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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图穷匕见,双方都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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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穷匕见,双方都没有退路。

    顾梓恒心底一片冷意。

    这次自己怕是狂妄过头,害人害己,牵扯那两女人还是轻的,万一真的连累——

    他不敢再往后联想。

    初以为曲智瑜只是个埋得深些的探子,却不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顾梓恒方可谓经历生死一念,浑身不自觉地有些脱力。

    他憋着一口粗气,脑海翻滚着无数个一跃而起将对方就地截杀的画面。

    他唯一的念头是,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杀了他,身边那人才能安全。

    不用费心猜测,要么这书房另有损毁机关,要么曲智瑜落地逃生。

    顾梓恒平静地抬眸,清亮的瞳孔倒映出一张血污埋面的脸庞,男人正好用那只被戳了对穿的手捂着盲眼,扎进瞳孔中央的兵器溢出森寒银光。

    曲智瑜竟能忍下这番剧痛,反而半偻着身躯左看看右看看,甚至有力气漾出恶劣的笑意。

    千钧一发救人者看上去暂时失去自救能力,此刻正被女人双臂环在怀里。

    面前的青年断不会立刻生出第二丝逃脱的力气。

    而那女人,早已心神欲裂,简直恍然恍惚不知所谓。

    这么看起来,双方的确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于是曲智瑜笑得更为欢愉,竟生了闲工夫,并不着急有下一步动作。

    “尊驾实在太小看了我。今日若有您陪葬,我三生有幸、功至彪炳。”

    顾梓恒应声冷笑,吐出一口粉色的沫子。

    他的确不敢示弱,实则眼底充血得厉害,除了刚落地那会看到人影,现下所见的场景皆是血雾一片。

    因为轻敌才心中杀意更盛,有一口血气激涌至喉咙,顾梓恒滚了滚喉咙,生生咽下,清清嗓子后含笑,“怎么?突然这么清高,荣华富贵不要了?权力爵位不惦记了?你若还在我军中也不失为将才,非要做丧家之犬倒是可怜。”

    曲智瑜哈哈一笑,“荣华富贵谁人不想?可你是什么人我岂非不知?莫要再动摇于我,知悉你身份的那一刻我便知,今日是走不了了。”

    他又陡然看向那双叠交在一处的人影,叹息着摇头,“可惜这二位要一同陪葬。既是你亲近之人,约莫也有些身份吧,哈哈哈哈,届时曲某或又立新功也不一定。”

    顾梓恒不敢歇下笑脸,额头却被绷得生疼,太阳穴突突胀痛。他杀戮之心暴起,想起侧首那人又强自收稳心神。

    他将眼神状似无意地轻掠过二人,只看见林羽雪白削尖的丽颜。也不知道女人听进去多少,也不知道她听懂了多少,顾梓恒现在只想给她创造机会将薛纹凛立即带离这里。

    薛纹凛的情况肉眼可见地糟糕,仓促出手后已是强弩之末,此刻男人虚软地倚着林羽的半边肩膀,骨瓷白皙的手虚握着软剑,软剑尚有部分挂在顾梓恒腰间,剑主人连收剑的力气也没有了。

    冷汗浸透刘海,几缕发丝贴在薛纹凛苍白光洁的额前,纤长墨黑的睫羽无力半开半合,落在卧蚕下交织成阴影,面如纸白的脸向着顾梓恒的方向,胸膛的起伏若有若无。

    林羽半蹲半跪着将薛纹凛揽得很紧很结实,她看似保持着安静,仿佛全然没有参与方才的变故,所有注意力都为将身前的人护好。

    女人微微垂首看不清面容表情,似乎并没把曲智瑜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偶尔变换下姿势,有意无意用半边身躯阻拦住旁人的视线,不管顾梓恒的,亦或曲智瑜的,任何旁人。

    顾梓恒平息着胸口的气血翻腾,用不容置疑的姿态看着林羽,威压立现,“你给我看好他,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命。”

    女人咬下红唇,环臂紧了紧。

    顾梓恒换成双手撑地,强行运了运内力,在短暂心跳加速后,他眼前已能慢慢恢复清明。

    情况在好转,是个好现象。但又想想薛纹凛的情况,知道不能再拖了。

    曲智瑜仿佛不是这么想的,他自重新认识顾梓恒后已然打开新世界,看着青年的眼神始终不掩惊羡和诧异,又仿佛很有将死之人的自觉,说话问话间毫不顾及。

    “两年前尊驾出现在济阳城,清娘虽将这件事告知于我,我却从一开始并未在意。毕竟两年前,西京改天换地,其他任何事在我眼里都不重要。你为什么隐世在那蛮化之地?”

    曲智瑜停顿了几秒,因为两处伤口剧痛不得不停顿半晌,他细细捋着回忆,仿佛捋清真相后能证明自己得悉什么天大的秘密,极想要得到夸赞。

    “济阳城啊,真是奇妙之地。当年末帝带着全族在这里留下了最后的痕迹,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遗落了什么。”

    “很多事都变化得极不自然。大概死人临死前格外看得清晰,我如今想来,那群蠢货如何斗得过薛纹凛?哈哈,这作古之人至死,都想着要保护这方并不珍惜他之王土,真是可叹可笑。”

    “我彻底想明白。尊驾从他作古后便出现在济阳城里。而后又过不久庄清舟便接任刺史。哼哼,莫忘了我曾经也是武官,我怎会不知他身边谁是豺狼谁是猛虎?”

    曲智瑜吸着气笑叹,“所有人都认为庄清舟是谪贬至济阳城,而明面上薛纹凛的势力的确不断被削弱。金琅卫改换统领、薛王府一朝萧条,几乎没有可抗大任之人。”

    “凡是从前的虎翼皆被雪藏,凡是敌对不约而同晋升。所有的迹象都在表面,皇帝正在剪除摄政王一党,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以雷霆决绝的态度在打压摄政王一党——”

    “大本营改换统帅,统领何嘉淦早年就不服他。哪怕太后与皇帝最终撕破脸面,都终究未帮摄政王换得一丝最后的体面——她终究不过一介女人,且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女人,儿子与柱国之间选,自然高下立见。”

    薛纹凛两耳嗡嗡作响,这些旧事偏偏清晰入耳

    曲智瑜未降之前是身经百战的大嵊高级将领,口腹蜜剑阴险狡诈,只是时移世易,新人未必知悉旧人,连同顾梓恒也未必和曲智瑜在战场真刀真枪干过,若用官场那套小觑此人才是轻敌。

    他很担心顾梓恒会影响心境失去自持。

    嘶

    他恍惚着感觉臂上吃痛,留下鲜少一丝神志想起自己用什么姿势在观察场中局势。

    身后的女人仿佛在用着蛮力,一度令薛纹凛怀疑到底是病发太过娇气还是女人在危急时刻真能发挥无穷的潜力。

    苦恼于这劲头没用到正道,薛纹凛无奈地尝试挣了挣,却很挫败。

    “你冷?”头顶徒然响起的声音柔软得在林羽身上近乎闻所未闻。

    薛纹凛不自禁配合地打了个寒战。

    他并非冷,只是心脉太衰弱而气血匮乏,又因胸口憋闷喘息得急促,几乎吸不上气。

    薛纹凛偏头无意识蹭了蹭林羽的披风,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关心越发苍白无力。

    此刻哪是关心冷不冷的时候?

    薛纹凛简直连摇头力气都不舍得用,兀自承受着病痛侵袭。迷迷瞪瞪了一会,身上觉得一沉,才勉力睁开眼,瞥见肩头搭过来披风的一角,想到林羽打算用披风将自己团围,男人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是不是,薛小王爷?”

    鲜血流成一行遮住曲智瑜的视线,自男人灰败的面上不断顺下,遮住他填满癫狂色彩的瞳孔,他像判定自己死刑般念出这个名字,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梓恒侧目凝望,隐约得见薛纹凛被披风拢住面容,是那样荏弱衰败,冷汗从消瘦柔白的颈项沁进锁骨,那女人的动作称得上小心翼翼。

    顾梓恒缓缓站起,将人皮面具揭开,自身后不紧不慢掏出折扇,“难怪你今天必须得死。”

    曲智瑜已不关心自己死期,反而因揭开天大的秘密感到无比愉悦,欣赏着两个女人的表现,一个直接从门口软身滑倒,一个满目震惊。

    “薛纹凛成名久矣,膝下无子,他当年在战场收的义子是一对双生,却宝贝神秘得很,很少放入朝堂历练。他摄政以后将二子改名入宗室,知道这件事的人——”曲智瑜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容,“在这世间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五个。”

    顾梓恒掸掸身上的灰尘,修匀的手指把玩着折扇,冷峻的眉眼横成直线,眸底压抑着杀机。他不得不有所忌惮,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对方亦然,无非便是想要从扰乱自己神思的间隙寻机逃走。

    曲智瑜一定想活不想死,如果是同归于尽,不会费尽心机在转移自己视线上。

    顾梓恒神态徒然变了,开口语气也变了,他毫无顾忌地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

    “你是想告诉本王,大本营的内线便是知道这些秘密的人?”他换了称呼,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薛纹凛耳鸣再盛也能听到这铿锵有力的说辞,当即心跳加速,一阵针尖似地刺痛从头顶贯穿全身,疼得他轻轻哼声,颈项再次无力地在林羽胸前歪倒。

    扶在臂上的手将自己不断昏沉下堕的身体托得很稳,甚至听到那几声无助的痛哼也是不发一语,唯将肩膀挺得更坚定,手落得更轻柔。

    女人小心地又变换了一下姿势,头也不转喊,“林瑶,你过来。”

    林瑶软倒在门口,双腿一点力气也积攒不起来,哭丧着脸很是无助,“我,我腿软。”

    林羽抿抿眼睛没再说话,又自行将披风紧了紧,将怀里的人几乎整个笼罩,探出一颗头来,见男人浅蹙了眉毛,林羽垂下睫羽轻柔解释,“热总比受凉的好。”

    薛纹凛:再说一次,现在真不是讨论冷热的时候。

    “哼,是了,你能来济阳城,说明多年前的传说也可能是真的,说明清娘这些年的努力终究是有价值!薛纹凛啊,竟这般有远见!说起来,我也不算全然的背叛,至少,我从未与那边透露过你的真名。”

    顾梓恒一挑眉,口气里不乏惊叹,“看来你还真是个宝贝,这么多年真是屈才了,你既首鼠两端,为何不信本王不会杀你。”

    曲智瑜完好的眼睛放出毒光,“我染指铭文是死罪,凭你的心胸能放过我?顾梓恒,薛纹凛养了你这条豺狼真是给那边送葬。如今他们正欢腾于小皇帝冷落薛王一族,哼,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顾梓恒垂下眉眼,放柔声音,“既然你选择说出本王名讳,便是打算争个鱼死网破了?”

    曲智瑜又咧嘴,似哭似笑,“你能为他甘愿守在风沙贫瘠之地,不过是全忠孝,难道我不能么?我的妻儿、家人皆在远方,你们和那边,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丘之貉,又有什么本质差别么?”

    林羽看着顾梓恒的背影还在出神,秀丽苍白的脸上是空茫一片,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她只是箍紧怀里的身体,似乎只有这小小一隅才能唤起一丝温暖。

    她垂下头,忽而觉察披风里挣了挣,偏首似醒非醒的人压着喘息正勉力发出声音,林羽悚然一惊,赶紧从男人肩膀处探头听。

    “阿恒,别”

    林羽的手剧烈地抖了抖,胸口处砰砰直跳,仿佛再也无法消融这样强烈的情感,女人徒然轻轻呜咽了一声,又兀自强行顿住。

    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女人的上下唇细微地颤抖,因男人的声音太细弱,她很想帮他发声,竟然拼命努力也没开得了口。

    林羽粗喘口气,紧抿过眼睛后,竟莫名逼出两行热泪。

    然后,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女人任两行热泪落下,朝前方的背影清冷地说了一句,“小王爷,请留他一条性命。”

    顾梓恒没有回头,语气嘲讽,“凭什么?”

    林羽喉咙滚了滚,努力稳定声线,可惜止不住地颤巍,“这不是我的意思。”

    顾梓恒一怔,似乎听明白了,却也有自己主见,“这样的宝贝,让我如何放虎归山?”

    曲智瑜惨然笑笑,不甚在意,“那我们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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