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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唯有死之一字,才是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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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早已预判后果和真相,薛纹凛依然挺身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先为西京,再为盼妤,唯有死之一字,才是留给自己。

    利用薛承觉的安危逼迫自己就范,毒辣且必有所得的一石二鸟之计。

    薛纹凛扑身挡箭时,竟然发现心底一片寂静。

    没有因窝里生叛而感悲凉,没有因少年任性而觉愤怒。

    他或许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结局。

    无论对早已不再友善的西京朝局,亦或对千珏城里的天家母子而言,

    死他一个,简直可以幸福很多人。

    若自己发生意外,薛承觉便是当之无愧的始作俑者。

    若薛承觉在洛屏出了事,自己必难辞其咎。

    这种毒计谁想得出来?有那一瞬,他替少年和自己都感到无限悲凉。

    放眼千珏城,除了帘幕后之人不会触及二人安危,大概其他势力,都干得出来。

    倾城绝俗的面容深埋在玄色大氅的裘绒里,薛纹凛从头至尾没发出一点声音。

    利落优美的脖颈肌肤因急速丧失血色而透着冷白,薛纹凛依然很有力气地做着扑倒的姿势,将少年团团围在自己身下。

    随行的暗卫悄然跪了一地,脸上盈满山河崩塌般的绝望和惊愕,画面全然岑寂静止,直到公鸭嗓的老太监终于嚎丧出了第一个调子。

    箭簇入体的剧痛仅仅停在瞬息,他抱住的少年因有所感而浑身僵硬。

    薛纹凛恍恍惚惚地哂笑,这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甚至也还善良,并不深谙爱与怨恨,只是教怕是没机会好好教了。

    迷迷瞪瞪间,薛纹凛又怅然自己这半生。

    果然所有的希冀,不过是把指缝沙一般的妄想。

    妄想自由自在,妄想一世一双,妄想所爱和满。

    而后哪怕是远离权势,偶尔畅想一下平凡平淡的日子,也是妄想。

    现在总算要死了。一旦投了胎,应该不会再有倒霉运投生这帝王家吧。

    薛纹凛想起从王府临行前与盼妤默默冷战的,一次不算吵架的吵架。

    他斥她冷酷无情,也是唯一一次对她冷面相向。

    犹记至今,只是不想对盼妤而言,约莫要成永别。

    两人之间,不管每一次暗中博弈结局如何,她总是立在不败之地。

    彼时薛纹凛只是心疼,从未抱怨,因为再不会有更为艰难之时。

    稚子的王座之侧豺狼虎视眈眈,那些时光,他心疼她无一刻安睡。

    思绪继续悠远,既深且长。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眼前有一片白茫茫的亮。

    密密麻麻的钝痛从胸口向外蔓延,薛纹凛为自己迟钝的痛觉很是不解。

    他竟觉得箭簇造成的伤痛似是幻觉,连耳旁公鸭嗓子的频繁嚎丧都徒然变得温柔起来。

    那和缓柔婉如歌吟般的呼唤饱含了忧思和焦躁。

    薛纹凛按捺不住喉咙里的痒意,他很诧异为何自己如此能忍。

    居然可以丝毫不顾疼痛地坚忍到底,旋即他轻轻咳嗽,觉得胸腔的震动正一丝一缕地带走心口沉重的憋闷劲。

    他小心地平衡着呼吸间的气促不稳,蓦地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熟悉的气促、憋闷和咳喘,似乎从一个特定的时间才绵延初启。

    不是在洛屏,不是在北澜之地,

    不是为了少年坦然赴死,

    是回到初遇盼妤的定情之地,那时年少不知情窦珍惜,错手一次从此抱憾终生。

    是济阳城,而后赣州,而后回到洛屏——

    但为何,会重复回到噩梦之地?

    薛纹凛喘息着艰难吞咽,仿佛身体辗转反侧时才能好受一些,可四肢却被牢牢禁锢住了一般无法动弹自如。

    从心底深处唤起一股柔弱无力,他逐渐连面容间也清晰写着服软般的委屈。

    而后,他听见一个声音心疼又深情地唤他醒来,这声音熟悉,始终镌刻在他心底。

    他花了两年时间来忘却回忆,去安息悸动,继而慢慢做到任何时候都淡然平静。

    如今,他终于肯定自己只是觉得这声音熟悉,而并非能引发心底其他别样的情绪。

    这样就很好。

    薛纹凛半生唯有唯一挚爱,他将她化为心底最深的印记。

    她却当自己并非少年时情窦初开的甜美,也感受不到一路对他们母子暗暗扶持的情意。

    而显得是,岸边人对溺水者的拯救,或者被权势绑架后的同病相怜人在报团取暖。

    这个信念似乎愈加坚定地左三重右三重包裹着她的心,令她逐渐安于索取,从不珍惜自己那些无意的、刻意的,知晓的,或者又不知道的退让。

    两年来,进入回忆的她,皆是相似敷衍的温情,能留下痕迹的她,却是鲜露于前的负面情绪。

    再到后来,她再不曾入梦。

    药汤里的男人明显陷入了梦魇。

    盼妤呼唤得既急切,也十分无助,不知那梦魇是否与自己有关。

    鲜活的人就在近侧,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薛纹凛他相信,自己真的有在改变。

    在没有再次相遇时,她只是想着改变只为彼岸相见,或许薛纹凛能高兴些。

    如今再次相遇了她又想着,既从哪里错了,便要从错误原地爬起来。

    铁杵磨成针,总能成功的。

    盼妤叹了无数声气,看着薛纹凛每一次蹙眉以及每一句呻吟等细弱动静,都能彻底撩起自己敏感的神经,深感无力又无奈。

    在角第不知五次还是七次往返侧目后,盼妤终于亲口为这次药浴划上休止符。

    她站起身,克制地转过背,任凭五大三粗的男人红着脸将薛纹凛团团围住并打横抱起。

    盼妤既不回避也不尴尬,清冽自然地嘱咐,“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其他事你尽管忙你的。”

    我来照顾他便是。这句话半含在她嘴边,只差平铺直述表达出来。

    其实无论说与不说,不将照顾男人假手于人的坚决态度,盼妤已然表达得尤其坚决。

    角潮红了脸嗫嚅着称是,他和盼妤站在不同的方向,此刻离薛纹凛反而近一些。

    男人将自家主上妥帖细致地安顿在床榻上,不等女人走近,眼神自然地落下视线。

    这一看,三魂七魄差点出窍,角往后退了两步,竟似落荒而逃地撞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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