男大夫坐馆。”
玉姬顿了一下，神情带上哀伤，仿佛回到了当初的艰难时刻，“直到几天后才有病人前来，不过来的大都是穷苦百姓走投无路了，才来找我们，因为我们要价低廉，甚至不要钱。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下山之后医术会突飞猛进，因为不甘，因为想要证明证明我们女医不输任何男大夫。”
玉姬激烈且哀伤的言语，像一柄利剑划开丹亭心里虚幻的假象。
她没有玉姬那些深刻的经历，但是她在太医院已经有些感受。
她知道第一天被孔叶带到太医院时，所有人首先看的就是孔叶，当孔叶介绍自己时，才有人注意自己，他们话里对孔叶的恭维，目光里是对自己成为孔叶弟子的不满。
丹亭不懂人情世故，可是不善的眼神她还是能够分辨。
丹亭哑口无言，她还是不大相信孔叶会因为自己是女医而算计自己。
玉姬知丹亭不会因为自己三言两语而改变想法，与她的几次相处，玉姬也知晓丹亭骨子里的执拗，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她是不会相信的。
玉姬把手搭在丹亭的肩上，苦口婆心，“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人心的险恶。我知道你信任孔老，可是人心隔肚皮，这样吧，你明天去悄悄太医院，暗中听一听别人怎么想的你吧。”
丹亭不作辩驳算是默认了玉姬的话，玉姬又同丹亭说了好些知心话，最后李章平安醒来，没有异常情况，玉姬还贴心提出送丹亭回明秋宫。
明秋宫。
风郁自薛庄把丹亭带走，一直在后跟着，打听到皇帝只是晕倒没有什么大事要丹亭留下以备万一以后，风郁放下心回来，安心给丹亭准备晚膳，正在门口等，却看到是玉姬送丹亭回来。
丹亭跟风郁说过玉姬的事情，但是风郁一直没有见过，只是私下里打听了一下，没什么异常，可偏有一件事让风郁耿耿于怀。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鸾驾到了跟前，风郁恭恭敬敬的行礼。
玉姬顺着风郁周身打量了一圈，笑着揶揄看向丹亭。
丹亭莫名觉得自己明白了玉姬的意思，顿感羞涩。
“多谢太后娘娘体恤相送！”
大庭广众之下，玉姬没有额外说什么，只道，“神医为陛下治病辛苦，是哀家该做的。”
客气话说完，玉姬抬手叫人转道离开。
转头的片刻正对上风郁抬头，视线交接之间，玉姬的眼神锐利了一瞬，眨眼又是温柔似水，好像那丝锐利是出现的幻觉。
可是瞬间的异常没有逃过风郁的眼睛，他天生最能捕捉那样微妙的眼神，所以他第一次见沈影，分明乞丐的样貌，他却看到混浊不清的眼里转瞬即逝的精明。
风郁略有深意的看着远去的鸾驾，转头拉过丹亭的手，“走吧，我今日有做小酥肉和蒸鱼。”
“好啊！”丹亭一扫心中的羞涩、愁绪，开心的随着风郁进去。
——
已经离开明秋宫有一段距离，玉姬再没有面对丹亭的笑容，脸色像覆盖了一层冰，冰冷至极。
她倒是从来忽视了这个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