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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他们就想虚张声势而后以小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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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全我看他一眼,若确保安全,我可以继续卖命。

    貌似普通地谈条件,话语间又饱含夫妻深情,几个青年看着自己从前的首座,不约而同投去目光,这其中多是复杂而难以言表,有难以置信、不想认同,甚至有不忿憎恶。

    阿蛮在一旁只管默默观察,嘴角有意无意伴着一丝浅笑,胸中似有所心得。

    她指向掌柜和他身后少年吩咐得随心 ,“给他们喂些吃的,从此就是我们新的同伴。”

    她特别咬重“吃的”两个字。

    安置好新同伴,阿蛮再回神看彩英时面露吃惊,因为这女人正将手腕相贴往自己跟前举。

    少女眼中画了个问号,却听对方淡淡地道,“把我绑起来,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了 。”

    阿蛮拧眉失笑,面对面贴近女人,她此刻勾起的指节都似乎充满了好奇,搭在彩英肩头不急不慢地笑,也不急不慢地围着转圈。

    彩英眼中无波,在这番并不受控制的等待里显得毫无防备。

    她目的专一、眼神坚毅,露出并不在意自己将被如何对待的从容。

    片刻,彩英眼帘半阖,听凭阿蛮站在自己跟前停顿,两个女人的吐息皆均匀而沉静。

    彩英深深吸了口气,猛地闻到少女身上除有往日幽兰,似乎还缠绕了些旁的异香。

    数秒后她头脑晕沉发昏,当神思逐渐变得飘忽模糊,彩英只有一个无奈的念头,自己明明已经摆出足够诚意还主动束手就擒,不想自己在谷中信誉度如此之低,非得迷昏了才能被取信。

    再醒来时,她屈身在一座精铁囹圄。

    草垛上充满腐臭的气味,背后茫茫一片湿软,脑袋顶正被不知名什么玩意刨来刨去。

    什么玩意儿?活物?!

    彩英徒然睁开眼,眼帘瞬息又沉沉耷拉,只觉自己被沼泽里的污泥糊满一脸,人才半坐起,一大团毛茸茸又从头顶落下,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当即被吓得不轻,徒劳坐着退到墙边,扶住椎骨嘶痛连连。

    她至今没看清,视线随之一晃,只恍惚好像有条大尾巴飞落到面前“吱吱吱”冲她直叫。

    彩英快速多眨几次眼才反应过来,这真的是条“大尾巴”,活的。

    “你——吱吱吱叫什么?”

    吱吱吱——

    彩英:“”

    她勾勾手指,“大尾巴”眨巴眨巴眼睛蛮听话地靠近。

    她顺着脊骨上顺滑的皮毛,“这皮毛养得真不错,油光发亮,一看就是准备当年夜饭的。”

    吱吱吱,吱吱吱!——

    彩英大惊失色:“听得懂?!”

    小畜生又吱了两声便抬起前腿直立到她跟前,大尾巴越摆越快。

    “让我看尾巴?那我可不管男女有别,这就动手了。”彩英皱眉看着“年夜饭”张牙舞爪。

    “年夜饭”:“”

    蓬松柔软的尾巴乖巧竖立,垂落着如一朵棉花样的尾端。

    彩英将手指伸进绒毛,从中拿出绑在一撮绒毛上的纸笺,笺中包着一颗药丸。

    她蓦地抬头,神色机警环视周遭环境,旋即将身形隐进一团阴影里。

    阿蛮重新出现时,看见彩英神色闲适地倚墙靠坐,不急不躁也没想要对外出声。

    彩英听到动静抬起头莞尔,“阿蛮,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阿蛮冷若冰霜地与她隔栏对视半晌,拧眉透出几丝挫败,“我简直有些恨自己不愿意骗你,但我想了想,依旧允许你们相见,但你在内,他在外,我才更放心。”

    彩英面上渐渐冲散了笑意,只淡淡说了声好。

    少女在牢门外凭空打了个响指,须臾间,一阵锁链叮铃声自远而来,随着声音愈近,彩英从挺直靠坐到起身抓住牢栏向外张望,那笑意彻底冲散后立刻浮起了焦灼和担心。

    阿蛮看她行动,无端说了句,“他身上不吃苦头不行,但老夫人慈悯,也不算很狼狈。”

    彩英眉容微动,显是将这番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话听进去,她视线凝焦声音来处,实则也不知云乐会从哪里出现。

    浑然漆黑里,一支火把迎送一圈亮光。

    彩英怔然收放视线,终于定格在一个单薄踉跄的修长身影。

    待那人形走到跟前,女人的泪腺被霎时刺激,面颊上不由自主留下两行清痕。

    久别重逢的青年双手双脚都锁着镣链,骨瘦嶙峋的身形随意套着一件破碎灰旧的内衫。

    他步伐蹒跚,走到牢栏旁已消耗了大半气力,看到彩英后先是惊讶仓皇,而后所有情绪皆化作嘴角一撇无奈的苦笑。

    阿蛮静静看这二人对视,悄声对身旁吩咐,“先回避吧。”

    云乐侧首用余光目送几人离去,随后只怔怔看着妻子出神。

    彩英却冷静异常,待观察周围确无人盯梢,又聚神侧耳倾听,少顷,才几不可察地吁口气。

    她迅速擦掉眼眶边沿的湿润,柔声问,“是被秘毒牵制?”

    云乐嘶哑着喉咙,几乎责怪地反问,“你何必冒险?”

    二人经过这番分离,她着实想不到再重逢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诘问。

    自与薛纹凛一行相遇起至今,彩英未曾在人前发过真火泄露真情,此刻面上迅速混杂了暴怒、委屈和不忿,大约情绪累积到极限,眼瞧着要爆发在当下。

    “我是你妻子,你倒说道说道我何必冒险?为了司徒扬歌你又何必不顾己身地冒险?为了忠诚?为了成全自己?为娶了我所以觉得歉疚?”

    “彩儿,你,别生气,我,我怎会不担心你——”云乐胸脯急剧起伏,边说边狠狠喘息,话还没说完就脱力坐倒在地上。

    “我问你答,你别乱动!”女人怒火中烧,眼底却灌满焦急,直到对方听话地蹭到牢栏旁借力侧倚,自己也赶忙蹭过去头贴头坐在一起。

    彩英按捺着脾气,又重复将问题起了个头,刚说出秘毒二字,却看到云乐虚弱地抬手摆了摆。

    “你不要想着找解药,这是前朝内廷秘毒,知之者尚且极少,我曾听那老婆子提过,前朝覆灭前根本没来得及研制解药。”

    “彩儿,先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嗬,嗬,我已经知道主上被抓。你先告诉我,这究竟是你们不慎中招,还是另有计划?”

    彩英将纸笺和药丸默默捏在袖中,听完云乐一番话又气又恨,她自动略过这男人操心其他人的部分,只确定了他的确中毒,十分珍惜时间,完全不想和他说废话。

    “名单应该没在希星城,否则他们不会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功夫。夫君,你与薛王手中的名单,哪件是真本,哪件是拓本?”

    云乐歪在栏杆,听凭妻子微微温热的指头梳滑过自己发顶,喟叹着小声道,“我手中自然是拓本。薛王聪明绝顶,早看出真本暗藏机关,离开密室后无法长久留迹。”

    “难怪老夫人对你穷追不舍。”彩英沉吟,后将边塞戒严和关隘屯兵的巨细尽数叙说。

    “阿蛮出谷所带帮手不多。但我方才分明见到许多女人孩童,你可知她究竟想做什么?”

    闻言,云乐舔舔干裂的唇面,很快醒悟彩英的意思。

    以阿蛮素日在谷中的能力表现,其实根本无法独立承担执行任务,当下时局她被委以重任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谷中人才实在凋零无人可选,要么任务太过危险,她被作为弃子来送命的。

    想通归想通,云乐却无暇同情,“他们将我单独关押,平日少见外人,但秘毒虽不能根除却可以缓解,我需7日服一次药汤——”

    青年轻咳两声,“说起来,的确有女人孩童与我同一日服药汤,他们身上,有奇怪的气味。”

    袖中的手霎时微抖,彩英将药丸捏紧而后刨根问底。“你仔细想想是什么气味,这些人必是城中抓来的免费劳力。我今日见时,他们个个手脚污垢厚重,应日以继夜在进行同一件事。”

    彩英说罢掏出药丸,声音蓦地柔软。“你转过身看我。”

    云乐双手被缚,自己也很想听话正面见到妻子,但被缚的双手不管怎么摆放都让上半身姿势别扭,他只好苦笑解释,然后又道,“你别光顾着说这些,主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侧着身嘴巴开阖,话说中途时舌头乍然被丢进一颗圆润甘甜的药丸,入耳听到妻子在耳旁喃语,“快想想是什么气味。这是药谷谷主炼制的药丸,你得自己试试才知是否管用。”

    云乐顺势吸入喉咙,沉声回答,“硝石的气味。”

    “那,你可能联想到什么?”

    云乐滚动着喉结,面目凝肃,“谷中精英皆隐于三境,若非此次‘名单’外溢,恐怕以目前山中习性不足以铤而走险,我推测他们是想虚张声势而后以小博大。”

    彩英点点头,“薛——那位尊驾也是这般推测。”

    薛纹凛送彩英出营前曾分析过边塞局势,他的话如今依然能随时回响在她脑海。

    “这座城的长处是足够隐秘,但不妨碍囤积粮草和聚集、输出财富,且还随时可弃。戒严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疯狂反扑,或者亦是吹响天下大乱的号角。”

    彩英甩甩头,“我已得令接下来怎么做,你这几日千万养精蓄锐,我来拖延时间。”

    云乐也只得听从,于是与她合计,“我的见闻并无参考价值,也许便是他们有意让我所见,但使役女人孩童这件事似乎确有蹊跷,你务必回禀。”

    彩英连忙答应,招呼他附耳过来,这时提及纸笺一事。

    云乐边听边点头,但对周遭越加机警,神经绷紧少顷,徒然面露一丝兴奋。

    “这是什么宝贝仙丹?我丹田现在似可尝试聚气!”

    彩英眼中也同样冒出欣喜,却朝他嘘了一声,不放心地叮咛,“你要照顾自己,不要管司徒扬歌了,一切有我。”

    她却不敢说自己将人骗了来坐视“羊入虎口”,但想想自己仍有同谋,面上立刻理直气壮许多,于是又怕云乐心中绕不去司徒扬歌的安危,又半真半谎劝解了片刻。

    两人终于将重要的话商议个七七八八,待再絮叨一些旁的,阿蛮已亲自带人来结束这段宝贵美好的时光。

    “人看过了,姐姐有什么想法?”阿蛮抱胸看着云乐的背影。

    彩英面容沉静,“我说过,只要老夫人用得着我还可替她卖命,只要夫君能活。”

    阿蛮不禁啧嘴,眼中异光大盛,“我第一次知道姐姐是个情种。”

    彩英隔着牢栏清浅地笑笑,反而饶有兴致地转了个话题。

    “阿蛮,你在老夫人身边乖巧懂事,我从前虽对你严厉,却也认为若对你严加训练,你终能独当一面。我只是不解,长齐王廷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想必就是老家的手笔——”

    “你技艺大成分明还需时日,而边塞戒严势必引发三境关注,老夫人在此时放你下山执行任务,你作何感想?”

    阿蛮微眯的眼里挂起敌意,彩英只得道,“你别以为我想以攻心之术对你有图谋,阿蛮你想,夫君身中秘毒永受掣肘,我根本犯不着惹怒你,我只是就事论事有所困惑。”

    彩英不疾不徐地道,“这里到底靠谁戒严?谷中最近可与你来往传信?你带着这么几个零零碎碎的帮手,想必除了当初联络我杀掉飞远,尚有其他要务。”

    她一锤定音,“我无意乱你心计,但我觉得此地不祥。你能成全我,我亦不想坐看你丧命。”

    阿蛮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交错着许多情绪,这其中无不潜藏着对彩英的审视和质疑。

    彩英坦然对视,但见阿蛮的态度,胸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温声道,“想必谷中已与你久不联系,只求任务结果不管执行过程是否顺利,对不对?”

    阿蛮仍缄默不语,却没阻止她说出思绪。

    彩英当然选择继续,“人各有志,我不知是否该劝你去找寻自己该有的人生,但我决不允许夫君就死,你不用担心我准备了什么诡计,我只想与你再做一次交换。”

    “你——说。”区区两个字,彩英等候许久,终听到想要的答案。

    她赶忙趁热打铁,“阿蛮,你仅是这盘大计里渺茫如粟的部分,你如今依然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但将来,有一日你能脱离谷地并留得性命,我定替你改头换面重塑一世。”

    “还你该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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