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毕竟有些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如何得知?如何得知?
虽然两年前的变故看似令边境三军结下难以转圜的仇怨,但说到底那只是在朝堂层面的冷战。
真正的边境时光千篇一律而清苦无聊,在无人关注的蛮化之地,刻意树敌并无任何益处。
西京大帐营内的兵与长齐、祁州边境守军长存默契,虽因各自阵营保留着距离,但日日巡查的翻来倒去就是那几队残兵老将,看了经年不眼熟?
虽说边境百姓多遭侵扰,但说到底都是些今日摸鸡明日偷狗的零碎小事,没什么值得正经较劲的事。
一直听闻那位亡故的至尊是面冷心慈的假修罗,眼前笑脸迎人的才是真阎王。
他早有耳闻,虽不以为然,但两军私下这姿态,能在“活阎王”面前说么?
他本想含糊其辞一些,既略略隐瞒,又点拨个别实话,却被顾梓恒笑盈盈地一语抢了先,“也是,听闻守军之间建立了长久的情谊,关系不错,自然识得。”
李将军:“”
他头一次细致大胆地盯准顾梓恒的神色,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分辨出顾梓恒笑容之下到底在认真生气还是习惯反讽,比如说当下,他才观察了两秒,几乎可以确定这位王爷脸皮真的很严肃。
“王爷,三国之盟誓约未尽,即使平日有个别上不了台面的明争暗斗,但终究大局利益趋同。边境常年清苦,守军也是普通将士,只要不主动侵扰百姓,保持相对平稳稳定的距离,未尝不可,却也,不能称之为情谊。”
顾梓恒将目光循声而转,居然听到丰睿说出这番话,顿时觉得稀奇又有趣。
这算是替守军行为开脱,但道理却也没太大毛病。
顾梓恒不置可否,本来今日他心情颇好,也不单是洛屏捷报,最重要是心心念念之人今天就能见到。
他暗戳戳地敲打诸君,是金琅卫核心军权已尘埃落定,若薛纹凛到达此地,他不欲让那人见到军枢处明目张胆地趾高气昂,生怕委屈了来人。
这丰睿么顾梓恒啧啧嘴,表现得兴趣缺缺。他今日的冷静沉默,皆有昔年薛纹凛遇刺后,被薛承觉冷绝下狱大刑清算的多半缘由。
薛承觉这肚里的腹黑,还是学了义父十足十的。顾梓恒老神在在,多半也认为薛承觉能把丰睿吓唬完以后再特地放到北澜之地来,那绝对是故意的。
顾梓恒面上不显,薄唇轻抿,嘴角翘起一抹笑意,这回被李将军看来,确发现是真心实意的,“嗯,丰将军是说,近日小队佯攻大帐,或伪装斥候之人,皆非那两国守军了?”
丰睿坐如老僧入定,半天才干巴巴地道,“以臣之见如是。”
“会是谁?”顾梓恒不禁追问。
“无人之境广袤蛮荒,早已探知人之踪迹,或许要从那里入手。”
嗯,这答案不出意料,顾梓恒状似不经意地看了般鹿一眼,那青年看向丰睿的眼神里倒满是讽意。
“行了,今日便倒这,天色渐晚,你们各自回营,入夜了,留在营帐才是安全,千万莫如前几日那般,一个莽撞便被敌人捉弄。”
丰睿闻言,侧目看了顾梓恒一眼,收回的视线充满深意,但其他诸将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射到其中一位同僚身上,那中年将领被看得脸色顿时羞红,几步就跨了出去。
扑哧——
般鹿没好气地看看身边,轻声抱怨,“师兄,你这行为太儿戏了,若被人发现是毒物,迟早疑心到你身上。”
肇一无所谓地三两步轻快溜下台阶,一屁股坐到丰睿原本的位置,“我与你学学,那老头是如何疑心你的!”
他一面学丰睿最后充满犹疑的眼神,一面向着顾梓恒笑得清朗,“可不关我的事,是师兄非苦恼届时主上亲临后被人遇见,说要想个稳妥的法子将那群蠢材困在自己营帐——”
顾梓恒阴恻恻地道,“装神弄鬼撒毒这种烂招,亏你想得出来!”
肇一嘻嘻笑,“投其所好罢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做了亏心事属实会害怕。”他也没干别的,就是投放了一些能制造幻觉的毒烟,又皆朱雀营将那群军枢处蠢材的个人小私密挖掘了一番,而后各个击破。
“行了。”顾梓恒打断肇一继续得意表现,恢复正色,“他来之后,要严加看护,任何事不可假手于人,半柱香后便出发,般鹿你留下。&34;
般鹿一声低呼怪叫,“怎么又不带我!?”上次在洛屏也不肯他从旁守着,若不是急着随军拔营,他若在主上身边,怎会令主上经历那么多苦难?
“理由还用说?”肇一半开玩笑道,“你素日受命模仿这个那个,我们可没学会易容和模仿术,师兄若走了,大帐没主将如何是好?”
般鹿撇撇嘴,也不敢违抗,半柱香之后,四名暗九卫乘着夜色以入城为名出了大帐。
北澜之地仅有唯一一处疏略渡口,金琅卫早于几日前被安排巡查任务。
四人到达渡口时,船帆将将落下,顾梓恒眸光发亮,一眼就看见角领着队伍走在前面。
他不忘观察四遭,亮出令牌后看着角带来的浩浩荡荡之军队。
“少主。角幸不辱命。”角一面说得郑重,顾梓恒早双手托起男人正欲拜倒的双臂,俊美容颜上显出激动。
“你辛苦了,今日还需低调行事,仍不能为尔等接风,须请将士们谅解。”今日他来此的最大任务,是接某人而非这群人。
角心知肚明不以为意,恭谨道,“少主言重,此刻人被看护在队伍中央,请您示下。”
顾梓恒心底竟蓦地浮动一股近乡情怯般的犹疑,皱眉轻语,“一路上还好么?可发生变故?他身体如何?”
角叹声气,脸上的表情令顾梓恒看得顿觉不妙,“不太好,仿佛给气得够呛”
顾梓恒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您,自己去看看才好。”角似实在有难言之隐。
这扭捏之态看呆了暗九三人,顾梓恒更是忍不住瞠目,他歪头看向长长的队伍,不难找到队伍中心格外有个披着玄色大氅的身影。
他心念微动,再一歪头,那大氅兜帽围住男人的面容,一只纤纤素手正横在兜帽中间,似准备拉低帽檐替男人挡风。
顾梓恒一阵头疼。
他似乎猜到这手的主人是谁了。
连带着也猜到为什么形容“气得够呛”。
然而真正看到对方后,顾梓恒才穆然醒悟自己过于实诚天真。
实该,再异想天开点,他忍不住连翻白眼。
毕竟偏有那种母子,令人发指到什么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