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让它回去报信
何嘉淦张嘴起了个势。
文周易皱眉:“”
大钦差见同伴面色不善,马上将快要溢出口的惊呼硬生生憋进肚子,喉咙特地滚了滚。
文周易伸出骨瓷般的手指,轻轻顺着灵物油光发亮的皮毛,那灵物显得享受之至,当下顺着手指打了个滚,翻出雪白又圆滚滚的肚皮,伸出前肢的肉垫求摸摸挠挠。
何嘉淦瞠目结舌,喃喃道,“原来这世间老鼠竟也分美丑。”
文周易当即抚胸呛咳了两声,眼神里难得没好气。
“这是紫貂。”
这小畜生浑身幽蓝,只在耳朵上掺有白色针毛,喉斑呈黄白色,正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它四肢短小,头形狭长,耳短而圆,打着小哈欠时露出发达的犬齿。
文周易看见它后明显展颜,眉眼间随时浮上温和与柔色,与往日看人时的温柔相较,仿佛更加真心开怀。何嘉淦忍不住愣愣道,“你今日似乎要高兴些。”
文周易幽幽道,“见着你以外的活物,心情总是高兴些的。”
何嘉淦:“”
那紫貂见到文周易格外亲昵,肉垫爪子抱着他手指玩得不亦乐乎,倒难得对何嘉淦这类外人没有龇牙咧嘴表示敌意。
文周易摸到它皮毛上的水渍若有所思。
“难为它潜进来。如今井中雨水不绝,外人进不来,倒还算安全。只是食物有限,大人需好好保存体力。”
何嘉淦环视四周,若是井底,则解释得通为何空气不绝。他虽没有江湖经验,但早已数次巡视四周,这里穷徒四壁,除了壁灯再无其他,连个研究机关的摆件都找不到。
敌人进不来,可他们也出不去,食物和水终是问题,这青年的身体也是问题。
好在如今又有活物进来,何嘉淦扫过那小半碗血,脑子突然打通任督二脉。
“便是说,你的人循迹而来,上面会有激战?”
文周易倚墙歪着,空出手来抚胸轻轻喘息,心情开怀代替不得身体上的病势和羸弱,他现在随意挪动一分都显得很艰难,是以使唤何嘉淦也慢慢变得顺手了,听到问话不答。
“大人寻一处我的衣物撕了绑在它身上,让它回去报信。”
何嘉淦连忙照办,见那畜生墨黑如曜石般的两只眼睛一味盯着文周易不放,又见它适才乖巧,便不设防备地动手触碰。
那貂儿觉察危险,返身对着何嘉淦四肢落定,同时露出森白的利齿和爪上的倒钩,喉咙里滚动着攻击前的低吼。
文周易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垂首捏起它前额上的一小撮绒毛,像哄自家孩子般带着宠溺的味道,声音低弱。
“乖一些。你原来这么凶,他可不是坏人。”
那畜生回过头愣愣盯着说话人,倏地高空一跃,四肢抓在文周易胸口的衣服上趴着不动了。接着它张开嘴,从嘴里不知用何种办法呕出一些黑色丸子。
何嘉淦,“这!”
文周易低声轻咳,不慌不忙地徒手接住,又夸了一句,“干得好,真是辛苦你了。”
他方才哄着貂儿的神气姿态,令一旁看着的何嘉淦莫名怔忪。这青年身上超乎常人的淡然和平静,令他普通而端正的面容变得较之其他人出挑不同。
有些淡然是不计欲念,而文周易的那份,更像是久病后因过度颓丧或者失望而超脱生死。
有些平静只不过未及深处,而文周易的平静,更像是历尽人间后的万境归一。
何嘉淦自诩见过很多特别的人,当今太后是,“那位”是,仿佛眼前这青年,也是。
文周易眼角上挑,逗弄那畜生极是有耐心,但他到底气力不支,只顾得上将那些药香扑鼻的丸子收拢在身上,随口干咽了几颗,耸着眉吞下。
“听话些,我实在没力气动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拎起小家伙直接朝何嘉淦扔过去,说是扔,其实就是轻手一摆,何嘉淦惊得如烫手山芋一般,接也不敢不接也不是。
说来奇怪,那畜生瞪着大眼与一张红黑脸对视了几秒,转背突然用屁股对着何嘉淦。
何嘉淦:“”
少顷,那畜生身上绑着布料落在地上,歪头再次看了眼文周易,接着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里,壁灯晃动两次,周遭恢复平静。
与文周易的推测无二,从发现二人失踪起,顾梓恒与庄清舟就兵分两路开始寻人。
用马车运人是板上钉钉了的,但抓住的活口却说不出来马车在哪里停下。
在林羽一再担保下,刺史府暂时没有对阿乙动刑,能做出这个承诺,庄清舟可谓抗住向死而生的压力。
姜文竹行动时做好完全准备,核心机要完全没让阿乙参与。
说阿乙是同谋,简直高看了这少年。他如今也知道自己成了被人摆布欺骗的棋子,这会正老老实实待在牢里,除了精神萎靡,双商倒还在线,有问必答不说,还能将当日情形记得清晰真切,总能算点将功折过。
“她骗说文先生是大恩人,如今这般病着看了心疼难受,让我准备马车,她说有赣州来的神医在义诊,便让我套好马车一同送文先生前往。”
“马车内并无你从隔壁背来的人?”
阿乙沉默摇头。
老师爷又问,“既只去了这一趟,为何里间只有文先生一人?”
阿乙回忆了一会,垂首双手交握摆在腿上,很是颓废。
“我那时鬼迷了心窍,觉得她受尽了委屈,有些极端的行为也可以理解。那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客栈,我不知底细,又见几日来没人理会他,便觉得于大娘子那应不打紧。”
“我们分开行动,我去套好马车,她去泄私愤,我们约定在文先生厢房见。见面时,她说揍过一顿后将那人丢在了后厨房的猪圈,我当时只觉得太孩子气,也未生疑。”
顾梓恒与庄清舟坐在审讯屋的另外一侧,将方才的话听个干净。因林羽一再坚持,又让她一并坐在了下首。
此时,三人脸上均是沉重凝肃。